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到了芳漪的传信,她人如今在长安,我们该去跟她汇合了。” 慕府,怡芫阁—— 自打芳漪随同月桓离家后,阁中一直处于空置状态,今儿个竟一扫清冷空荡,迎来数人登门造访。 素绢屏风后面,拟云悄悄探出一个小脑袋瓜,眨巴着一双黝黑眼瞳来回张望。 她从未见过如斯多的生人,胆小使然,她不敢上前凑趣儿,默默地瞧了一会儿,圆溜溜的大眼睛绽放出异彩,嘟着嘴小声咕哝道:“哇,来了好多漂亮阿姊和郎君。” 这厢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其中一个穿着缥碧色衣裙的漂亮阿姊温柔地冲她展颜一笑,并招手示意她过去。 “我吗?” 拟云左右瞧了瞧,确认面目和蔼的漂亮阿姊是在跟自己招手,倒是不再胆怯,提着裙子巴巴儿小跑到漂亮阿姊身畔,像一尊树桩稳稳蹲在案前,一个劲儿盯着漂亮阿姊瞧。 之前她看到芳漪阿姊非常高兴地迎接漂亮阿姊和郎君进屋,显然他们之间都互相认识,而且关系很好。 芳漪阿姊还抱了抱漂亮阿姊们,拉着她们嘘寒问暖了半晌。 “这是浮云糕,拿去吃罢。” 漂亮阿姊覆手变化出一碟云朵形状的雪白糕点,递给了她。 接过糕点碟子之后,拟云霎时兴高采烈。 “好巧,浮云糕有个云字,拟云也有个云字。” 她捏起一块糕正要往口中送,忽然想起芳漪阿姊曾教导她必须做一个有礼貌的小花精。 遂,抿着嘴,伸掌催发开一朵辛夷花,芳香馥郁的味道弥漫开来,她将自己本体盛开的花当做谢礼送至漂亮阿姊手中,脆生生地道了谢:“谢谢阿姊。” 她高高兴兴端着碟子坐到了漂亮阿姊身侧的空位上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着香糯糕点,一边拿眼偷觑着其他的漂亮阿姊和郎君。 斜对面坐着的一个赭色胡服的阿姊,她双手托着脸颊,好似不敢置信般,眼睛瞪得溜圆,与旁侧端坐的一个蓝衣郎君念念有词。 “原来我真的是神仙!还是帝姬!我的修为岂不是要比你更厉害!” 蓝衣郎君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面上漾着柔和宠溺的笑意。 “厉害。” “对了,论长幼楚黛是我阿姊,她未来夫婿是你的表弟,如果你和我成亲后,称呼该怎么论?” “随你。” 看得出来蓝衣郎君很迁就赭色胡服阿姊。 称呼上万万马虎不得,一旦叫错会闹出笑话,紫瑜托着腮帮子陷入沉思,蕴满探究深沉之意的眼神不时掠过夜哲。 顶着未来表嫂寒意渗人的目光,夜哲心里直发毛,几乎维持不下去自己的微笑人设,坐姿不自觉更板直了些,面上浮现一抹忐忑之色,暗暗用了传音术询问展灼华。 ‘表兄,我怎么瞧着表嫂似乎不大满意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展灼华沉吟一番,慢慢摇首。 ‘无事。’ 其实他是在思考紫瑜所纠结的称呼问题。 这个很好办,让夜哲直接换一个新妇不就好喽。 鉴于,这番话讲出来以后容易挨打,破坏两族和平,是以不提为妙…… 收回瞧热闹的视线,拟云不知不觉已经吃掉了半碟子糕点。 遽尔觉着喉间噎住,正想斟盏茶来润一润,将将抬手便瞧见一盏斟满茶汤的茶瓯搁到了自己手边。 她感激地看向一袭绛衣的漂亮阿姊,又伸掌催发开一朵辛夷花送予对方。 喝了茶之后,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滴溜溜的眼睛一凝,恍然之间发现一个重要问题。 芳漪阿姊、楚黛阿姊、紫瑜阿姊身畔都有一个郎君陪伴着。 而给她糕吃的容盈阿姊和给她倒茶的灵越阿姊身畔却没有郎君相伴,不禁往左右瞅了瞅,纳罕地问道:“阿姊!阿姊!你们的夫婿在哪儿呢?” 有赖她的声音颇响亮,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一阵死寂过后,两道女声一齐响起。 “死了。” “离了。” 其余人:“……” 将将跨进门槛的舜华闻言,身形一滞,面色惊诧。 “啥?” 二殿下死了? 那跟在她身后的是个什么鬼? 舜华打了个激灵,忙不迭转过头祭出长剑,横上后面之人的脖颈,厉声叱问:“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冒充二殿下!” 诸人循声望去,纷纷愣住。 一个活生生的启珩兀然出现…… 雪亮剑尖抵着颈子,仿佛下一刻会割下项上人头,猝不及防间兜头淋下一盆冷水,冲散了启珩一脸激动喜悦的神情,转变成震惊不解和疑惑。 他望向灵越,不明白她为何造谣说他已经死了。 造谣造到正主身上,还被发现,灵越暗自感叹点子忒背,掩口干咳了声。 “哦,诈尸了。” 原是闹了个乌龙,舜华明白过来后,放下长剑致歉:“婢子失礼,望二殿下海涵。” ‘诈尸’的启珩受到了诸人的注目礼,他向在座的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直奔灵越而去。 然而仅隔一臂之距,他便再无法近前分毫,似乎凭空筑起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住他与灵越。 “灵越,这是怎么回事?” 他疑惑不解,双掌奋力拍着透明屏障,触及灵越冷漠的神情时,内心急速紧缩了下,为何她会对他如此冷淡陌生。 