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金箔还不简单,在下愿意给您买金箔粉。”虬须大汉连忙举手。 抹额少年不甘示弱道:“在下府中有现成的金箔粉,您今日就可实现愿望。” 银发老媪见二人如此,却只摇了摇头:“老身却不要你们买的金箔,老身要黄金万两,自己将其磨成金粉,再去抛撒。” 一华服女郎连忙财大气粗地道:“这却不是难事,小女家中有现成的黄金万两,还可替您磨成金箔。” 银发老媪又摇头,道:“但我不要别的金铤,我要你从圣钱居里借出的金铤,这才能显示出你的诚意。” 众人闻言,又倏地沉默了。 这个‘圣钱居’也算小有来头了。 这是掬月于天中一家放贷的铺子,他家以阎王贷最出名。 借款千金,扣除服务费、介绍费、手续费,实际借到手只剩下一两金。 虽然只借到了一两金,但每天的利息却是按照千金来算,高的吓人。坊间还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字,叫断头息。 若要借到手一万两黄金,那就不晓得账面要借出多少了,利息更是不敢算。 不知谁出声问了一句,“若是还不上钱会怎么样?” “死刑。” 人群里有人应了一句。 圣钱居乃是冥府指定用贷,催债的手段那更是天上地下独一份。这家店铺聘下的伙计,最多的不是放贷人,而是催债的刽子手。 六界上下最骁勇善战的杀手,这家店铺便独占一成。 若是在圣钱居借了贷,又没有偿还能力,那么就只能吃点好的了。盖子盖上,唢呐一响,全村等菜上。 那虬须大汉有些不悦:“婆婆,您这个愿望也有点为难人呀。”
第66章 人脑之争 “是吗?”银发老媪困惑地问。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您这个愿望太难实现了,我们这里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定是那圣钱居的对手。” “谁说不是呢?而且圣钱居的黄金万两跟普通的黄金万两有什么区别?” “这‘一掷千金’在下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不值得您这样许愿。” 银发老媪茫然地搔搔头,隔着几个人突然望向了李时胤身旁的权大,目光珵亮,笑着问权大:“孩子,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权大有些怯懦,眼神闪躲。 那虬须大汉在远处狠狠瞪了权大一眼,权大吓得连忙道:“我、我觉得也不妥。” 银发老媪点了点头:“既然连这孩子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再换一个好了。” 众人都吁出一口气来。 寅月瞧着这一幕,笑了笑,“好生有趣。” 老媪想了半日,浑浊的眸心一亮,扬声道:“这样吧,老身有个朋友,从前受了旧伤,断了一尾,但却一直没长出来。若谁能将他的尾巴接上,老身就满足谁的愿望。” 抹额少年立马追问:“是谁的尾巴?” 老媪笑得慈眉善目:“他呀,他是一条秃尾龙,名叫毕圩。” 毕圩最为人熟知的名字,叫艳鬼。 艳鬼的大名如雷贯耳,上下六界无人不晓。艳鬼掌握着地狱道与掬月于天,是能与神界抗衡的鬼王。 此人很有野心,爱憎分明,十分好色,嫉善如仇,是连天界都忌惮的存在。 他的尾巴是被他亲生父亲所断,是他毕生的心病。他的下属是提也不敢提的,更遑论要去治好他的尾巴,谁敢去老虎头上拔毛? 眼见银发老媪越说越离谱,那虬须大汉阴森一笑,霍然捉住她的手腕:“你这老虔婆,枉我等与你好言好语,你却存心戏耍,是也不是?” 银发老媪苦着一张脸,十分吃力地拽着自己的手腕,怯道:“哎哟哟,这位郎君,请你好生说话,老身只是一介行将就木的妇人,岂敢戏弄。” 方才顺着老妇说话的几个年轻人只坐看好戏,等着渔翁得利。 那抹额少年优雅一笑,“婆婆,您要许愿也须得许个切实际的,这样愿望既不会落空,也不必受人非议。” 华服女也连声附和:“这位郎君说得是,咱们何必兜那么大的圈子呢?” 一名身形矮小,头戴华阳巾的修士也劝道:“不如您许个大家都能够得着的愿望,让咱们公平竞争如何?” 虬须大汉松开老媪的手腕,神色一凛,高声道:“您瞧瞧,大伙儿都这么说,孙儿也正有此意。” 银发老媪抽回自己的手腕,苦着脸垂眸想了半晌,脸上的皱纹突然像水纹一样漾开,一张脸仿佛枯木逢春,兴奋道:“老身的家人说,以形补形是最好的食疗法子,我这种病只要吃了人的脑浆就会治愈。这个愿望简单吧?只要谁能给我新鲜的人脑,我就实现谁的愿望。” 众人这下再也不沉默了,竟纷纷站起身来,目露精光,跃跃欲试。 他们不敢得罪艳鬼、阴阳眼修士和圣钱居,难道杀一个凡人还不简单吗? 虬须大汉率先爽朗一笑:“这个愿望甚好,甚好。” 说着便阴森地将亭中众人扫视了一遍,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华服女郎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帛,也眉开眼笑地道:“看来免不得要与诸位争一争了。” 抹额少年一展手中的玉骨折扇,如狼似虎地盯着众人,“可不是么,今日小可便要与诸位讨教一二。” 