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医生是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云霏霏朝她笑笑,没说话。 血渍清理干净后,要开始缝合伤口了,医生看向她,轻声安慰说:“忍一下,有点疼。” 缝合过程很慢,即使打了麻药,还是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云霏霏不想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伤口上,就盯着天花板数数。 也许是盯着头上的那盏灯太久,一直没眨眼,眼睛感到了酸胀,泪水不知不觉涌了出来。 医生看到了落在病床上的眼泪,有些话从见到伤口的第一眼就很想说,这时忍不住了,低声说:“三十很年轻,从新开始很容易。” 云霏霏听到这话一愣,转过头,看向医生。 医生带着两层口罩,只露出温和的眉眼,云霏霏看着她的眼睛想起了病床上的母亲,眼泪非但没止住,反而越流越多。 医生见状,轻轻叹了口气,说:“等好了,再去找个又高又帅又优秀的老公。你长这么漂亮,选择多的是。” 云霏霏这才意识到她误会了,想说自己不是割腕自杀,也不会蠢到为男人自杀,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天花板无声地流眼泪。 伤口缝合完成时,云霏霏的眼泪也止住了,医生看了她一眼,嘱咐说:“清淡饮食,禁食生冷辛辣。等伤口长好了,来做个疤痕修复,我给你介绍医生。” 云霏霏点了点头,说 :“谢谢。” * 姜晓波将云霏霏送去医院,因为涉及到隐私,怕她情绪崩溃,便叫来了女同事守着她,自己回了警队,等赶回医院时已是两点,走进急诊大厅都是人,找了五分钟才在最偏僻的一处角落找到云霏霏,他问坐在床尾守着的女警:“情况如何?” 女警守着云霏霏熬到现在,困得一直在打哈欠,说话声音含糊也不大:“伤口没什么大碍,明天就能出院。” 急诊大厅很吵,隔壁床位的病人张着嘴扯呼,姜晓波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些什么,又怕说话声音太大吵到云霏霏,示意她去大厅外。 了解清楚云霏霏并无大碍后,姜晓波放了心,转身要回急诊大厅,女警突然问他:“要告诉高驰吗?” 姜晓波有些拿不准这事,因为涉及到云霏霏的隐私和自尊,他反问:“要告诉吗?” 女警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告诉他,他估计又要多挨一个处分,我估计也会被江队臭骂一顿。” * 云霏霏被一阵凄厉的哭声吵醒,她睁开眼,耳膜被一个尖细的女声狠狠地刺了又刺。 “妈——” “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妈!” “妈……” 云霏霏转过头,往发出尖叫声的方向看过去。 不远处,走廊拐角围满了白大褂,一个花季少女被挡在了白大褂之外,正一脸无助地踮起脚尖往人堆里的病床看。 看到她身上的校服,云霏霏仿佛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经历,往事历历在目,忽然像海浪扑卷而来,将她整个人彻底淹没。 少女压根看不到病床上的景象,急得眼泪如雨下。 她旁边一个陪床的中年女人看她哭,有些不忍心,说:“丫头,先别哭,赶紧打电话让你爸过来。” 少女哽咽着说:“他们……早离婚了。” 中年女人沉默了两秒,问:“家里还有大人吗?” 少女摇头。 中年女人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见她六神无主,拉着她手要在一旁坐下安慰两句,但少女压根坐不住,女人没办法只得放开了她。 医生们都在忙着抢救,压根顾忌不到家属,少女手足无措地站在圈外看了会,抱起地上的书包,蹲坐在地上,把脸埋了进去。 云霏霏突然觉得眼睛开始发酸,她转回头,坐起身,用受伤的手去拔针头。 她隔壁床位的陪床阿姨本来睡着了,也被少女的哭声吵醒了,看完这心酸的一幕,转头看到云霏霏在拔针头,而点滴还剩一半,她吓了一跳,忙走过去拦:“等…我去帮你叫护士,你……” 话还没说完,云霏霏已经把针头拔了下来,抬起头,阿姨这才看到她一脸的泪,愣了下,什么都没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她走下床,走到走廊尽头处的门口,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 姜晓波让女警回去休息自己留下来,回到病床没见到云霏霏,他整个人一愣,忙问隔壁陪床阿姨。 阿姨皱眉打量了他一会,问:“你是她男朋友?” 姜晓波不懂她为什么这么问,摇头:“不是。” 阿姨沉默了会,指着走廊尽头处的门帘,说:“她哭着从后门出去了。” 姜晓波找了一圈没见到她人,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一接通还没说话,就听到那边说:“我回家了。”听到她声音里浓浓的鼻腔,他沉默了会儿,说:“你先好好休息一天,后天一早来队里做个笔录。” “好。” 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云霏霏摸遍全身口袋才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想起手机和钥匙被何大力扔了,她找司机要支付宝账号,商量回到家转账,司机觉得她是个骗子,骂了几句,直接把她撵下了车。 没有家门家钥匙,她直接去了最近的宾馆,她没有想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前台姑娘见她没有身份证,还一脸的伤,压根不敢给她开房,一直让她赶快离开。 