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化风来到澹云阁,只见夜幕之下,玲珑楼阁,轩窗掩映,幽房曲室,玉栏朱楯,互相连属,其工之巧非人世之有。 钟晚晴跟着大财主弯弯绕绕,顺利避开一道道机关,穿过十几层结界,来到一座危楼前。 门上挂着块匾,黑地金书:万花深处。 周围的确树木繁翳,花枝鲜媚,万紫千红,禽鸟在花间婉转娇啼,却看不见一个人。 大财主道:“钟姑娘,这就是澹云阁的宝库了。” 钟晚晴望着他,笑道:“温阁主,你家这么大,你平日不会迷路么?” 温行云笑道:“我虽然是个瞎子,方向感还不错。”顿了顿,又道:“钟姑娘,你几时看出来的?” 钟晚晴道:“昨晚在点酥馆,我便看出来了。虽然你的言行举止,完全不像盲者,但你的眼神太平静了。在我面前,没有男人眼神能那样平静,除非他看不见。” 温行云笑出了声,抬手摘下面具,道:“钟姑娘,你实在是很聪明。” 月光下,他脸庞清癯,肤色有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一双浓眉斜飞入鬓,压着黑沉沉的眼睛,形状是好看的,只可惜是个摆设。 这个英俊多金,法力高强的男人,一双巧手能造出价值连城的法宝,掌管着名震修仙界的澹云阁,他的人生却是一片黑暗。 钟晚晴想到自己的过去,何尝不是看似光鲜,其实一片黑暗。 至于未来,她哪还有什么未来,她和辛长风的一生,都被那个男人断送了。 “钟姑娘,我瞒着你,并无恶意,只是怕你知道我是谁,便不肯再与我见面了。” 温行云神情有些黯然,她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自然需要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时时刻刻地欣赏。 钟晚晴不作声,看他的眼神复杂难言。 温行云道:“钟姑娘,你生气了么?” 钟晚晴开口,声音是轻柔的,道:“我若是生气,今晚便不会来了。” 温行云如释重负地一笑,道:“进去坐坐罢。” 这座危楼有三十六层,每层都陈列着许多兵器法宝,刀剑枪戟,斧钩鞭叉,还有奇形怪状,不知做什么用的。 钟晚晴看得眼花缭乱,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一个铁盒,便听温行云道:“小心,那个是天罗万地针,淬了毒的。” 钟晚晴放下,又拿起一盏看起来很安全的三彩陶灯,温行云刚说了声别动,她便见火光一闪,直冲面门而来,旋即丢下陶灯,飘身避开。 不防身后有只香炉,被撞翻了,炉中窜出数道青烟,毒蛇般扑向她。她拧腰生生转了个弯,却见香炉骨碌碌地滚开,又带倒了一旁的铜鹤。 铜鹤眼中寒光激射,温行云长袖一卷,将寒光都卷入袖中,打开摺扇,轻轻一挥,逼退了青烟,香炉和铜鹤都回到原位,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模样。 钟晚晴抚了抚心口,娇喘吁吁,道:“温阁主,你这里当真危险得很。” “你莫乱动,就不危险。”温行云笑着,袍袖一展,袖中的毒针又飞回铜鹤眼中。 钟晚晴不再乱摸,跟着他上楼,只将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四下打量。 温行云道:“钟姑娘,你若是看上什么,只管拿去。” 钟晚晴道:“温阁主,你有所不知,法宝买不如送,送不如偷,偷不如抢,抢不如抢不到。” 温行云笑道:“这个道理我确实没听过,我只听过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钟晚晴道:“两者其实是一个道理,再好的人,再厉害的法宝,太容易得到都没意思。” 温行云笑容微敛,颔首道:“所言极是。” 上到顶楼,屋里地铺五色绒毯,壁悬古今字画,陈设之华丽,比红尘岛的杏花楼有过之无不及。 桌上摆着几样精致菜肴,一把银点翠象壶,两个酒海,还有一卷经书,正是《隐芝大洞经》。
第五十章 别有幽愁暗恨生 用过午膳,桑重便盘膝坐在榻上,颠来倒去地摆弄三枚铜钱。 阿绣好奇地看着,道:“桑郎,你在做什么?” 桑重道:“占卜。” 阿绣道:“卜什么?” 桑重看她一眼,含笑道:“卜你这一胎是男是女。” 阿绣心头一跳,屁股在椅子上不安地挪了挪,面上好奇更甚,道:“卜出来了么?” 桑重笑道:“逗你玩呢,这种事提前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 阿绣暗自松了口气,道:“那你究竟在卜什么?” 桑重道:“我在卜哪里有《隐芝大洞经》的线索。” “这也能卜?” “怎么不能?”桑重挑起眉,隐隐带着点骄傲,道:“虽然《隐芝大洞经》影响深远,我无法占卜其具体方位,但一点线索还是可以的。” 阿绣凑过去,一脸谄媚地笑道:“桑郎不愧是柳掌门在茫茫人海里,寻寻觅觅几百年才遇上的奇才,普天之下,除了你,谁还有这个本事?” 桑重噙着笑,捏了捏她的脸,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比我厉害的人多着呢。” 阿绣眨了眨眼,道:“那你卜出来了么?” 桑重闭上眼,微笑不语,像一尊等人贿赂的神像。 阿绣捧住他的脸,亲了十几下,印得他满脸都是胭脂,他才开口,说线索在聊城。 阿绣道:“聊城虽然不大,但这线索怎么找呢?” 