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柏琰说,“你这种脾性,倒也靠得住。” 他将合起的折扇,叩在桌案上,发出一声响,声音断得非常干脆。 “我给你看个东西,”柏琰一字字道,“我只展示一次,你看好了。” 半盏茶的时间后。 “通”的一声,是楚娴跌坐在地的声音。湛蓝的裙子因为她的动作而有些乱,被压出好多道褶皱。楚娴满面震惊,吸入口鼻中的气息,都带着不能置信的颤抖。一双眼眸瞪得大大的,忘记眨眼。 可细看她的目光,那里头却有着几欲疯狂的激动和欣喜,就如同火星般,被压抑在眼底,而一旦射出来,就会化为熊熊烈火。 陡然她回过神来,赶忙调整姿势,变成了跪地的姿态。一双手撑在地上,仍在颤抖。楚娴浑身都因激动而控制不住抖动,她重重向上座的柏琰,磕下头…… *** 尔允自那日回到西宫后,果然再也没有被破虏将军和他麾下的将士们找上。 尔允知道,这是柏琰兑现了答应她的事。 她总算又安全了。 只是,尔允本以为,在经历了天后生辰宴上,她与柏琰在暗处的木槿树下和假山中拥吻的那件事后,这次在柏琰浴室里的事,她应当习惯了,不会再如第一次那般一直平复不了心跳。 却不想这次之后,她更加心乱如麻了。 她在从兰台回西宫的路上,一直都平静不下来,脸颊烧着,心里鼓噪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就像是被引燃般,激烈地烧在一起。这火一直烧不灭,尔允回到西宫后,只好赶紧回到桃花坞,将门窗紧闭,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让任何人见到自己。 尔允一遍遍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浴室中的一幕幕,始终在她的脑海中徘徊萦绕,就是赶不走。彼时交错的呼吸,攀升的温度,被危机感、兴奋感、紧张和刺激感攫住的心,这些都鲜明地回荡在尔允的脑中。她拍着滚烫的脸,想将一切拍下去,也无济于事。 此刻回想着,更是觉得,自己也太大胆了,竟然对柏琰…… 怎么她当时做的时候,那么娴熟地就做了呢? 等许久之后,终于冷静下来,尔允也开始理智地思考自己的做法。 总之与柏琰的交涉,达成了目的,这就是好的。而且,虽然她没指望能用美人计将柏琰吃得死死的,但,也一定要尽力在他的心上凿一道裂隙,让他为了她而心乱。 凡有感情,便有弱点。 哪怕只是一丁点弱点,对尔允来说,都比没有好。 如此,主意拿定。 说起来,今日本是要去拜见赤帝朱靥的,结果朱靥不在。尔允打算,过几日再去拜见她。 倒是接下来的几日,尔允发现,余娇容有异常。 余娇容是个被柏誉和整个西宫娇养出来的贵妇美人,走到哪里都排场不小。就说她那二十个侍女,总是众星拱月的。余娇容的一切都要她们伺候,在后宫散步时,也都带着她们。 但这几日,尔允发现,余娇容总是把侍女们全都支开,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然后她就总往西宫的前朝凑。 西宫前朝,有不少官署,都是隶属柏誉的。他的属官们平日里,都工作在这些官署。 余娇容竟是在官署里找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不带侍女。 别人不知道,可尔允一下子就明白余娇容在找谁。 找她那个梦中情人呢。 在尔允织给余娇容的春梦里,那位男主人公的身份,尔允就是设定成西宫的属官,人十分的温柔。 果然,余娇容终于放弃柏誉,决定要红杏出墙,给柏誉戴绿帽了。 至于她能不能在现实中找到她那位梦中情人?当然能。因为尔允当初给余娇容织梦的时候,就是照着前朝的一位属官的外形相貌,捏得男主人公的样子。 那个属官,尔允以前窥过他的梦,他还真就暗恋余娇容,日日在官署办公时,都忍不住往后宫的方向望,望穿秋水。他也见过余娇容几次,每次都心里分外开心,又很是苦涩,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不是巧了吗? 尔允照着他,捏出春梦给余娇容。她没捏成一模一样的,而是捏成六七分像的。这样,反而增加了余娇容的想象空间,等两个人真相见了,说不定还要感叹,是命运的安排呢。
第141章 梦魅(17) 没多久, 余娇容就找到那名属官,叫宋星河。 余娇容对他诉说着思念之情,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就像是她在梦中诉说的那些。 宋星河哪能想到,怎么在余娇容的认知里,自己和她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 这将宋星河吓了一跳。可是,朝思暮想的帝子妃娘娘就在眼前,对他那样依赖,那么需要他的安慰,还质问他是不是因为害怕帝子殿下, 就打算不要她了。 这对于一个暗恋余娇容那么多年,只能在心里默默痴狂,苦涩万分的男人来说, 能顶得住才怪了。 他还想,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命运让帝子妃娘娘看到他的好,那他又怎么能眼睁睁丢掉这个与真爱在一起的机会呢? 