李时胤环视杀气凛然的众人一圈,提起权大的胳膊,挪去了角落里。 “离远一点,免得血溅在身上。” 寅月的声音夹在风雨中,含笑道:“要吃人的脑浆还不简单么。” 权大盯着那剑拔弩张的另一端,虽是一脸童真,却莫名显得十分邪气,他对李时胤道:“郎君,要新鲜的脑浆确实很容易,我在刑场边上见过。那里总有人端着碗,等犯人一行刑,就上去挖出脑浆拿回家给病人吃。” 李时胤有些诧异地盯着他,没开口。 权大又提议道:“郎君可以带着那老婆子去刑场吃。” 李时胤诧异更甚,语速缓慢,盯着他一字一句:“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权大猝然凑近,黑葡萄似的眼中流露出一缕奇诡的光:“那老太婆可不是一般人,若真的能向她许愿,郎君这辈子可不用再刻苦修仙了呢。” 李时胤瞧了寅月一眼,又问权大:“你为何会知道这些?莫非你也是来找她的?” 权大摇摇头,神秘兮兮道:“并不是,俺只是路过。” 权大一转眼,便对上了寅月那双似嗔似喜的桃花眼,吓得一缩。 那厢,七个围着银发老媪的年轻人,纷纷眸似鹰隼般地盯着李时胤与权大,这小小的六角亭中,只有他二人是凡人。 那七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便朝着二人缓缓逼近。 那年轻修士修为尚可,但他们人数众多,倒也不足为惧。只是那修士身旁的女娇娥却深不可测,不像是个好惹的,也不知她的意图。 风雨晦暝,犹如银瓶炸裂,声势骇人。 一道电光轰然闪过,清晰地照亮了寅月笑吟吟的脸。 她手里蓦地多出了一只巨大的木勺,状似无意地朝着权大的脑袋比划了一下,扬声笑道:“这里只有你是个完全没有修为的凡人小鬼,直接将你的脑袋开瓢,正好是新鲜的脑浆,可以让那婆婆用木勺挖着吃。这样便免去了一场争斗。” 权大闻言脸色遽变,立刻往后缩,支支吾吾道:“你、你你你你你你……郎君救救我!” 李时胤横看寅月一眼,无奈道:“别吓他了。” 还不待寅月说什么,那七人蓦地全部露出妖相,一双双猩红的眸子穿过半空密布的妖云,贪婪地射向权大。 妖气冲霄,雷声滚滚。 李时胤定睛一看,有狼有狐,有兔有鲟,有役使鬼,还有两只大蛞蝓。 这些妖鬼正打算合力将这小孩脑袋开瓢,让那老媪吃了脑浆,再分个胜负。 银发老媪看着这一幕,颤颤巍巍地挪动了身子,躲得远远的。 李时胤刚想跟寅月说几句,忽觉耳畔风声锐利,无数钢珠挟着阴风,凶狠地朝权大激射而来。他眼疾手快,长袖一卷,已将那钢珠生生截住。 若是再慢一步,这孩子已经被打成了筛子。 “寅月。”李时胤扭头去看,却见她正让了开去,好整以暇地看着权大,对他的生死漠不关心。 他纵然晓得这孩子有些蹊跷,可眼下也不能见死不救。旋即唤出朱砂笔,一道金光闪过,他嗖嗖画下两道符菉,将权大护了个严严实实。 半空中有七道光倏地疾驰而来,眨眼间到了近前,化成七道巨大的身影,只闻“飒”一声响,他们共同挥剑朝着李时胤劈下来,剑光锐利,雷霆万钧。 李时胤正欲抽剑迎上,冷不丁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抓住了身体,朝后一闪,已经完全避开了这一重击。 再一抬眸,才见自己正被一条火龙卷住了身体,寅月挡在他身前,一抬手竟然将那七个妖怪“轰”地一声重重地掼在了地上,眼见那好好的青石砖,都被砸得乱石飞溅,尘烟四起。 “滚。” 寅月对地上七零八落的众妖说。 那七个妖鬼的惨叫声简直穿透云霄,哪晓得她竟然这么强,再不敢与她叫板,蓦地化成烟消失了。 寅月皱着眉掸了掸袖子上的漆黑妖血,十分不耐。又抬眸看向银发老媪,眸中现出了一丝冰冷的戏谑,“你倒是挺会玩儿啊。” 她早看明白了,这老媪声称要吃人脑,便是将祸水东引,因为厅中现成的凡人都在她这里,她就免不了要跟那些妖怪对峙,引起一番恶战。 而不论她和妖怪们谁赢谁输,也都只有老媪坐收渔翁之利。 但幸好,她有足够的本钱,也不怕这些小伎俩。 银发老媪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抽抽噎噎地重复:“吓死老太婆了,吓死老太婆了,吓死老太婆了……老太婆要走了,回家了。” 一旁的权大惊魂未定,拍着胸脯,缓缓道:“哎呀,这可怎么办?老婆婆可是地脂,她的肉食有名的后悔药。可她被吓哭了,她不能哭呀,她一哭,这下可吃不成喽。” 李时胤不以为意道:“要吃她的肉,就得让她吃人的脑子,做出这种事的人也能成仙吗?” 寅月冷笑一声:“既然吃不成,那就杀了吧。” 说着一挥袖,一道金光势如破竹般地卷向银发老媪,老媪只凄厉地尖叫了一声,随即便扭成一团,渐渐蜕成了一张人皮,轻飘飘地化在了地上,成了一滩人形水印。 权大当即吓得瞳孔一缩,满面骇然地盯着寅月:“你、你你……你这泼皮不好好在家织你的破布,却出门说伤人性命就伤人性命?!你做什么杀人!” 寅月没作声,将赤龙唤回手臂上,整理了一下烟青色的衣衫。她的眼神本来无波无澜,可在陡然看向权大之时,磅礴的杀意骤然铺开,令地上碎裂的乱石都重重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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