重重疑问形成巨石负在启珩心头上,沉甸甸的死死压住,针刺般绵密的痛蔓延全身,脑中受着烈火炙烤异常灼痛,浑浑噩噩间瞥见一个少女朝他走来,满脸的急切之色。 “二哥哥,难道你也没恢复记忆?” 哥哥?现在的小娘子怎么四处认父亲? “这位小娘子,你怕是认错了人,某并非你的父亲。” 启珩一头雾水,为了避嫌赶忙退后几步。 芳漪陡然一僵,叹了口气。 险些忘了,在凡界‘哥哥’一词多指代父亲。 要不是启珩确实未恢复记忆,她都以为他是存心来占便宜,随即又冒出一个疑惑。 “你未恢复记忆,又是如何寻到慕府?” 启珩眼睛一眯,“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对你尽数道来。” 很好,他这样……真的很好。 “别动怒。” 辨出芳漪面容发青,捏紧的拳头上青筋毕现,疑似徘徊在隐忍的边缘。 月桓立马劝慰打圆场,施法唤来昭明镜,另外给启珩下了定身术,旨在令启珩好好儿睁大眼睛看清楚他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时辰后,月桓递上一盏茶,好声好气道:“二殿下这回可看清楚你是个什么东西了罢。” “嗯。”尚且震惊于自己的真实身份且站麻了腿脚的启珩没多想便应了声,之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嗯?什么?” “我是问——”月桓气沉丹田,大吼出声:“你是如何寻上慕府来的。” “哦,这事儿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似是从牙缝里挤出的字句,含着浓浓烦厌,紫瑜嫌弃地白他一眼,就这磨磨唧唧的……还是她二哥哥,真给天界丢人。 察觉不受诸人待见的启珩眉峰微敛,尴尬地笑了笑,老老实实地讲起了会找到这里的缘由。 ---- 拟云:好多人啊!【周迅表情包】
第194章 妖邪乱(1) 作为一国新君的启珩, 难以忘怀灵越在自己怀中逝世的画面,夙夜困苦于心,梦中惊醒时满枕湿冷。 灵越的死就像在他心口剜去一块肉, 留下无法磨灭的疮疤。 乍看像是愈合,每逢夜半疮疤自动撕裂脱落, 裸出血淋淋的伤口, 他隐于黑暗之中独自承受着, 舔舐着,等待白日来临的愈合。 循环往复, 煎熬的痛楚折磨着他。 直到无意间听闻大应尊贵的天可汗不顾臣工劝阻,当众扣留下元一真人修习道术, 搜罗天下术士和异宝, 只为寻回救天下苍生登祭台禳灾薨逝的皇后万氏。 因此,他便动了心思, 如果万皇后可以回来,灵越亦是可以。 安置好渤海国政务, 令左相申池负监国重任,他则只身来到大应欲向南宫旭寻求能人异士设法让灵越起死回生。 半途上得知长安城内有位小娘子身怀异术,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所以他循着蛛丝马迹来到慕府。 想要求问是否有起死回生之法,误打误撞和府中外出采购的使女撞了个正着。 他连连赔礼道歉, 使女却看着他愣了神,欣喜地连呼‘二殿下’,还要拉着他入府寻几个殿下团聚。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恰遂了他的意, 于是顺水推舟佯装久逢故人的样子高高兴兴跟随使女入了府, 行至阁外恰好听见灵越造谣他已死之言。 念及此, 启珩止不住哀怨眼神,频频瞟向灵越,筹措一番言辞正要和她说一说话,甫开口的瞬间瞠大了眼睛,捂着喉咙,左顾右盼,急得脸色涨红。 他说不出话了! 启珩的异状惹得在场人面面相觑,月桓向夜哲和展灼华摇首示意莫要理睬启珩。 遂,三个连襟十分有默契的喝茶装看不见。 “他在耍猴戏。” 楚黛拧眉,她着实看不惯这位新晋的二哥哥。 芳漪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一直不曾出言的容盈倒是将灵越的小动作瞧得一清二楚,好心出言安抚:“二哥哥且放心,灵越施的禁言术只会使你两个时辰内无法讲话而已,不必惊慌。” 容盈扫视过他垂头丧气、闷闷不乐的样子,略微唏嘘从前的风流浪荡子居然变成一个痴情种子,难免动了恻隐之心,体贴地为启珩变出一套纸笔,挪至他面前。 “说不了话,但可以写。” 果真世上只有妹妹好! 不过,容盈好像也是他表嫂。 启珩感激涕零,握起笔行云流水写了满满一页,吹干了墨迹,交给容盈看。 端详他写了半晌,拟云十分好奇纸上究竟是什么内容,倾着身子凑近了些,绊绊磕磕念出声。 “表嫂,你到底和表兄之间有什么矛盾?为何你刚才会说跟表兄和离了?你可知表兄为了寻你,几乎想尽了办法寻仙问道,你们之间应该是产生了一些误会。听表弟一句劝,先回宫跟表兄见上一面,把事情全都当面讲清楚,莫要因误会而阻碍两颗心的靠近。” 一字不落读完,拟云眼瞅着容盈阿姊脸上神情益发冷漠趋近冰点,乖乖闭上了嘴巴。 又悄悄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肯定是这个叫二殿下的坏蛋写了不中听的话,才会惹得容盈阿姊生气。 室内再次陷入一阵死寂,冬日的寒冷浸透僵凝氛围,像冰封的湖面,外表坚固冷寒,内里暗流翻涌,不轻不重的游走于每个人心上,留下湿漉漉的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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