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驰皱着眉看着她。 云霏霏盯着一直在病床边徘徊的何玉萍,看到她张开五指想去握高骋的手,却一次次落空,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冬天。 那个冬天,每天放学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医院 去陪卧床的母亲,第二天一早直接去学校。 那是一段当时觉得痛苦,现在回想起来却幸福极了的日子。 写完作业后,云霏霏一边和她说话,一边给她按摩四肢。 她大多数时间处在昏迷状态,偶尔清醒的时候会笑着叮嘱多吃点饭,多睡会觉…… 云霏霏伸手握住高骋的手。 他的手和记忆里母亲的手很相似,因为浮肿,没有丝毫血色,按下去后会有个坑,要好一会儿才恢复原状。 按摩完两只胳膊,云霏霏掀开被子,抬起他的腿,将宽松的病号服往上卷到腿根。 高驰攥住她手:“我来。” 云霏霏挣开他手,抬起腿曲起来,从小腿向大腿一寸一寸揉捏。 高驰抓住她手腕:“我说了,我来。” 云霏霏没吭声,甩开他手,按完一条腿,又抬起了另外一条腿。 高骋问高驰:“你朋友?” 高驰盯着云霏霏,点了点头。 高骋笑着追问:“女朋友?” 高驰没吭声,心头的疑惑在他说完这三个字后烟消云散,转变成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 高骋以为他默认了,没再追问。 云霏霏捏完腿,累得额头出了一身薄薄的汗,说:“翻个身,省得生褥疮。” 高驰皱眉盯着她看得入了神,像是没听到,什么反应都没。 云霏霏看向他,见他发愣,给高骋按摩后的胳膊又酸又痛,让她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愣着干什么?!” 躺在病床上的高骋没忍住,笑出了声。 云霏霏突然意识到刚刚语气太凶了,稍稍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这一撇头刚好和何玉萍对视了。 何玉萍的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光彩,却很复杂。 十秒钟后,云霏霏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在她的注视下慢慢转过头,看向已经开始动手的高驰,以为她在心疼自己的小儿子,就弯下腰要去帮他。 高驰虽然压根不需要她帮忙,但还让她帮忙搭了把手,两人合力将高骋翻了身。 高骋被照顾得蛮好,后背干净光滑,没有湿疹,也没有褥疮,就是有些压痕,云霏霏半握手心,从上往下慢慢拍了拍他后背。 拍完后背,云霏霏拿来枕头垫在他背下,固定好后,将病号服抻平,给他掖好了被子。 等做完这一切,她转头看向何玉萍,却看到一双依旧空洞的眼。 高骋侧躺,看着高驰问:“豆豆多重?” 高驰说:“六斤四两。” 高骋晦暗的双眼突然闪出一丝光彩,笑着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压根止不住。 “我…我对不起她们,我要是走了,蓉蓉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办啊?” 高驰抿唇,沉默。 云霏霏看不得这种,看向高驰,用眼神示意他说点鼓励和安慰的话,可他只是沉默。 她想了想,说:“等病养好了,就好好陪她们,孩子的成长更需要爸爸的参与。” 屋内沉默半晌,高骋说:“好。”
第13章 新年快乐1 十二点半了,贾蓉还没有睡,正笑着看着旁边婴儿小床上睡得正香的豆豆,病房天花板那盏大瓦数白炽灯发出的光压根不亮,罩在她的脸上,像母爱圣洁的光,让她的五官更加柔和,也更加让人心疼。 云霏霏走到婴儿床边,摸了摸豆豆的小脸蛋。 新生命的降临总会冲淡生命离去的悲伤,母亲这个词从来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叠加。 “真可爱。” 这句话,云霏霏是对着站在婴儿床边徘徊的何玉萍说的。 新生儿五官都没长开,谈不上美丑。可她不是特意恭维,而是新生命身上自带所有正面感情色彩的光环,这三个字纯粹有感而发。 贾蓉看了她一眼,见她笑得柔和,笑着说:“自己生一个。” 云霏霏没搭腔,问:“累吗?” 贾蓉笑笑:“还好。” “恨……他吗?” 贾蓉愣了下,明白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人间蒸发的孩子父亲,眼睛一红:“当然恨。” 这个答案毫不意外。 云霏霏看着她,说:“男人不是生活的唯一重心,自我和孩子才是。” 贾蓉从来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对待感情拿得起也放得下。 她本来已对婚姻不抱任何期望,一心一意只搞事业,谁知三十四岁时遇到了三十三岁的高骋,接触后发现志趣相投,相识五个月就结了婚。 如今豆豆顺利出生,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人生已经圆满,即使没有云霏霏这句话,她也是这么想的,点点头:“对。” 豆豆醒了,哭声响亮,云霏霏忙抱起她,交给贾蓉喂奶,贾蓉没避开直接撩开了衣服,云霏霏见状,赶紧背过身。 这一转身,才发现何玉萍已经不见了,云霏霏长松了口气。 