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 便看到月色下,那思念已久的熟悉身影,站在不远的地方,向她伸出了手。 她倏然起身,想也不想,提起长裙就往他在的方向一头奔去。 不管他是幻梦,是木人,是她臆想出来的虚无,还是山间精魅,毫不犹豫地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搂抱他的腰身。 ……是…… ……是暖的…… 旋即,她的背上,也多了一道力量。 “窈窈,真的是你,”头顶传来沈清越带笑的声音,“我还以为,还以为要找你许久,没想到……” 余下的话,他无须再说下去。 此刻,只要静静相拥便好。 舒青窈久久都不敢放手。 她害怕自己这一放,又再次失去。 但沈清越却语气轻柔地安抚:“好窈窈,我不会走的,不会再走了。沈南风和鱼濯莲他们……”说到这里,他却又想不起来更多。 他的魂灵得以重聚,连自己都说不明白为何。 甚至,他觉得自己的记忆缺失了许多。 比如,他为何要去京都; 比如,他为何印象里有一片猩红的天空; 比如,他意识弥散的最后那刻,看到的沈南风和一个如神女般圣洁耀眼的红衣女子,他不认识,却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舒青窈将双臂又收紧了两分。 沈清越不明白,她倒是明白了。 当年沈清越带她来取游线金针,沈南风就已经预知了以后。沈清越的记忆之所以停留在去京都之前,是因为那时的沈南风就从中做了手脚。 转念一想,她浑浑噩噩间被传到此处,还有生下沈桑桑后,做的那个奇异的梦。 一切的一切,都有所指向。 或许并非冥冥中自有天意,更是沈南风很早就为他们布下的局。 一个,连鱼濯莲都不知道的生局。 自宫中死,在璇玑生。 璇玑,亦是玄机。 心中忽有一道声音响起。 带着和善的揶揄: ——不错不错,能想到这层,也不枉我拼了老命和老脑子才设好这一切。不过,最终还是得姐姐协助,否则,双生蛊的作用,是发挥不了一分的。 舒青窈怔了怔。 看向沈清越。 沈清越却是毫不知情。 ——别看他了,只有你能听见。毕竟你才是姐姐和我,最初选定的那个“中间人”啊。你放心,很快你也听不见了。我遗留下来的灵,只能支撑到你们相见这刻。 ——唉~事到如今,我也就放心了。 舒青窈抿抿唇,试探着在心中问: “那木人是怎么回事?” ——让你聊以慰藉啊。 “灌溉?收获?” 对方沉默了片刻。 咳嗽两声: ——让你无聊的消遣。 舒青窈:“……” 正欲声讨两句这活了两百来年的老妖怪的恶作剧,却听到沈南风严肃下来的声音。 ——舒家的小丫头,你心中,可还有怨恨? 她垂眸,轻轻摇头。 ——那便好。否则…… 否则以她那极端的凶恶命格,不出十年,她将会成为第二个鱼濯莲。 沈南风良久都没有再说话。 正当她以为,沈南风已经彻底离开时,她忽然又听见,他似乎带了些祈望的声音: ——舒家的小丫头,你能祝福我和姐姐一句吗? 舒青窈:“?” ——哦对了,要反着来,越反越好。 舒青窈:“……” 深深吸了口气,她在心里默念: “那就祝你们,魂飞魄散,游荡黄泉。生生世世,不得再见。” 沈南风哈哈大笑。 笑声渐渐远去,直至彻底无音。 “窈窈?到底怎么了?”沈清越的语气多了两分急,“我叫了你好几声。” 她敛回神思,摇头。 重新抱住他,声调软软:“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这样在一起~” 话音刚落,忽而听到脆生生的一句: “爹爹!” 舒青窈心里咯噔一声。 这小家伙怎么跑出来了! 她嘴里可蹦不出什么好词儿! 果然,下一句便是: “爹爹!你是木头成精啦!” 舒青窈一把捂住她的嘴。 沈清越诧异。 木头?成精? 窈窈素来是这般引导孩儿的? 不理解。 但还是温柔一笑: “嗯……你说得对,爹爹是木头精。” (正文完) 第263章 番外·竟夕起相思(50钻) (贞元篇) 离那件事,已经去了三年。 贞元也折磨了沈南风三年。 她生生将他从血性少年磨得失去了棱角。 如同驰骋于沙场的战马断了蹄,翱翔于旷野的雄鹰折了翼。 昔日手握寒铁,英姿矫健,一笑能消融春雪的儿郎,如今却被捆缚在床上,日日夜夜,不着寸缕地遭受凌辱。 从最初的寻死,到如今的麻木,那双漂亮的眼睛似死人般的浑浊。 贞元终于也意兴阑珊。 身边的大宫女提了个建议: ——杀掉他。 反正前朝愈演愈烈的,好像也有谁发现她囚禁了沈氏唯一血脉的事,因此大做文章。 这样的情形,杀掉沈南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当她手里掂量着那把精致的匕首时,她忽而发现,自己有些舍不得。 那件事后,她习惯了待在阴暗的房间。 更习惯看他被不同的人折磨。 最开始,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欢欣,到后来,她又会一阵一阵难受。 难受到,像是有人攫住她的心脏,不停地紧缩,叫她呼吸困难,几近窒息。 她想过,是不是因为,现在他不咒骂她了,不咬舌了,只是安静地躺在那里,任凭谁,任凭浑身解数,都无动于衷。 