云霏霏累到极致,压根没有力气再走到另外一个地方,无奈之下,只能给姜晓波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姜晓波赶了过来,他一亮出身份,一切困难迎刃而解,前台姑娘马上开了房。 云霏霏看着他身上笔挺的制服,眼睛突然一阵阵发酸,心酸和委屈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脆弱而无助,姜晓波看她眼圈泛红,从钱包里拿出一千块钱现金,递给了她。 云霏霏本来还在纠结如何向他开口借钱,看到他递过来的钱,接过来,说:“谢谢。” 姜晓波把她送进房间,将她落在医院的药放在茶几上,见她情绪没什么异常,说了句:“有事给我打电话。”便离开了。 云霏霏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换锁,第二件事是睡觉。 一觉睡到次日十点,她起床洗漱才看到了镜子里自己破相的脸,红肿虽然已经开始消退,额头和眼角却愈发青紫,虽然没有面目全非,但看着也实在有些吓人。 于是,她戴上棒球帽和口罩,拿了手机出门去了刑警队。 何大力的行车记录仪删了一些内容,幸运的是,并没有删干净,蒋小艾出车祸当晚的视频都还在。 云霏霏不懂他为何没有格式化,姜晓波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说:“他是个文盲,压根不懂,也就不知道还有一个东西叫格式化。” 云霏霏没想到居然这是个原因,只觉得可笑至极:“文盲?九漏鱼?” 姜晓波想到何大力以后只能做个清心寡欲的和尚直皱眉,他不知道云霏霏挂断电话后又对何大力做了什么,只觉得她的手段实在有些残忍,说:“你下手太重了。” 云霏霏说:“我正当防卫。” 姜晓波叹了口气。 云霏霏以为他在同情何大力,懒得历数何大力的罪状自证清白,从口袋掏出现金还给他,想了想,又把何大力的手机递了过去:“他手机里的有些东西我都删了。” 姜晓波把手机接过来,问:“什么东西?删了干什么?” 云霏霏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好一会后,姜晓波反应过来了,还是有些可惜地说:“那些东西可以作为证据。” 云霏霏沉默了会,说:“我想起,借助某些手段可以恢复那些数据。”她停顿了一下,抬起头,看着他说:“比起证据,我觉得还是隐私和尊严更重要。” 姜晓波沉默片刻,答应了:“你放心,不会的。” 云霏霏听到他答应,笑了笑,说:“你们应该给我发个奖状,奖励我为民除害。” 她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身旁传来一道质问的声音:“什么奖状?!”她被这严厉的声音吓了一跳,转头看向说话的那人。 前天晚上太黑,压根没看清她的模样,现在光线足,江宏民将云霏霏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和掂量个遍, 越看越替高驰感到可惜,他本以为高驰中意的人是个温柔漂亮的小女生,见到本人才发现是一个浑身都是刺的普通人。 见她盯着自己,江宏民自我介绍说:“我是江宏民。” 云霏霏觉得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很不友善,出于礼貌还是朝他笑了下,淡淡地说:“你好。” 江宏民觉得两人的性格和出身都不合适,说:“高驰调离去了郊区乡镇派出所。” 云霏霏不懂他说这话的原因,倒是听出来他话里的指责,她不懂高驰的调离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觉得这个指责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宏民误会了她的意思:“因为你这样的人,他才犯了错误,才受了处分。” 云霏霏听到这话,有些纳闷地看向姜晓波,姜晓波见她看过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云霏霏见他默认,这才意识到高驰的调离是因为自己,才搞清楚江宏民说这句话的原因以及他的身份,沉默了会,她看向江宏民说:“请您放心,我们以后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 江宏民松了口气,说:“这样最好。”
第70章 电梯被困 早春的零度冷风冷到刺骨,而江宏民的话比这零度冷风还要刺骨。 以前,云霏霏根本不在乎出身和背景这些东西,因为众生皆平等,谁也没比谁高贵。可现实总会告诉她,一遍遍毒打她,体制外和体制内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不要妄想踏足其内。 本来她压根没有畅想过和高驰的未来,可相处时间久了,难免会想到以后,难免开始憧憬婚姻。江宏民的话像是给了她一巴掌,明明白白告诉她不配。至于为什么不配,无外乎就是体制两个字。 五年前,男人为了体制内的一个职位,左拥右抱,将她耍得团团转整整三年;五年后,只是一场没有官宣的感情,她还是备受指责。 她想不通,为什么受伤的总是自己?难道男人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想到这,云霏霏深吸一口气,收回去推开一楼大门的手,转身,穿过一个个深蓝 制服,找到姜晓波,问:“你们江队在哪里?” 姜晓波见她突然折返,一脸惊讶:“你找江队?” 云霏霏点头。 姜晓波指了指右手边的楼梯,说:“可能在会议室,二楼,楼梯口左拐第一间。” 云霏霏刚要上楼,江宏民从楼梯走了下来,她说:“江队长!” 江宏民见她回来也是一脸诧异,问:“你找我有事?” 云霏霏勾起嘴角,冲他微笑:“你刚刚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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