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无形的凤凰羽翼展开,在那羽翼遮蔽着的京城百姓只顾着躲雨,没有人能感应到他们虔诚供奉的的神明已经降临。 唯有谢翾方才注意到的车队中心的一人惊讶地抬起了头,他有一张与京城人截然不同的面庞,不精致秀丽,但足够沉稳英俊,他麦色的肌肤被雨水打湿,滴落的水珠缓缓淌过眉尾处的伤疤。 此人单手抓着一只黑色独角异兽的缰绳,这只抓着缰绳的右手竟然是金属打造,活动时隐隐有机括声响起,而他的另一只手执一杆八尺银枪,这姿态俨然是一位凯旋归来的大将军。 皇城外,皇宫里最尊贵的小公主将手中伞抛落,楚逢雪提着裙子朝那男人奔去,在她的粉纱白裙下溅起一串水花,沈怀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定,微笑地看着这兄妹相聚的一幕。 “皇兄!”楚逢雪跑得急,被裙摆绊了一下,楚逢川连忙一振缰绳朝前一扑,正正好将楚逢雪接在了怀中。 “逢雪,都多大的人了,还这般不小心?”楚逢川将楚逢雪拥在坐骑上,笑道。 “皇兄,你都多久没回京了,上一封发来的信件还说你的手被敌军砍断了,啊……让我看看!”楚逢雪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上楚逢川的金属义肢,眼中果然落下泪来。 “好了,莫哭莫哭,这不是祭天大典快到了,我也有几年没回京,这一回我想亲自参加祭天大典。”楚逢川的大掌去擦拭楚逢雪面上的眼泪,粗糙的指关节却将她的脸刮红了些许。 楚逢雪也不怨,只是抽噎着不知说什么好。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楚逢川指了指天空道:“逢雪,你看天。” “天在下雨,怎么了嘛?”楚逢雪嘟哝着说道。 楚逢川望向天,无端地他总觉得在高空之上盘桓着一只巨大的凤凰,这是虔诚信徒对信仰神明的特殊感应。 此时他身后的军旗被狂风吹得扬起,猎猎飞舞的旗帜上是象征皇族的徽记,其上一只骄傲的凤凰振翅欲飞,在这风雨中似乎真的飞翔起来。 整个京城,竟无一人有像楚逢川这样的感应,或许只有他还傻傻信奉着凤凰。 “京城的天……”楚逢川将楚逢雪送回了沈怀身边,还想找这位当朝国师的二弟子寻找一丝共鸣。 沈怀撑着伞说:“大殿下,天在下雨。” 楚逢川的金属大掌攥紧,这一瞬间,他并未觉得自己回到了家,他在战场上为了国家,为了军旗上神圣的徽记战斗,纵然在险恶的战场上,他也要护着那旗帜迎风而飞,但如今,无一人感应到那凤凰的气息。 或许……真是他的错觉。 楚逢川回身,向天际遥遥一拜,转身便护着楚逢雪回了宫。 此时此刻,从漫长明悟中苏醒过来的谢翾注意到了皇城外楚逢川对天而拜的一幕,她眯起眼说道:“小寻,他在做什么?” 凤洵看着那高大将军远去的背影,还有他身后不远处飘扬的旗帜,他笑了笑道:“他是皇族,自然在拜他的神,神在天上。” “可怜的凤凰。”谢翾被雨水淋湿的长睫耷拉下来。 凤洵将她垂下的下巴托了起来,问:“如何可怜?” “没有什么人信仰凤凰了。”谢翾的声音轻轻,她抓住了凤洵的手腕,掌心冰冷的温度刺骨,“小寻,你是也是皇族,你信仰凤凰吗?” 过了许久,久到云收雨霁,天幕初晴,凤洵的声音才低低传来:“不信。” “以前你是信的,你忘了吗?你捧着凤凰羽毛傻傻地相信它能给予你庇护,不然我们都死了。怎么,现在变聪明了,连凤凰也不信了?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凤凰的存在吗?”谢翾有些冷的声音传来。 “是,只有傻子才会相信真的有凤凰,阿翾,你信吗?”凤洵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谢翾的目光望向虚空,这一眼仿佛能越过人间抵达那思想与灵识的冥界。 “我信。”她说。 凤洵拥紧了她,没再说话,谢翾拍了拍他的手背,轻声道:“和我说你信仰凤凰,不丢人的。” “毕竟那个傻子,真的很好。”这句话藏在了谢翾的心里。 —— 纪亭煜在凤洵府中歇了下来,凤洵本想让他就这么闲着,但纪亭煜主动提出要与凤洵一同出行。 “我可以伪装成你的侍从。”堂堂国师大人竟然不觉得成为凤洵的侍从有什么不妥,纪亭煜自己也感到很奇怪,面对凤洵他竟然隐隐有着臣服之心。 他以前是尊贵的护国法师,在皇帝面前他都不用屈膝,这位国师大人却没什么高傲的架子。 “国师您愿意吗?”凤洵礼貌询问。 “可以。”纪亭煜再次表明自己的决心,现下京城局势混乱,他也要随着凤洵去外面了解一下。 “好。”凤洵的指尖一转,施展了一个小小的易容法术,让纪亭煜换了个样貌。 在他的易容法术落在自己面上的时候,纪亭煜有些惊讶地瞪大眼,即便现在他的内府虚弱,但他的根基依旧是化气九阶的人类强者,这景王爷的怎么能直接穿过他护身的屏障直接将法术施展在他的脸上? 这一次是毫无攻击性的易容法术,但若是什么夺人性命的攻击法术呢?纪亭煜心下涌起一阵后怕。 “我一般不伤人。”凤洵笑,他如对待自己虔诚子民一般轻轻拍了一下纪亭煜的肩膀安慰他。 若纪亭煜知道他身边的这个人就是他虔诚信仰着的神明,也不知作何感想。 “嗯。”