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梗着脖子仿佛在思考,片刻后,他摇了摇头: “噶。” 秦四喜无奈地揉了揉它的脖子: “他们确实下作没脑子,可你刚吃完饭,能不能别骂这么脏?” 鹅把头偏向了一边。 风吹动了屋檐上的积雪,碎雪飘飞,穿着白衣黑裙的男子站在窗前,吹响了手里的洞箫。 箫声呜咽,伴随着昏鸦归巢,日落雪山,为炊烟四起的戏梦仙都又增了一分的空净悠远。 修真之人都是耳聪目明之辈,就算在戏梦仙都里不能用灵识探查,也能察觉到这箫声里蕴藏助人修行的静心之力。 拿了初雪灵芝的底层修士们高高兴兴地回到城中,听到这箫声,突然觉得心中一清,原本对四大宗门修士意图抢宝的愤恨、对于这次收货的喜悦都渐渐平复了下去。 走在路上的一个修士突然吐出了一口浊气。 “我、我要突破练气六层了!” 这样的事在戏梦仙都不是孤例,一时间城中各处灵气翻涌,都是修士们即将突破的喜悦。 数里之外的一间客舍里,第五鸿打开了窗子。 “《普善清心诀》?这年头还有乐修修习这么乐于助人的乐谱?” 转身看看自己原本准备免费送给戏梦仙都那些贫穷修士的暖身丹,第五鸿拍了一下窗台。 “罢了,既然要做,就不能让人比下去,不管吹箫的人是谁,他既然做了初一,在下也得把十五做得漂亮!” 掏出丹炉,他决定再炼十炉的“守火丹”,这个丹药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能让一整个屋子都变暖,对于还没有成就金丹的修士们来说,有了这个,冬日也敢冒着酷寒出门游历寻宝了。 就算不出门,也能省下不少的柴火。 啧,他一个元婴修士想什么柴火? 守住心神不再胡思乱想,第五鸿屏息运功开始炼丹。 “一时不减债也无所谓,趁着宗佑还昏着,褚澜之还装着,我总得在神尊面前多混个脸儿。” 丹炉里的火焰照在他的脸上,正映着眼中的光亮。 烛火轻摇,一群人正在围着宗佑查探他的身体。 “荒谬,剑首他伤到了如此地步,怎能只找个杂门修士来诊治?什么灵水一脉的医修,我从没听过!” “宗易在何处?剑首受此重创,她这罪魁祸首怎能不在旁伺候?” “大概是真以为自己会当新剑首,忙着收拢人心、立下规矩去了吧。” 济度斋的地盘之外,宗易被宗乐拦了下来。 “师姐,你快走吧!八位长老都来了!他们、他们要拿你问罪!” 戏梦仙都城里,原本都要睡下的某位神尊一下子睁开眼睛。 “鹅!” 鹅抬起头盯着她。 秦四喜兴冲冲地说: “有好戏看了!” 一把将鹅抄起来,秦四喜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片刻后,她又出现了。 “烤花生烤花生!” 把桌子上的一袋子烤花生拎上,她又消失了。
第40章 覆雪 济度斋的八位长老最差也是个八剑剑修,又哪里察觉不了宗乐通风报信的小动作? 宗乐这边话还没说完,一柄长剑已经飞到了宗易的面前。 “七剑剑修宗易!剑首碎剑跌境皆因你而起,你难逃残害同门之罪。” 宗乐被那剑吓了一跳,就见一个人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七长老,宗易自认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 又两道剑影飞到了宗易面前,剑上分别站着一男子。 左边的高大矫健容貌英朗,右边的干瘦一些,却生得眉飞目狠,乍一看仿佛一只愤怒的猿猴。 这二人正是济度斋执法堂的两位长老,宗彰和文说天。 剑光一闪,最开始出现的那支剑被收回了文说天的身后。 宗彰看着宗易,神色颇为沉痛: “宗易,如今四大宗门之中都传你为了讨好神尊行残害同门之事。师叔知道你平日为人,绝不会为一点小利而失大义,可剑首昏迷不醒,若门中不罚你,难敌天下悠悠众口。” 宗易神色平静,只淡淡一笑:“七长老的意思,宗易明白,可我既然问心无愧也不会认罪,纵然是法剑也不能罚我。请问七长老,门中又打算对我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当然是从严处置!当年你和宗佑有过剑首之争,你因为不能破劫而落败,现在宗佑在里面躺着,你在我等面前站着,我们疑心你为了剑首之位而伤人也并非不通情理。” 文说天眉毛一立,很是凶神恶煞,宗乐一贯最怕他,一听这话,忍不住抓住了宗易得衣角。 宗易却笑得更明显了些。 “两位长老绝口不提剑首何以至此,是打算把济度斋用化劫引一事遮掩而过么?” 文说天的脸立时变得更难看了。 宗彰摇摇头,好言说道:“宗易,当年剑首用化劫引乃是为了宗门,情非得已亦是情有可原。你此时提起此事,莫不是对斋中心怀怨怼,要威胁斋中么?” “为什么我提起此事就是威胁呢?” 面对着宗彰暴涨的剑势,宗易毫不退让。 “如果用化劫引之事连提起来都是威胁宗门,那做了这件事的人又算什么呢?” 月夜雪上,济度斋大师姐的面容一片清明,犹如寒月山上落下的初雪。 “数百年来,用化劫引之事都不算错,唯独神尊降临此界之后,提了,就是错。” 