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寅月一下提高了嗓音,“那我去问问。” “上神英明。” 司中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个正常人会这么直言不讳地去问别人有没有对自己生情? 她脑子多少带点病。 “对了。”寅月一拍脑门,“李时胤若当时真的吃了地脂,会成仙吗?” 司中摇了摇头:“李时胤乃是将军的半魂,命格奇特,是不可能以半魂重立仙身的。他若是真吃下了地脂肉,不仅不会成仙,反而会消殒,又要重入轮回。” “原来他的路都被堵死了。” 寅月怅然,“要么死,要么自杀身死回归正身。” “正是。”司中颔首。 寅月问:“李时胤回归正身之后,会记得在凡间发生过的事情吗?” “按理说是不会。” 司中若有所思地道,“若是完整的神魂历劫,那便是记得的。若是半魂,未免记忆错乱,那大概率会以主魂的所见所闻为准,凡间历劫的记忆一般是会消除的。不过,也不排除会出现一些特殊情况。” 寅月倏地沉默。 原来李时胤一死,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没有魂魄,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若他真的回归了正身,那岂不是等于身死魂销? 在这种灭顶灾难面前,还要义正言辞地让他为天下大义牺牲,这种崇高就变得很卑鄙、很虚伪了。 一想到李时胤要在这命运的漩涡里,一声不吭地死去,忽然就让她生出了百般不忍。一丝愧疚裹挟着一丝难过,毫无预料地袭击了她。 她怔忡地坐在那里,直到帛镜消失,也没有反应。 夏日暑气难消,夜风将淡淡的莲香气吹得到处都是,但仍旧让寅月心绪难平。鬼使神差般地,她旋身飘去了华裕楼。 许是夏日炎热,书房的门洞开着,她头一次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 笃笃笃—— 李时胤应声抬头,没记错的话,今日是寅月第二次来找他,莫名让他觉得心情大好。 “喝茶么?”他唤她。 寅月倏地化成烟,下一秒便凝聚在他书案边,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灯火摇曳在李时胤的眉宇之中,那些忽明忽暗的光影,就像寅月心头的暗涌。 她盯着镇纸下端端正正的字迹,问道:“你在写什么?” “誊写一些圣贤之道。”他正忙着沏茶。 她努力想看清那些浮在纸面上的字,可很糟糕,那些字好像有生命一般,在她眼前不停地活蹦乱跳,要跃出纸面。 “你心悦我吗?”寅月抬头,笔直站在那里,神情认真。 李时胤茫然:“什么?” “你我也相处了一些日子,你对我感觉如何?” 李时胤猝然抬头,双手顿住,只觉周遭的风声陡然大了起来,像呜咽,也像心跳。 他真是佩服她这种肆意妄为、毫不迂回的意志,无论说什么话,她都那么理所当然。 好像她不是在问“你喜欢我吗”,而是居高临下地向他强调“你喜欢我”。
第69章 口是心非 “你对我有没有感觉?”寅月再问。 “少自作多情,我对你能有什么感觉,”李时胤面无表情,“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但你最近对我挺好的。” “我对路边的阿猫阿狗都好。” “你不是舍命替我保护了周巡?” 李时胤隐隐不耐,“周兄与我是故交,与你有什么关系?” “哦。” 寅月颔首,被拒绝也不恼,反而若有所思道:“确实不像。” “什么不像?” “不像对我有感觉。” 李时胤望向别处,一颗悬着的心刚放下来,却听她又说:“头几次,南烛同我携手共游,热了替我引风,渴了为我斟茶,落雨替我撑伞,我俩还一起……” 她自知失言,调转话锋,“嗯,虽说是个破落户,但是对我倒尚算用心,我们做神仙的也有心肠,我自然能感受到的。两相一比较,所以我说‘确实不像’了。” 暖融融的光一下变得黯淡起来。 “说起来,却有些后悔,若当时没有一时冲动杀了他,兴许也不是这样的局面。他这样的,坏是坏了些,可也不是全无……” 李时胤一下不耐打断她,“谁问你这些了吗?” “我就随便聊聊。” “没事就出去,我要熄灯就寝了。” 寅月抬起眼,浓密的睫毛缓慢闪动,像蝴蝶振翅,诧异道:“生气啊?” “谁生气?” 李时胤一下挺直了背,冷眼含讥,目光在她脸上刮过,“难不成不想听你那些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龌龊心思,就叫生气了?” 寅月反驳道:“我与他既没有暗合,与你也没什么逾越的,怎么就朝三暮四水性杨花了?倘若他没死,你又拒了我,那我选他共赴快活岭,快活些日子,也不算对不起谁吧?” 李时胤难以置信看着她,额头青筋直跳:“闭嘴。” 寅月温柔笑了,“男欢女爱不就是这么回事?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来,他么,大抵也能算得上是美男子了,上一次我和他去茶馆听戏的时候,路过一家宽敞华丽的客舍……” 她虽然在笑,可语气里有一种李时胤从没见过的冷漠,一下刺中了他,随之而来的就是许多难以解释的愤怒。 “我让你闭嘴。” 