第75章 星辰线番外 仰望星空 这是贺清影在新家的第三个新年。养父母从不与爷爷奶奶过年，除夕总要出去逛街，年初一也一起过，直到年初二才会由李飞羽带孩子们去邻市走亲戚。孩子们知道背后缘由，尽管奶奶与孙辈关系很好，他们也从来尊重母亲的选择。父亲亦不曾妄图做个和事佬，总优先妻子的感受。 除夕中午，夫妻俩并肩下厨，贺清影帮忙打下手。雨来觉得厨房再多一人拥挤，扒着门框围观，笑眯眯地声控贺清影，假装自己是个指挥；李清封年纪最小，不太会做饭，自知帮不上忙，围观也是浪费时间，在书房闷声学大习，颇有李飞羽幼时影子。 夫妻俩很有默契，无需太多言语，分工明确配合到位，一大桌菜做完，开始年夜饭。下午跟晚上乃至明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总之工作狂李飞羽绝无可能在这大喜的日子溜去实验室办公室卷死别人。但对于小儿子—— “清封，下午别在家看书了，一起去街上玩嘛！”雨来率先发起攻势。 卷王李清封一翻白眼，“姐，你都初中了还一天天想着玩？听说期末考你连年级前十都没进哦，退步得厉害。” “干嘛要进年级前十啊，成绩又不是一切！就算是一切吧，你看爸爸都知道出去玩！” “再说街上有什么好玩的……” “哼！你都不愿意去凭什么觉得没好玩的！” 贺清影忙给雨来夹菜，又轻拍她手道：“好了好了，弟弟不喜欢吵闹想在家看书，别勉强他了。” 李飞羽哪想得明白为何自家这般宽松教育还能出此等卷王，生怕孩子卷出精神问题来。他见身畔赛罕格日勒挂着灿烂笑容看戏，便用肘暗中顶顶她，以眼神询问。 赛罕格日勒一副胸有成竹模样，附李飞羽耳畔说了两句，再向李清封倾身，“清封，我们订了下午的桌游，爸爸也参加，一起去吗？” 李清封垮着脸看一眼开心得手舞足蹈的雨来，再看一眼李飞羽，撇撇嘴道：“玩游戏罢了……” 李飞羽嘴角一勾，支着手肘十指交叉，一脸老谋深算，“需要动脑子的。是学霸就来打败我。” 可算把这卷王钓出来了。 经赛罕格日勒提醒，李飞羽才想明白，儿子胜负欲太强，且灵力水平不足，便将一切期望锁死在成绩上，指望着用学习成绩成为全家乃至三个家庭的第一，并且把亲爹看作对手。可因为李飞羽年纪轻轻大有作为，李清封给自己的压力就不是一般大，不考虑自己年岁尚小，拼命想要超越父亲。再说曾经的理科废物李飞羽用不到两年时间逆袭成理科霸王的事他早有耳闻，讲这故事本是为了激励孩子们好好读书，在他听来却成莫大刺激。 曾经李清封刚读小学一年级，卷王属性不太明显，再加上他性格随了李飞羽，夫妻俩也就任他发展。结果现在确认他为胜负欲过度自闭，赛罕格日勒便想法子让他放松下来。 放在多年以前，若是童年或少年时的李飞羽，也总带着好胜心。今天他已为人父，在桌游店对局势多有算计，恰到好处地让了孩子们，让每个人都有机会赢，且尽量减小李清封与他的差距。 结果问题儿童李清封仍来了这么一句：“还是不如爸爸啊。” 李飞羽嘴角抽搐，心里已经掀桌，想着他实在没招了，若让多了李清封绝对能看出来自己故意的，届时更难应付。 赛罕格日勒出来救场，拍拍李飞羽肩膀，“你爸像你这么大还在玩泥巴呢。你小小年纪这么厉害已经不简单啦。” 李飞羽妇唱夫随：“对，难不成你想十岁上大学十二岁博士毕业十四岁教授十六岁院士？” “想。但是来不及，我现在也就快要自学完初中课本，所以接下来得买高中教材了……明天书城开门吗？”李清封居然真的一本正经规划起了他的老帝都鸡肉卷。 “我说你……”李飞羽捂住脸，思考自己在养娃方面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一旁与贺清影打情骂俏的雨来始终旁听对话，找到机会蹭过来插嘴：“清封你到底想要什么，只是超越爸爸吗？你知不知道，爸爸当年是先有了拯救苍生的理想，然后才一路奋斗的？可是你呢，如果你连自己的理想都没有，也不懂怎样生活，只是一味无脑学习，这根本就是空洞，像知了猴的空壳，长得能吃实际上没法吃。” 李清封嘴硬道：“那叫蝉蜕，可入药。入药比当食物强。” “知道啦它就是个比喻你别那么较真好不好！” 不过他心底承认，自己并没有什么宏图大业要干，亦觉得所谓“生活”都是在浪费时间与资源。 李飞羽来了灵感，清清嗓子，说起往事：“我像清封这么大时还在灵蛇。那会灵蛇都疯了，妈妈逼着我学很多很多东西，包括我厌恶的蛊术。我只能迎合她的期望努力去学，可是很痛苦，学会了又如何，学会了就是一切吗，那不是我想走的路。哪怕很努力了也看不到前路，对未来没有憧憬，是非常绝望的，与蛊虫没有本质区别。 “到雨来这么大时，我只为迎合妈妈，为证明自己的能力，为让族人看得起我，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做了我不愿意做的事……” 赛罕格日勒在桌下握住他的手。 “那些日子，我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努力，因为我的灵力确实不够用，我只会把问题归咎于己，结果就是不过任何节日，不给自己休息时间。我想学医，我想拯救苍生，然而从我成为灵蛇继承人起，只能背道而驰，甚至迷失自我，忘却这理想…… “但我在十六岁那年遇到了你们的母亲，是她将我唤醒，让我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然后我勇敢逆流而上。