她看向宗彰:“七长老,一件事的对还是错都如此混淆难明,济度斋真的还是从前济世度人的济度斋吗?” 面对着她的目光,宗彰的目光渐渐露出了些狠意,看看左右,那狠意又淡了下去:“宗易,我知道你心中愁闷,可这些年斋中实在是太难了!乾元法境来势汹汹,圣济玄门渐渐势大,又有御海楼跟它同声共气,玄清关看似松散,千年以来英才辈出,唯独我们斋门,千年前西州繁渊一役,斋中上下奋勇血战,却致人才凋零,三千岁以下连一个七剑都没有。” 说起过往,他的语气又柔和几分:“宗易,宗衡也已经离世千多年了?你可还记得她?” 另一侧,文说天皱起了眉头:“老七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赶紧将她带回宗佑面前,我倒要看看她在旁人面前再如何巧舌如簧。” “老八你……唉,宗易是好孩子。” 宗易虽是大师姐,却从来不喜欢从者如众的排场,就像这次守山,她也是让师弟师妹先回,自己将寒月山周围又巡了一圈才走。 也正因此,除了来送信的宗乐,此地再无宗门的其他小辈。 可这并不意味着这里真的如目之所及一般的荒僻无人。 修真者入元婴便可开灵识,可察灵识,远远近近的,也不知道其他门派有多少人此时此刻正在看着热闹。 宗彰一声叹息:“罢了,先回去吧。” 宗易御驶飞剑,跟在两位长老身后,突然听见身后宗乐的声音。 “师姐,你为什么要害剑首?” 寒风中突兀出现一柄尺长的短剑,直直扎向了宗易的背心。 宗易没有回身,红剑如带霞光,架住了那把短剑。 在被架住的瞬间,短剑四散成了无数短刃刺向宗易。 电光火石之间,宗易也并非毫无防备,三柄红剑跃然而出,将碎开的短刃崩开。 是的,崩开。 宗易的一把红剑看起来和别的并无不同,却势大力沉,所到之处仿佛有人以巨力挥无锋重剑,扭转短刃之势靠的是力而非刺出之利又或者剑气。 “宗剑首的八剑世人尽可如数家珍,宗易宗七剑虽然久在山门,观其剑势,也有惊天之处。” 易水遥正好从西洲杀鱼归来,遇到了同样带人从南洲浩浩荡荡赶回来的百里蓁,两人本不算相熟,此时相隔数里,却有志一同大开灵识观战。 听见百里蓁的主动传音,易水遥愣了下才回道: “八百年前在七洲大会,初见宗易道友,也觉得她不过平平,比不得宗佑的锐意进取意气风发。直到她……” 话说到一半,宗易那边又生异变,一支黑剑突然加入战局,被宗易用剑格开之后就冲入晃动的影子里,竟然不见了踪迹。 宗易大笑一声,余下几剑一并齐飞出鞘。 “没想到我区一个七剑剑修,竟然引得两位长老出手暗算。一剑模仿法剑,一支剑专司暗算,成剑不易,修为难藏,两位长老为了除掉我这个晚辈使出这般心思手笔,若是用在正途,七长老何必再为济度斋的前途忧心?” 七剑结阵,宗易手掐剑诀,一时间红光大震,在白雪地上剑气冲天。 “直到我听到她自称济度斋宗易,来日会仗剑天下,济世度人的剑修宗易。” 最后几个字,易水遥说得仿若叹息。当时听到这样 的话。她既叹这位女子突显的锐气,又觉得羡慕。 这世上有人连自己的亲娘骸骨都找不到。也有人梦想着仗剑天涯。 同样出生于大宗门,同样是女子之身,同样失去了庇护之人。 当时已经是化神境修为的易水遥也忍不住想,如果入也生有剑骨,能入济度斋这样的宗门。是不是也会有另有一番际遇,能和这样的女子成了至交好友。 “实不相瞒,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济度斋建成万余年,剑修宗易又有几个?” 易水遥说着说着就笑了,百里蓁也笑了。 “可惜了,有幸有这般的剑修,济度斋却不知珍惜。” 宗易所应对的局面甚是艰险,她虽然七剑对两剑,这两支剑无论材料还是剑法都极为精妙,定然出自是斋中长老之手。 这时,有人突然冲向了她的剑阵,竟然是从刚刚偷袭之后就站在原地不动的宗乐,宗易连忙催动剑诀保宗乐不受伤,那两只来杀她的剑却像是寻到了她的短处,连连攻向宗乐。 “卑鄙!” 宗易使剑护住了宗乐,黑剑却趁机隐入了宗乐的影子。 空中群剑飞舞,宗乐无声上前一步。 “宗易,你猜,下把剑在哪里?” 背着剑的少女,在刹那间成了一把剑,刺穿了宗易的胸膛。 又一把幻剑! 易水遥大惊,手中往虚空一点,一道符咒立刻向宗易飞去。 可下一刻,连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把剑明明刺入了宗易的胸口,可口喷鲜血的人竟然是一直仿佛袖手旁观的宗彰。 这是怎么回事? 宗易比旁人都要惊讶,她看着攻向自己的剑,又看了一眼宗彰。 被利刃穿胸,宗彰连忙为自己止血,却觉得浑身无力。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手指上粘着一粒雪花。 这是什么时候粘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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