纪亭煜点了点头。 —— “你的新侍从?”谢翾打量了一下纪亭煜,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 小池已经跟在她身边了,她好奇问道:“景王爷,这是兵马司那边派来的人吗?” 凤洵微笑不语,倒是纪亭煜开了口:“姑娘,在下名唤丁煜,景王爷在山外别苑隐居时与我是旧识。” 他了解凤洵的情况之后,很快便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身份。 “哦,山外别苑。”小池点了点头,没再追问,这山外别苑是远离京城的一处陈旧别苑,也没几个人守着,因为楚景寻自小痴傻便被丢到那里去了,直到大了才被接回京城。 皇族的祭天大典需要开启皇脉,打开皇脉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收集齐所有的皇族血脉——如果有哪位皇族死了便自动从这名单中剔除,所以皇帝不在意楚景寻的死活,但他若活着,就一定要回京。 前些年的祭天大典也不过是到皇脉附近做做样子而已,毕竟真正开启一次皇脉大费周章,这传统久远流传下来已经没多少皇族后代愿意遵守了。 只是今天这次,不知为何要这般特殊。 “好了,小池你随我去太子府吧。”谢翾扬起手中的拜帖,她早早便将拜帖送到了谢如扇那里。 前些日子她忙着应付秦焕还没空搭理她,现下她需要去谢如扇那里去获取一些有关国师纪亭煜的信息了。 “景王爷也一道去吗?”小池又好奇问道。 “他是我的未婚夫,自然也要去的。”谢翾笑了起来。 她与凤洵一道登上了马车,纪亭煜对小池点了点头便坐上一旁的白马,小池没有再多问,这次她回皇宫回来之后,问题实在是多了些,纵然谢翾不说,她自己也觉得不妥了。 “她从皇宫回来之后就这样了。”谢翾捧起茶杯浅抿一口。 “她有任务在身,若不喜欢,我再挑几位侍从给你?”凤洵问道。 “不用,就她了,她想说就说。”谢翾一早就知道小池留在自己身边的目的。 “说起来,那位谢家小姐也算是你的表亲?”凤洵对谢翾与谢如扇的关系有些好奇。 他分明可以自己查探,却还是想要从谢翾口中知道真相。 “是,也算是……‘亲密的’姐妹。”谢翾的手指在茶杯上敲了敲,面上出现一点森冷的微笑,指尖的寒意险些将茶水都冻上。
第46章 四十六刀 “我送给她的拜帖她就能随意丢了, 现如今她要来太子府,难道我还要笑脸相迎吗?”谢如扇皱着细眉对楚逢星说道。 “太子府里丢了位重要囚犯,之后被司狱司抓了去,孤原先去找了司狱司的指挥使, 那死人说要等他提审之后才交还给我, 后来我再去找他要人,他搪塞着不肯交人。”楚逢星语气含着怒气, 这一系列事件的源头都是他命人给谢翾下了毒。 “其间禹国公主和秦指挥使见过面, 孤不能保证他们私底下有什么交易。”楚逢星捏了捏眉心对谢如扇说道, “你且去探探口风。” “秦指挥使?”谢如扇语带好奇,她当然知道恶名满京城的秦焕是谁, 这个人可连系统都评价过他根本无法攻略。 “她能和秦焕说上话?” “线人说是她直接闯进了黑牢,司狱司的人都以为她要被秦焕杀了, 没想到最后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还将秦焕带到了她府上。” “独孤宣和楚景寻有婚约, 就算秦焕不算人, 但如此带着一位陌生男子回府, 成何体统?”谢如扇有些震惊,若是她敢与什么陌生男子接触,她对这太子殿下的攻略计划可会泡了汤。 “楚景寻是个傻子, 孤怎么会有这样的族弟?”楚逢星拧眉说道。 傻子?谢如扇倒没想到此事, 原来那独孤宣选择楚景寻缔结婚约是因为傻子更好控制吗? 她究竟想做什么? 正思忖间, 下人已前来通报说禹国公主与景王爷一道到了。 “自己来害怕,还要带上一个傻子壮胆吗?”谢如扇忍不住轻笑出声。 “孤不方便与他们相见。”楚逢星站起身来, 竟然拂袖离开。 谢如扇还以为是自己的未婚夫不愿纡尊降贵去与那两人相见, 但实际上是楚逢星在皇城外被谢翾用审判之力攻击后,不太敢与谢翾见面了。 那审判之力攻击的画面仿佛梦魇般在他的睡梦中一遍遍上演, 让他好几日都无法入眠。 谢如扇留在原地呆了一会儿,直到系统的声音提醒她:“宿主,禹国公主和景王爷来了。” 很快谢如扇直起身子,看向殿外并肩走来的两人,谢翾的脸她是不想再看一眼,她的视线落在京城里的那位傻子王爷身上。 京城里近日来的流言她多少也听过些,有人说这王爷不傻了,但谢如扇不太相信,毕竟她多少也能得知楚景寻当初变傻的一些真相。 但是,为何那楚景寻的眼神如此沉稳深邃?只要看着他的眼睛,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会被他眼睛里荡漾着的柔和光芒折服。 他还当真不是傻子! 谢如扇的眉头再次皱起,她甚至不敢去看凤洵的眼睛,似乎再多看他的眼睛几眼,她的所有秘密都会被猜透。 “不敢看我吗?”谢翾坐了下来,她随手接过侍女递上来的茶盅,低头轻轻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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