李时胤腾地站起身,衣随风动,准确迅疾地捉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着往门外推,力气很大。 “我还没说完呢,”寅月任他拽着,身子如水,滑动在夜色中,“我们一同进去问了,住店的话,即便不是夫妻,也是可以的……” 唔。 话未说完,她柔软的唇一下被李时胤返身捂住,整个人随着那股力道的惯性撞在门板上,门板随之一震。 覆在唇上的掌心干燥,用了点儿力,寅月的嘴唇仍旧一开一合地说着不连贯的话,“啊,我们打算第二日,便住进去,只要一间房……” “住个屁!” 李时胤烦躁地骂了句脏话,语气尖刻:“他不过略施手段,你就被他迷昏了头?情爱于你而言,就是这么廉价的东西,就跟路边施粥的一样,人手一碗?” 他素日是春风和煦的少年郎,今天却带着罕见的压迫性,目光幽深,隐隐嫉恨。 “但是我看的出来,他喜欢我。” 她红唇开合,一下一下地吻在李时胤掌心,濡湿的热气透过他的掌心,往他肺腑、灵魂深处钻进去,加之那双含情眼脉脉地望过来,他腰眼一麻,几乎一下就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他喜欢你还会骗你?” “是,你这样不识好歹,他可不就一骗一个准儿。说不定他骗了千个百个,每一个他都对她们说喜欢,你就看上这样风流的东西?” 李时胤冷笑出声,实在太荒谬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跟她辩驳这么多,手上的力度加重,压在她唇上,不许她再讲出一个关于他的字来。 “唔。” 她也不挣扎,断断续续说道:“不喜欢我的人多了,谁都不喜欢我,你也不喜欢。可是比较起来,他还愿意讨好我,装作喜欢我,那总比旁人好。” 李时胤觉得她昏了头。 李时胤觉得自己也气昏了头。 真是太难以置信了,简直不可理喻。 …… 当他听见空气里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后响起一阵激烈的、情色的唇齿纠缠的水声,他的意识才逐渐回笼。 不知何时,不知缘由,他的手掌握着她的腰,捧着她的脸,整个人将她种种抵在门上,两个人严丝合缝契在一起,她柔软得令他心悸。 而他的唇,不知何时和她纠缠在了一起,侵入她的檀口,重重吮吸,要把她那些荒谬可笑、愚蠢失智的想法全部吸走,以至于搅弄出了激烈缠绵的靡靡之音。 太奇怪了。 不过走了一下神,回过神来竟然同她做了这些事,一定是他妈哪里出了问题,他望向外面漆黑浓重的夜色,夜风徐徐,天气晴好。 都怪这该死的天气! 李时胤慌里慌张地推开她,嘴唇发麻,嗫嚅了半天,目光在她那一时艳极的面庞上扫了几个来回,她此刻胸口微微起伏,红唇半张,整个人柔情似水,难堪情动。 他飞快移开眼,恶人先告状,“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 寅月唇角泛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温柔反问道:“刚刚是你主动的。” “不是!” 李时胤矢口否认,越发口干舌燥,他很难受,自然知道为什么难受,但正在努力忽略。 寅月脸上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刚刚,你抱我抱得好紧,平时都是我强迫别人,第一次被人这样强迫。” “我没有。” “你抱着我,不让我动,然后就亲上来,亲得我好麻。这里都弄破了,你看。” 李时胤下意识顺着她的指引,望向她那红得蹊跷的唇,霎时像被人抽了筋,一下僵住,然后机械地转动脖子,目光失焦地望向别处。 “不可能!” “然后我推你,你还固定住我,不让我动。” 寅月笑得天真,忽然倾身凑过去说:“而且你一直顶着我。” 李时胤如临大敌,一下弹开丈远,满脸涨红难堪,结结巴巴道:“你、你……” “我什么?” 寅月信步走近,他退一步,她就进一步,“我怎么了?方才都是你,你那么主动,真的不是喜欢我吗?” 李时胤节节败退,身后一下抵住了什么护栏,额上大颗汗珠往下滚,“我没有,我不是。” “没有你怎么亲我,亲得那么动情?” “没有你怎么不推开我,还抱我抱得那么紧?” “没有你怎么吃那么大的醋,把我都弄疼了?” 寅月一连串质问发出来,李时胤全无招架之力,这些或许都是意外,但什么意外可以让他抱着她亲呢? 他不是有意的,他不在意她惋惜谁的死,他也没有这样的资格。 可是为什么发生了呢? 他像个战败的战士,意志溃散,思绪混乱,翻身就跳下护栏,仓惶而去。 夜明珠的光晕柔和,半明半昧,窗外的圆月被絮状的乌云纠缠,挣脱不开。 翌日。 直到天光大亮,李时胤才终于阖上眼,沉沉睡去。 实际上,今日本来有一件顶重要的事情要办,他得养足了精神头才行。 一直迷迷糊糊睡到傍晚时分,他才起床盥洗,与几人一起在廊下吃晚饭。 不多时。 李卿乙意味深长地盯着李时胤,曲着手指敲了敲木案,道:“阿兄,吃饭呢。” “我自然知道。”李时胤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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