也是她告诉我，要倾听内心声音，先接纳自己，爱自己和身边人，再去爱全人类。 “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有自己的优点缺点，不需要去迎合去攀比任何人。只需明白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想为这世界做些什么，然后向着那方向努力就可以。但追逐理想的过程中仍然会有许多困难，要付出漫长努力，所以还得接纳自己的不足，注意休息。一个真正的战略家得做好打一辈子仗的准备，绝对禁止不可持续发展！”李飞羽可算完成即兴演讲，冲李清封咧嘴一笑。 李清封歪着头思索良久，再抬头直视父亲带光双眸，“可我还是觉得干别的都是浪费时间啊。” “总有一天，会有一些人一些经历让你觉得，这些‘浪费时间’的事从此有了意义。至于年纪尚小的现在，你尽可以多看看这世界，别只闷在书本和理论中，也许不经意就有了要为之奋斗一生的理想。” 这便是晚间李清封垮着脸却又乖乖逛街缘由。商店小玩意琳琅满目，他到底还是孩子，要说完全不感兴趣是不可能的，只碍于嘴硬与超越父亲的野心而埋头苦学数年。而当这些玩具呈现眼前，他忍不住多看两眼，像极了曾经除夕夜头一回逛街的李飞羽。夫妻俩答应过为孩子们买新年礼物，雨来与贺清影走在前面，眼看要入店门，雨来忽又折返要拉李清封。 李清封往赛罕格日勒身后躲了躲，翻着白眼道：“我说了买书的，才不要那些小玩意！” 赛罕格日勒眼神示意，李飞羽浅浅一笑，牵起儿子小手，“你妈妈还说要送我个桌游，可桌游这东西又不能我一个人玩，那么你想玩哪款？待会再一起给她挑件礼物……” 如此，除夕计划顺利完成。随父母去往停车场路上，在城市灯火辉煌间，李清封望见有一老人佝偻着背，扛大袋废品，沿途不断卸下又背起那麻袋，翻找每个垃圾箱。节日的商业街最为繁华，也就浪费最多食物、废弃最多纸盒空瓶。他想起那篇《卖炭翁》，过去他只当课本知识去读去背，而从小养尊处优的他不曾细看这盛世的阴暗角落，底层百姓生活究竟如何。 有一瞬，他不禁停步回首，想帮老人一把。可自己的身板能帮什么，这样做又能改变什么呢，他不可能一辈子帮那人捡废品。难道要发明帮人捡废品的机器？不，他直觉这样做改变不了根本。究竟该怎么办…… 李飞羽一同停下，轻拍他肩膀，缓缓说道：“所以，好好学习也是必要的。有足够的知识才能改变社会，让这些人过上好日子。同时也要做好准备，有些事永远都会存在，只是在不同时代，它们以不同形式存在着。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李清封眨巴眨巴眼睛，大胆发问：“虽然我知道这很难，这些事永远都在，但如果我想让这世界再也没有需要这样子生活的人了，爸爸妈妈会笑话我吗？” “不会啊，去设想最美好的世界，然后往这个方向努力。这世界最不该被笑话的就是理想主义。”李飞羽在儿子面前蹲下身。 “那么我能做什么呢？” “各行各业都能发光发热。人是渺小的，每个人只能往有限方向努力。去挑你最感兴趣的最擅长的事就好。”李飞羽说这话可谓很有发言权。这些年来他不断研发疗效更好的药物不说，还与贺天龙联手整顿业内乱象，确保在研发可持续的同时让更多民众受益。 李清封若有所思点点头。现在他还没有明确想法，不过他与他的亲人们都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自己最想做什么，并为之奋斗。 ---- 标题“仰望星空”后其实还有四字——“脚踏实地”。这也是本番外核心。人既要仰望星空找到方向，又要脚踏实地稳步前行，缺一不可。 当然，“仰望星空”还有另一层含义。贺崽如天上星辰，李清封从小仰望着追逐着，未免迷失方向，而且脱离现实，没有真正的理想，只是一味追逐。所以夫妻俩设法让他将视野由锁定那一颗星辰，变为仰望整个人类的星空，同时带他走上社会而非只闷头读书，在现实中（脚踏实地）寻找自己愿为之奋斗之事。 贺崽小时候并不像李清封一样不看现实，他很关注现实，所以知道自己想往哪儿努力。但他跟李清封可谓截然相反，没有能正确引导他的父母，于是只能压抑和迷失。这点上灵儿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父母的引导角色，至少是唤醒了他，所以TE、星辰线和守护线的贺崽都或多或少对她有羁绊感（不一定是爱情）。 然后是选择提《卖炭翁》，一方面是场景比较契合，另一方面，以前我和一位朋友喝酒聊天，聊到民生问题，两人就把这篇背了一遍。所以就把它写进来了。 这位朋友是上一辈的，也就是跟我爹年纪差不太多。他说你咋记得这么清楚。我说是小时候父母逼我背的，小时候记性好，背的东西一辈子不会忘。他说你父母好啊，有远见。 虽然有时候我想着当时啥都不懂，这般死记硬背也不太好吧。但成长过程中也慢慢理解背的东西了，尤其小时候学的基本忘不掉，就刻在骨血里。现在看到对应的场景我就能想到那些古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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