尔允在暗处津津有味地瞧着, 自己织的梦, 很快就变成现实剧情了。 这个宋星河,没挣扎几日就沦陷, 和余娇容滚在一起。 宋星河的职责, 是管理西宫藏书库的,平日里偌大的书库只有他一人。于是这满是书香味的地方, 就成了他和余娇容偷情的绝佳场所。他们总是在书架深处,干柴烈火, 激烈的时候还会震得书架上的书,啪啪落一地。 余娇容好久没有被一个男人这样专一地宠爱过, 只觉得就算被柏誉背叛又能怎样呢?还不是有温柔英俊的男人,这样爱她,慰藉她的身心。而她也依然享受着帝子妃的尊荣,又何必苦恋柏誉呢? 余娇容更把自己的红杏出墙,视作对柏誉的报复。是柏誉先对不起她的,她找另一个人来爱自己,理所应当,这都是柏誉欠她的! 柏誉那边,也发现,这几日余娇容对自己冷淡不少。 柏誉还以为,是娇容还在生他的气。柏誉心里对余娇容的不满,越来越强烈。明惜水是他名正言顺的侧妃,他宠幸自己的侧妃,有什么问题?旁的男人三妻四妾的多的是,一抓一把,自己这二百年来只守着娇容一个,如今是母后不满娇容,赐下侧妃,他的心里也依旧只有娇容一个。他已经做到最好,为什么娇容就不能理解他,也想想他的苦衷呢? 罢了,既然娇容对他冷淡,不给他哄她的机会,他也就不哄了。 柏誉去余娇容的房里几次后,失去耐心,便转身去桃花坞。 尔允趁着这夫妻二人基本离心的机会,向柏誉推说,自己近日身体不好,没有办法服侍他,想闭门调息几日。 柏誉只好睡书房。 可前些日子,柏誉在尔允给他织的那些春梦里,夜夜笙歌,早就沦陷于这种糜烂的生活,如今一下子独守空房起来,身体哪儿哪儿都难受,如何坚持得住? 然后,事情的发展不出尔允所料,有个侍女趁机钻了空子,爬上柏誉的床。 这侍女还是伺候余娇容的十二个侍女之一,尔允瞧着,怕是早就存了向上爬的志向,所以才伺候在余娇容身边,伺机而动。现在正是她上位的最好时机,这侍女倒是很耐得住,也很会把握。 于是,后宫中就多了位棠夫人。 余娇容知道后,也没来同柏誉闹,反倒更冷了心肠,与那宋星河偷情也更加频繁。 她心里是恨透了柏誉。 尔允觉得,西宫里这场戏还真是好看。从前鹣鲽情深,堪为上下界楷模的夫妻俩,如今已经双双和别人滚在一起了,保持着一种极度脆弱的、一旦被引燃就会爆炸的,诡异平衡。 看着柏誉最近总是带着他的新宠棠夫人,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大白天的也能厮混在一起,好不快活,尔允冷笑着想,男人啊,果然如此!什么山盟海誓,什么甜言蜜语,爱的时候能为你下地狱,费尽苦心把你带回来;一转身遇到别的诱惑,便把持不住自己,还要拿着“心里只有你”这样的借口,来宽慰自己,劝你大度。 接下来就该考虑,在合适的时间,戳破他们间这岌岌可危的诡异平衡,彻底将西宫这把火引爆了。 不过在这之前,尔允要先去拜见赤帝朱靥。按照上次拜见时,朱靥宫殿前的侍卫所说,眼下,赤帝朱靥该回来了。 这日,尔允穿戴妥当,又去拜见朱靥。 她来到朱靥的宫殿门前,向侍卫们说明来意。 不想,侍卫们露出为难的表情,赔罪道:“明侧妃,我们帝君确实回来了,但她今日早早出去,最早也要傍晚才能回来。” 又出去了?真不巧。 尔允想了想,本是想请教朱靥一些问题,但如今,她与柏琰交涉成功,柏琰相信她是白晚央的好姐妹,暂时不会把她抓到葬魂崖。既然如此,便去兰台问柏琰,说不定也能问出来。 尔允便谢过侍卫们,转道去兰台。 兰台,凌华殿中。 柏琰正坐在书案前,处理公文。 他披着件艾绿色的暗纹云锦大袖披风,内着白色蜀锦交领长衣,用一段白底绣金丝云纹的腰封,束住瘦腰。墨发半束,一半披在脑后,另一半用一根乌金色的簪子随意那么一挽,乍看低调,再看却是说不得的贵气。 俊美无俦的脸上,一双眼像是落于梅花上的雪,仿佛自带暖意,却又不达眼底,只是专注地看着公文上的文字。 他的唇色如温玉,俊美而摄人心魄。 整个凌华殿里空荡而寂静,唯有翻阅公文与开合竹简的那种清幽有序的声音。 赤帝朱靥突然进殿,一袭火红的衣裙,如鲜红的太阳突然坠落一角,落在这里。 “本座来做客!”朱靥风风火火进来,毫不客气就道。手里还提着一个长颈酒壶,随手晃了晃,“顺便到景阮那儿去了一趟,管他讨了一壶好酒。殿下,尝尝吧!” 说罢,就把酒壶一甩,长颈酒壶稳稳地飞到柏琰的书案上。 柏琰轻笑一声,手中便化出一盏夜光杯,修长的手持起酒壶,为自己倒了半杯,浅尝辄止,评价一句:“不愧是景阮酿的。” 柏琰随即离开书案,持着酒壶,到旁边的小桌处,在小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又召来一盏夜光杯。他持着酒壶,将两盏夜光杯都满上酒,向朱靥眼角一扫,笑道:“赤帝,请。” 朱靥大步走过来,却在距离柏琰还有七八步时,忽然停下。她凌厉的眉眼中射出强烈的探究,就像是刺眼的阳光直射在柏琰身上,上下左右大剌剌打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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