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摇屏退众仙于身后。 也在直面劫的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 他手中握着的确是块石头。 不过是本该高悬九重天阙之上,藏在那混沌之穹内的,窥天石。 “……初,你终于来了。” 在两人正面的那一刻,劫也看清了云摇。 他转过来,身后的雷霆之力愈发疯魔,几乎要将这九重天阙撕出无数条口子来。 接天玉柱关系着仙庭不坠,一旦此处出事,三界都要遭受殃及。 ……没有留力的余地了。 云摇脸色冷沉下来:“看在父神的面子上,我对你一再容忍,但这不是你能为祸仙庭的凭仗。若不想数万年仙修毁于一朝,立刻放下窥天石,到父神陵前认罪。” “哈哈哈哈——可笑!到底是谁放过谁?!” 劫俨然疯魔,神色冷戾地瞪着云摇:“昔日,我留你仙格不毁,不过是等着你应验天道之劫……只是未曾想过,天道竟连我都瞒下……要捧那卑贱魔头为新的三圣之首!?既如此,既如此……” 他死死捏着窥天石,终于以雷霆之力将其震碎,化作玄黑与金色的粉末,从他指间流泻。 劫慢慢扭回头,眼神癫狂地望着云摇:“我也不必留你了,天道不选我作圣首,那我杀光了这座仙庭便是。” “……你当真是疯魔得彻底。” “那又如何?!” 劫仰天大笑,青筋暴起如血:“我掌三界罪与罚,乃是仙庭斗法之圣!若非我这些年恪奉天道,不造杀孽——你!还有度!哪个是我的敌手?!” 话声未落,一道惊骇众仙的雷霆之力便从他双手中长贯而出,如电龙雷蛇,朝着云摇狰狞扑下。 “初圣尊!” “小心!!!” “圣尊——” 天罚之力本就克制仙格,对仙人们来说乃是三界中最叫他们觉着可怖的存在,而这一道带着灭绝的天罚雷霆,让云摇身后的众神宫仙人们惊骇欲绝。 然而云摇一步未退。 就站在那片犹如要将她与天地一并吞噬的,倒覆下来的雷霆之海前。 她缓缓抬起云纹长袖,五指攥起。 “轰!” “轰!” “轰——” 接连九声震响,每一声后,环绕整座九重天阙的那九根接天玉柱中,就会凌空迸现一道如彻天贯地的金光剑影。 九声过后。 九柄天道之剑如承天衔地,其势悍然—— 其中最为矮小的一柄光剑跳出,刺向云摇身前。 而那片雷霆凝作的罪罚之力的海洋,顷刻就如一张脆弱无比的薄纸,在云摇面前缓缓撕裂。 泯灭的罪罚之力后,露出了劫不可置信的震惊呆滞的神情:“怎么……可能……我,我才该是仙庭斗法之圣……不,不可能……一定是天道!是父神!是他们偏袒于你!!!” 眼见劫再卷雷霆天罚之力,疯魔着向前扑来,云摇再次抬手。 比方才那道最为弱小的稍强一分,倒数第二道接天玉柱遁出的金光剑影向着劫斩落—— “轰——!” 九天同震,尘嚣甚起。 一剑之下,劫被打落一重天。 然而并未结束。 第二剑。 第三剑。 第四剑…… 八剑之后,劫落于九重天下,周身青衣染作血色,浑身褴褛之下透出剑气下凌灼焦黑的圣体。 从前衣不染尘,如今却狼狈倒在九重天下的尘埃中。 他支起身,一边咳血一边含恨向上望去—— 头顶,九重天阙凌然九霄,遥不可及。 云摇也自九重天下来,落在了他面前:“斗法之道,我不显露,不愿与你相争,但这不代表我不如你。” 九道金光剑影凌绕她周身,凛然不可侵。 望着她身周剑影,劫凄然笑了:“好,好啊……果然,从始至终,你初圣尊都是三圣之首……是,我不如你,是我不如你…………” 他的声音低下去。 云摇微微蹙眉,正要上前。 忽地,就见劫厉然扬声:“我不如你——那又如何!!” 他猛地捏爆了手中雷霆之力:“即便今日我败了,你也救他们不得——你就看着……看看你最怜悯的三界,要有多少人为我陪葬!!” 撕天裂地之声从头顶传来。 云摇面色遽变。 她仰头望去—— 只见天阙上的九根接天玉柱内,之前便被劫轰裂开的半截柱子中轰然爆发了雷霆之力的光海,顷刻就要将整根玉柱吞噬。 九根接天玉柱,一旦碎裂其中哪怕一根,仙庭动摇不说,三千界必将有失! 云摇遁身而上,化作一道流光,九重剑影追在她身后,直上九霄。 然而那雷霆之力早她一瞬。 眼看玉柱将倾—— “倏。” 一道圣座之影,忽早于云摇,撑住了第九根接天玉柱。 云摇毫不犹豫出手,朝被那圣座压得稍滞一瞬的雷霆之力重重按下,以仙力强锢,凝作了她手心里带着罪罚之力的雷霆光团。 确保玉柱无虞,云摇这才回身,看向方才那圣座来处。 一道身影翩然凌现众仙之前。 云摇望见了对方,凌冽杀意的眉眼稍稍缓和。 九重天下,传来劫凄厉不甘的声音—— “度!!” “……” 寂静里。 那人身后众仙回神,纷纷跪地行礼:“恭迎度圣尊回归仙庭!” “恭迎度圣尊——” 众声吵闹,度无奈地朝云摇抬了抬手:“怎么样,我接你神讯方从凡界醒转,回来得不算晚吧?” “不早不晚,正是时候。” 