桑重道:“这是线索,也是机缘,该遇上的时候自然便遇上了,急也无用。等钟姑娘回来,跟她说一声,我们便去聊城。” 万花深处,明月楼高。 顶楼的窗户开着,夜风吹进来靡靡花香,烛火摇曳,温行云和钟晚晴一杯接一杯,已经吃光了两坛酒。 “温阁主,你当真要把这卷经书送给我?” 温行云点头,钟晚晴满眼狐疑地盯着他,道:“你不想知道我要经书作何用?” 温行云道:“怎么用都是你的自由,你若想说,愿闻其详。” 钟晚晴笑了,眼中浮现狡黠之色,语气凄楚道:“其实我是有夫之妇,拙夫十多年前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我为他各处访问名医,受尽风霜,全无起色。前不久,听闻《隐芝大洞经》里有个丹方能救他,故而苦苦寻觅。” 温行云动容道:“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小娘子这般重情重义,当真难得。” 他话说得很诚恳,钟晚晴却听出一股讽刺的意味。 他在讽刺什么?她在春色无边楼对弄珠的所作所为,还是深更半夜,与他共处一室饮酒? 她若真是个有夫之妇,昏迷不醒对丈夫来说也是一种幸福,因为醒来,难免被气死。 钟晚晴忍着笑,道:“如此,你还要把经书送给我么?” 温行云悠然道:“为何不呢?有夫之妇,岂非比云英未嫁的少女更有意思?” 钟晚晴大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手在桌边扶了一把,指着他道:“禽兽,温阁主,你真是个衣冠禽兽!” 禽兽也笑了,脸庞在灯下如玉生辉,既不张扬,又难以让人忽视。所谓蕴藉风流,不过如此。 钟晚晴看着他,看着那双漆黑阒寂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难过,笑容淡去,道:“温阁主,经书我收下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将来若有用到之处,尽管开口。” 温行云道:“我正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姑娘勿要见拒。” 这经书果然不是白送的,钟晚晴道:“阁主请讲。” 温行云道:“这附近有个长赢镇,每年十月十五,镇上的百姓要过流火节。我听说十分热闹,敢邀姑娘同去,做我的眼睛。” 钟晚晴拿着经书,听了这话,不由手软心也软,便答应了。 回到春晖楼,怕阿绣担心,并未告诉她经书系温行云所赠,只说是自己偷来的。 阿绣哪里想得到大财主就是温行云,也没有起疑。 桑重与她们翻阅经书,又发现一页空白,然而这卷经书里也未记载让消失的字迹显现的方法。 阿绣叹了口气,道:“桑郎算出聊城有经书的线索,我们过去找找,你自己多小心,凡事三思而后行。” 因为铜雀堂的出现,她对钟晚晴越发不放心,絮絮地叮嘱,像个小老太婆。 桑重其实不太理解,钟晚晴样样强过她,她何必替钟晚晴操心。 到了聊城,桑重与阿绣在客店住下,次日去街上摆摊算命。阿绣扮作童子,看桑重给人相面测字,觉得十分有趣,便缠着他教自己。 长夜漫漫,桑重对着她又不能做什么,便从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讲起。 数术之学讲的是变化之道,囊括天文历法,太乙奇门,占候卜筮,复杂非常。但桑重早已融会贯通,讲起来便通俗易懂。 阿绣虽然修为浅薄,头脑是灵光的,学了一个多月,颇有心得。 是夜沐浴后,只束一个鲜红抹胸,衬着两弯雪白的臂膀,勾着他的脖颈,笑容柔媚,道:“师父,您老这些日子授业解惑,甚是辛苦,让徒儿伺候您,聊表孝心如何?” 那甜丝丝的一声师父,叫得桑重心头一紧,冒出些怪异滋味。 他绷着微热的脸,将她按在床上,对着光溜溜的雪臀扇了一巴掌,斥道:“不许乱叫!” 阿绣扯住他的腰带,笑嘻嘻地撒娇撒痴,缠得桑重衣衫不整,头昏脑涨,胯下也涨,只好施了个定身法,将这小妖精定在床上,扯过锦被盖住春光,整了整衣衫,自去打坐。 阿绣刀子似的目光钉在他身上,恨得银牙咬碎。 次早,桑重收到黄伯宗的信,要回一趟清都山,阿绣道:“你回罢,奴在这里等你。” 桑重道:“你怀着身孕,留在这里,出了事怎么办?” 阿绣忽然有些烦躁,愈发不想跟他回去,道:“奴又不是小孩儿,自己待一会儿,能出什么事?” 桑重道:“这里虽是俗世,难保没有周鑫那样的无赖,万一遇上了,岂非不妙?” 阿绣瞥他一眼,冷笑道:“你当奴是好欺负的?周鑫那样的无赖,就算没有你和月使,奴一样能对付!” 桑重一心为她好,见她好心当作驴肝肺,一味逞强说大话,心中不快,拿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道:“那我走了,这锦囊里有几道符咒,你带着防身。”说罢,飘然而去。 阿绣闷闷地坐了半晌,见天黑了,便走出客店觅食。 城隍庙附近的饮食摊最多,卖熏鸡的,卖汤面的,卖蜜饯儿的,一个个挂着灯笼,照着幌子。 阿绣在一个馄饨摊坐下,要了一碗热气腾腾,清汤上漂着葱花的羊肉馄饨,加了两勺辣子,吃着吃着又想起自己的假身孕,再过两个月便瞒不住了。 该死的桑重,任她百般挑逗,就是不入港,定力好得不像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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