可这样的原因,又让她觉得可笑。 沈南宁欠她的,沈南风来还,不是很正常么? 好歹她还留着沈南风一条命呢。 每每神思交错,她心底又会再生出莫名的烦躁。 难受得越久,烦躁得越久。 直到,她看到新来的陌生男人面露垂涎地,摩拳擦掌想要上榻时,心中仿若溃堤,有什么一泄而出。 “滚出去。”她红唇微分。 声音不大,可足以震慑那陌生男人。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茫然的顿了顿,慌忙踩回地上,退到她面前,磕头告退。 ——连衣服都不敢穿。 她牵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看啊,这就是她,这就是贞元公主。 她的威信仍在,只是她已不是她。 眼神落去榻上。 沈南风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躺着。他的脸上,覆着一层纱。纱是轻薄的,透气的,当初第一次她这样做时,其实是不想看到那和沈南宁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可后来她发现,正因有那层纱在,前来的男人,从不会碰他的脸。 那层纱,像是他最后的尊严。 站在床畔,她静默地凝视了他许久。 久到,她神思恍惚,不知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制止方才那个男人。 是厌烦了吗? 还是…… 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 那,要哪样呢? 烛光摇曳,颤抖着,滚下颗颗蜡泪。无声的房间,连风都小心翼翼。 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又或许是自己的呼吸声。 连自己都说不分明,为何会一点一点,接近他,双手撑在他的身畔,居高临下。 随后,她用手指抽掉那层纱。 在沈南风空洞的眼神里,蓦然吻住他的唇。 * 自那夜起,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在白日互相憎恨。 又在夜色里彼此纠缠。 像两条怨毒的蛇,分明骨子里都是薄凉一片,但可悲又可笑的,想要从对方那里汲取半分温度取暖。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 久到,某日早晨,她浑身难受,胃里一阵翻涌。 熟悉的晨吐——这样的感觉不会,她能记一辈子的——再次重来。 与之前怀有沈南宁的孩子时,她的心境截然不同。 那次是爱,是悲,是痛。 这次呢? 她也不知道。 大宫女小心翼翼地看她的脸色。 这孩子,毫无疑问,一副堕胎药做掉是最好的。可说不清为何,她并不太想那样做。 渐渐变大的肚子是隐藏不住的。 何况也有一段时日没亲热。 得到一些自由的沈南风终于还是知道了她怀孕的事,但也没问,只是偶尔看一眼她的小腹,又收回目光。 这个孩子是孽债。 他们都这样想。 应该是留不长久的。 他们也这样想。 可到最后,这个孩子,竟十月期满,呱呱坠地。 听到孩子响亮的啼哭声那刻,沈南风死去多年的心,似乎在瞬间活了过来。 他抱着那软绵绵的婴孩儿,情难自禁地说:“这是我们的孩子啊。” 我们的……孩子…… 她眼神深深地看着他。 又薄凉地讥诮:“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笑意便在沈南风唇角僵了一瞬。 有些狼狈的,把孩子还给乳母,落荒而逃。 “公主……”大宫女小声喃喃。 “他该认清自己的身份,”她冷静至极,“生下这个孩子,只是本公主想生而已,无关其他闲杂。” “是……” 话虽如此,当她眸光落在那婴孩儿脸上时,眼前又不觉浮现出沈南风带着笑意的脸。 其实他…… 他笑起来很暖。 翌日。 沈南风又像无事发生过一般,涎着脸要看孩子。 但她并不想给他好脸色。 他却一反常态地缠着她,不停道:“姐姐,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是我们的。” 每一个字,都像锥子在往她心上扎。 清醒过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做了什么荒唐事。 沈南风是沈南宁的弟弟,她居然…… 好,这便罢了,她怎么能生下沈南风的孩子? 这不是孩子,这是他们的孽啊! 念起,动了杀心。 彼时沈南风已有些恢复。 察觉到她凛冽寒意,顿时将孩子护住,警惕道:“鱼濯莲,这是我们的孩子,你别想做其他的。” 她勾起唇角:“哦?敢呼本公主全名了?”只怕心里已经骂了无数遍了吧。 沈南风默了默,继续道:“姐姐,你不能伤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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