云摇淡淡笑了下。 但下一息,她便头也不回地向着九重天下掷出一道剑影—— “噌!!” 金光剑影将欲逃的劫狠狠钉在了原地。 与之同时,仙庭响彻冷冽圣音: “劫,你为一己私欲,上犯仙庭,下凌众生。身为圣尊,却视三界苍生如蝼蚁草芥,你之罪,傲慢,贪婪,嫉妒,暴怒——罪不可恕。” “吾代天道,剔你仙骨,碎你神纹!” “罚你历劫万世,尝尽人间痛楚,方知苍生之苦!!” “…………” 金光圣音传遍仙庭,圣音之下,昔日的劫圣尊的痛苦哀嚎与凄厉嘶鸣荡及九霄,直至无声。 六合八荒皆寂。 等到众仙在度的安排下,从九重天阙退去,也顺便将人事不省的劫送去了往生池。 度这才归来,有些头疼地叹气:“要命啊要命,我才刚回来,怎么就这么一大堆烂摊子呢。” “兴许是你这些年清闲太久了。” 云摇从被带走的劫的背影里收回目光,自嘲:“我也是一样。” “行吧,就当我是回来还债的,”度稍稍正色,“劫圣座空悬,如何处置?仙庭中,总该有圣尊掌罪与罚。” “待来日吧。只要圣座仍在,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了新的……” 云摇不知望着何处,话声一寂。 度顺着她视线望去。 却见这九重天玉柱之间,正有无数的玄黑与金色粉末缓缓升空,最终凝作了一块巨石,撑在了那断裂的第九根接天玉柱之下。 “这是,窥天石?” 度不确定地问。 “是,”云摇面色复杂,“被劫捏碎了。” “呵,天道所留,哪有那么容易碎的。” 度不知是嘲弄还是自嘲,正要说什么,却见云摇一眼不眨地望着窥天石上。 忽地,她眼眶微微泛起了红。 度一愣:“你可别吓我,上面说什么了?” 说着,度回身望去。 只见重新凝聚的窥天石上,原本就烙印着四行金色小字。 【仙庭七万六千三百七十二年,纪,起始神君为匡护三界众生,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 【渡魔成圣。】 【终焉,既是新的起始。】 【天之道,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度面色一变,正要出声疑问。 却见那四行字,就在此刻,像是被什么无形之力生生抹去,重新幻作了三行。 【仙庭七万六千三百七十二年,纪,起始神君为匡护三界众生,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 【然,终焉魔尊以魂契行悖天之举,替起始,献神魂、断五感、绝生息,与终焉之力同归于尽。】 【渡魔,成圣。】
第110章 知君仙骨无寒暑(一) 仙庭祥和安稳了数万载,一朝动荡,就波及了三大仙山八座神宫,险些掀出场危及三界的弥天大祸来。 如今祸事消弭两月有余,但各神宫仍是心有余悸,仙君仙娥们看着都比从前勤勉许多。 “这般行事无漏,看来仙庭能安顺个万载了。”度对于刚回到仙庭,就面对这样一番可预见的岁月静好的仙庭未来,表示十分期许。 “是啊,如今想来,天道最偏爱的该是你才对。” 云摇半玩笑地靠在司天宫的桌案旁,晃着壶中清酒,望着推开的木窗外,远山明月清风,月色雾色一并笼着江面,灯火粼粼,万年不改。 她轻抿了一口,转回视线:“你怕麻烦,便极少遇上麻烦。我最生性散漫,却永远为世间伦理规则所束。而劫……” 话声没入酒中,如一叶投江,略起波澜。 桌案旁静寂须臾,谁都没有再接这个话头,而是带着数万年的熟稔默契,不约而同地绕了过去。 度最先问起:“我听你神宫中那个叫云巧的小仙娥说,你前些日子,上了九重天阙一趟,回来时带着满身的玄寒之气,在殿内将养了一个月才能下榻?” “……”云摇眼睫扫落,“她最喜欢胡乱猜测,未有之事。” “是么?” 度似笑非笑地拿过了她手中酒壶,向两人之间一晃——壶身之上,竟然显着一层凉白的霜色。 “那这是什么?” 云摇下意识地扫过了指尖。 藏不住的,同样是仙力亦压不下的霜冷之气。 “以你仙修,还能伤你至此的,除了九重天阙之上那块足够冰封一方世界的天寒玄玉外,我难做旁想。” 度将酒壶放了回去,笑容收缓。 “你殿中那具不见了的棺椁,可是与此事有关?” “……” “你明知天道之力下,他怕是再也回不来了,何必还要付如此大的代价保留他一具无魂之身呢?”度叹息道,“天寒玄玉既能万年不化,它留在你体内的寒气,便也能陪你到亘古消亡——今后仙途尚漫漫,却夜夜要受寒意蚀骨之苦,只为了留他一具全尸,值得么?” 云摇终于抬了眼:“这世上有一些人,一些事,本就不能用值不值得去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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