就在她正在想何玉萍会不会再三更半夜搞个突然袭击什么的时候,“咿呀”一声门开,高驰推门走了进来,云霏霏眉头一跳,拉上隔断帘,几步走到他身边,将他推了出去。 * 深夜温度零下,风如刃,吹在脸上如刀割。 站在窗前吹了十分钟冷风,云霏霏关上窗户,问:“为什么带我上去?” 高驰说:“你不是说要看我哥一眼?” “还剩多久?” 高驰沉默了会儿,说:“医生说,最短可能一两个月,最长可能两年。” 云霏霏想起那天夜里听到的闲聊,问:“你妈也是,遗传?” “不知道,医生只说有可能。” “不打算告诉你嫂子?” 高驰沉默。 云霏霏皱了皱眉:“这样对她不公平。早点和她说,也许豆豆就不会出生,她就不会当单亲妈妈,豆豆可能也会遗传。” 高驰依旧沉默。 云霏霏转过头盯着他,说:“我也经历过,医生说癌症的遗传率是 30%,我的话可能过于冷血,但是……” 高驰打断了她:“确诊还不到三个月,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七个月,孩子已经成形了,这时候打掉无异于杀人。 云霏霏问:“你自己决定瞒着所有人的?” 高驰摇头:“我哥决定的。” 云霏霏转回头,看着窗外:“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不怕我大嘴巴?” 高驰笑了声,说:“突然间想开了。与其这样瞒着,还不如直接说开,省得误会。” “想让我说?” “你想说?” 云霏霏摇头:“我不说,我受不了这些生离死别的。” 高驰沉默半晌,说:“等豆豆满月了再说。” “后事,可以找我,我给你打折。” 高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受不了生离死别?” 云霏霏笑笑:“有钱赚,就受得了。” 过了会儿,云霏霏说:“事情办完了,我回去了。” 高驰看着窗外,眉眼很沉:“太晚了,不安全,明天再走,我送你。” 云霏霏摇头:“不用,你陪她们,我先回宾馆,明早再走。” * 半个月后,禁止土葬的政策公布了,又之后半个月,云霏霏的营业执照和经营许可都批下来了。 这一个月,云霏霏一直在忙着为店铺开张做准备,她决定全盘复制吴静雅的业务范围,为此还专门跑去吴静雅的店里参观实习了三个星期。 有了三个星期的参观实习,她底气足了一倍。 12 月 12 日,店铺开张,作为“竞争对手”的吴静雅亲自到场,还亲自送来一个花篮。 自打医院那晚过后,何玉萍再也没有搞过深夜袭击,云霏霏让曹广山给她算一挂,再张罗一场法事。 曹广山一脸惊讶,说:“她不是早就入土了吗?现在做这个干什么?” 云霏霏说:“他家人托我的。” 曹广山问:“谁?哪个家人?” 高驰的脸突然蹦了出来,云霏霏说:“就她那个小儿子,当警察的那个。” 曹广山算了半天,说:“何玉萍是好命啊。” 云霏霏说:“瞎说,命好还 60 就走了,命好不是要长命百岁,享尽天伦之乐吗?” 曹广山说:“有的人,活着是痛苦;有的人,早走是解脱。” 癌症晚期病人都是在极度痛苦中离去,不光病人痛苦,家人也痛苦。 云霏霏点了点头。 曹广山问:“费用他打算出多少?” 云霏霏一顿,压根没想到这个问题,说:“六百八,她儿子已经把钱转给我了,待会转你。” 说完,云霏霏深刻意识到这趟买卖不光一分钱没挣到,还血亏了。 假发一顶至少 800,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怎么着也大出血了 1000 大洋,再加上去武阳的花费,再加上被何玉萍吓到的精神伤害,少说血亏了 3000。 还得再加上被掐疼的脖子和右胳膊。 * 店铺开张的头两个星期,经营惨淡,如果再不起色,云霏霏卡里剩下的余额只够两个月房租。 这天晌午,吴静雅突然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客户的妹妹死在了西藏,想请人跟着灵车将遗体接回来,费用十万。 价钱高,还要求女性,听着就有些不靠谱。 云霏霏挂断电话,当即打电话给曹广山,想听听他的建议,曹广山听 了,浑不在意。 “你就跟着灵车,什么都不用管。我以前也跟过,一路顺风,什么事情都没有。” 十万是过去起早贪黑几个月的收入,既然没危险,云霏霏就给吴静雅回了电话,表示接了。 对方爽快,要了账号,立马打了两万块钱。 鉴于对自己身体的了解,以及灵车刚刚出发,赶过去也需要时间,云霏霏最终决定不冒险,不坐飞机坐火车。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看到了玉观音吊坠。 吊坠是那晚从医院出来回宾馆一觉醒来后,在床头柜上发现的。她非常确定自己当晚回到宾馆躺下的时候,床头柜上没有这个东西,她拿着吊坠找前台调出走廊监控视频,发现那晚也没人偷偷进去过。 她觉得这个吊坠只可能是何玉萍的,实在想不通何玉萍把它留给自己的原因,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戴上了。 也许,它能保西藏之行平平安安。 * 进藏的列车条件都一般,云霏霏挑了自己能力范围以及可接受范围内的最好条件的座位。 上下铺的下铺。 晚上十点半,她走进包厢时,发现对面上下铺是一对学生情侣,自己的上铺空的,将背包放到铺位里面,躺下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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