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迟钝消化着他话中的含义:“啊,必须要现在吗?” 她说:“我肯定不介意啦,但是这里没有床,也没有暖和的沙发,甚至也没有扼杀人类幼崽袋,没有水和换洗的衣服——” 话没说完。 因为洛林已经没耐心听她说这些东西,在“不介意”三个字出口之后,他单手打开金属搭扣,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 毫无心理准备的接触让她大脑空白。瞬间失去思考能力,她瞪大了眼睛,头顶传来洛林沉闷的一声,无法形容,她好像从未听过这种动静。 “艾薇,”洛林皱眉,“不要告诉我,这个也要我教。” 艾薇快要崩溃了:“不然呢?我又没长。” “嗯。” 洛林很轻地应了一声,在黑暗中捉住她,触过金属搭扣的指尖是冷的,指月复炎热,热汗滚落,他握紧艾薇的手,乌云蔽月,黑暗区沉寂一片,远处有野狗的叫声,此起彼伏,楼上的夫妻吵架声,打孩子声,老旧电视传来的新闻播报声,呲呲啦啦的热油锅炒菜声…… 杂乱无章的声音叠在深夜。 这个死角里只有肮脏的安静。 “艾薇,”洛林叫她的名字,克制着问,“我现在能吻你吗?”
第23章 对峙 洛林是第一个会在接吻前征得艾薇许可的人。 郁墨像杯子中盛满的落雪,温柔,不带一丝多余的欲,两人间的初吻都是艾薇主动,从开始到结束,他始终用那种怜惜、慈悲的目光注视她,恍若看任性的孩子,宽容地原谅她做的一切错事。 艾薇甚至想,就算那个时候她强行推倒对方,郁墨也会大度地包容她,绝不会报警。 如他分手时所言,艾薇从他身上看不到丝毫可以称之为“欲望”的东西。 松旭吻起来就像一个横冲直撞的热情小狗,蹦来蹦去,会弄主人一身口水、撞断主人肋骨的小狗,脑子不好,但活力满满;第一次接吻磕破艾薇嘴唇,第二次接吻他咬破自己舌头…… 他的吻技会让艾薇以为自己是根香喷喷的肉骨头。 洛林不一样。 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强行封进冰中。 他又重复一遍自己的感受:“我现在很想吻你。” 艾薇想了一下,仰脸,微微踮脚,亲了亲他的唇,被他按住。 事实证明老师也不会接吻。 冰冷金属气味铺天盖地,艾薇漂亮的鼻子被他的鼻梁狠狠撞了一下,泪水刷地一下流出,艾薇差点叫出声—— 你不会亲亲吗? 幸好她没有接受任何外观上的整形手术,否则现在的鼻子就真的被撞歪了。 这个不顺利的插曲让艾薇心中警铃大作,她开始忧心忡忡;显而易见,他很具备侵略性,也很强势……这并不是不好,只是对于两人初吻或初做其他事,她大约要吃点苦。 洛林很快调整好,微微侧脸,高挺的鼻尖压到艾薇脸颊上;她手心发麻,感受到手背被洛林的温热大手用力握住,他一直抓住她的手,阻止她跑掉,冰冷的金属搭扣刮到她手指侧面,凉得像一块刚被速冻好的冰。 太糟糕了。 艾薇想。 这种地方其实一点儿也不浪漫,完全不符合两人间的初吻。 不应该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吗?晴朗的阳光,广阔的沙滩,一望无际的碧蓝海洋,有情人款款对视,慢慢靠近,温柔一吻——至少不是现在混乱的黑暗区,她此刻站立之后的墙角爬满阴暗的藤蔓,不见天日的地方长满浓密的青苔。她能嗅到那些苔藓特有的阴暗潮湿味道,和土腥味在一起,虽不是席地幕天,但这种地方甚至还不如野外,至少不会存在被发现的风险;两人身高差异大,除非他抱着她,但这样难度未免有些过高了。 三楼上的家长在打孩子,没关窗,鞋底扇孩子声音清脆作响。 “我让你打!游!戏!” “还!充!钱!” “6!4!8!” “氪!金!” 后面一字一顿,一停隔一声啪,恨铁不成钢的家长,火冒三丈地打着孩子。 洛林俯身,安慰她:“没人能看到你。” 黑色宽大的风衣将艾薇整个人都裹住,现在的确没有什么人能看到她,洛林的衬衫纽扣冷冷的,她没仔细看,感觉是某种合金材质。 艾薇的汗水让训练服和她后背紧密贴合,楼上的人家只要走到那摇摇晃晃的阳台上,就能看到下面的她们。 她想,洛林平时一定很少安慰人,他现在说的话生硬极了,完全没有平时骂人时那么流畅。 “只是接吻而已,放松,”洛林说,“哦,我不是要你手放松,你的手可以继续紧张。” 艾薇结巴:“那个,老师,我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 “别叫老师,”洛林提高声音,又压低,再度保持冷静,“你不需要时刻提醒我。” 艾薇说:“好的老——” 咽下去那个字,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手腕因紧张而缓缓升起的高温打断思绪,荒谬和不真实感在黑暗区混乱的夜中明显,手掌上的生命线像潮热的濛濛雨季,艾薇分不清那雾气是她的汗水还是什么。 “艾薇同学,”洛林说,“你学得很好。” 说到后面,他声音压低,多了一些呼吸声;巷道外时有狗叫声,一汪接连着一汪,声音的飘渺让危险显得格外遥远。 艾薇说:“这是你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夸我做得好。” 洛林叹口气:“你总有办法告诉我在做错事。” 他不打算继续和她沟通,托住她后脑勺,再度堵住她的唇。 艾薇没办法再去思考他会弄散自己小马尾了。 真的是疯了,她模糊地想,和最上流的老师在黑暗区肮脏的角落做最下,流的事情,两人衣冠楚楚,黑风衣罩住她,金属搭扣更凉了,冷得要有了痛感,像生冷生冷、刚刚从冰箱中取出的方格冰块;偏偏呼吸和手掌心是火热的,洛林微微垂着眼,黑色眼睛专注望着她,片刻后,忽抬手,蒙住她的双眼。 骤然的安静,如取物时不慎打翻桌上牛奶杯。 艾薇感觉连续上两节体能训练课。 洛林没有说话,呼吸慢慢平稳。 艾薇察觉到他的心情算不上多么好。 或许这样肮脏的小巷子,也不是他起初预计的初吻场合。 她想,洛林老师看起来是很正派、保守的那种,他或许会像那些老旧爱情电影,会绅士地邀请女伴去吃烛光晚餐,然后顺理成章地亲吻。或许他也在尴尬,尴尬在她面前失态。 “其实我是左撇子,左手也很灵活,”她主动说,“不过一开始学射击时,射击课老师教我用的是右手,后来习惯性用右手啦,等会儿追击那个仿生人,我可能还得用它。换左手吧,就是大拇指侧面有个茧子——” “闭嘴,”洛林说,“我又不是畜生。” 艾薇脸上流露出那种“喔喔喔原来你不是”的表情,这种宽容令洛林心情更不佳。 “回旅馆,”洛林简短地说,这种计划外的失控让他有些失衡,“我会帮助你。” “好呀,咦咦咦???”艾薇流露出那种茫然的表情,“帮助我?” “你大学课程修习的是生物类,”洛林说,“应该知道,不同性别的构造不同。这里的确有些,” 他停顿片刻,选了一个合适的词语。 “不净。” 艾薇说:“你把这里描述的像是会闹鬼的角落。” “暂时忍一忍,”洛林安抚地说,“我们很快就能回去。” 艾薇:“?” 忍什么? 她需要忍什么? 她不知道,但现在的情况的确不适合再去追击敌人。洛林在这件事上的气定神闲缓解了艾薇的焦灼,她相信对方的掌控力。 只是她没想到,从踏入黑暗区的那一刻起,洛林就已经预测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全部。 双手所带来的感觉并不能欺骗过心理,黑暗区的房子不需要通过验收合格的报告,这里的墙甚至只有正常墙壁厚度的一半,左边居住的客人在开银帕,右边的客人在通宵达旦地打着牌,楼上在打群架,黑暗区的生活总是你死我来,高跟鞋咚咚咚踩得地板吱呀呀响,艾薇看到洛林锁骨下的伤疤,有子弹的贯穿伤,手术刀切割皮肤后留下的刀疤,还有几处明显腐蚀后的痕迹,她抬手,精准无误地摸到他锁骨上那一块熟悉的印记。 她皱眉,紧张让她无法放松:“这是酸雨留下的痕迹?” 酸雨。 十五年前,艾薇跟随父母穿越荒废区时险些死掉的那场自然灾害,只在第一区附近的荒废区中下了一场。 她记得洛林是第一区的人,父母在讨论时提到过这点,这场酸雨意外降临时,他应该只有十四岁,完全不到参军或参加探险队的年纪。 普通的居民,还是个未成年人,怎么可能会去荒废区?还遭到酸雨的侵蚀? “是失败的化学实验课,放松,”洛林沉沉,“你太紧张了。” 艾薇清晰看到他手背的同样腐蚀性疤痕,这个更像酸雨侵蚀后的痕迹让她的话语变了语调:“或许我需要一些麻醉剂。” 她仰面,看到洛林皱紧眉头,片刻后,他说:“我明白了。” 艾薇:“你明白了什么?” 她震惊地用胳膊撑起身体,想要从他脸上看出具体动机。洛林的下一步行动永远都在她想象之外,他平静地单膝跪在地上,将她拉到自己面前。 这里的卫生很糟糕,她坐着他黑色风衣也一并向他倾斜,俯身埋首。 艾薇不安:“我们的关系已经好到这个地步了吗?” 洛林没有回答她,现在也没办法回答她。 艾薇仰脸,看到天花板上那盏陈旧不堪的灯。最后一个吗和挣扎都在瞬间消弭,她想到百合用一个词语形容具备良好厨艺的厨子,“沉水”,如浸泡在温暖的水中,她在这瞬间前想过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有没有认真清理会是什么味道,天啊他真的是传统男性吗还是说正常的传统男性是这样子的,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最后集中于沉水的一刻,艾薇瞳孔扩大,看到洛林的脸。窗外溪流开闸,洪然倾流,她的大脑迟一步才察觉到自己呼吸的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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