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笑容,却隐隐让他觉得不怀好意,饱含威胁。寅月每有所恃,就总会这样,像一头野兽,在彻底扑向猎物之前,总会轻手轻脚。 他早就注意到了她的反常。 寅月移开目光,若无其事地捧起茶盏。 李时胤看了看她,也拿起茶盏,递到唇边,视线却从盏沿射过去,沉声问:“笛纨的银子够花吗?” “够。” 李时胤收回视线,复又将茶盏递到唇边,顿了一下,又放下来,问道:“你还宿在卿乙的绣楼,要不给你新辟一处院子?” 寅月抬眼看他,见他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数点烛火攒动在他身后,越发衬得他眉眼深邃,且具有压迫性。 “再说吧。”她心不在焉,又问,“你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李时胤摇头,复又捧起茶盏,递到唇边,作势要一口饮下。但又顿住,然后盯着茶汤看了一眼,将眸心缓缓上移,准确地捉住了对面那双密切注视他的眼。 四目相接,什么就都明白了。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盏,没有看她,“茶盏里掺了什么?” 寅月在晦暗的烛光下显得神色不明,“茶水呀。”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沉默。 李时胤盯着稍稍浑浊的茶汤,皱了皱眉,她也不注意点儿,这气味明显就不对。 但他没有犹豫,仰脖一饮而尽,喉结上下滑动,完成了一个快速的吞咽动作。 他没有错过对面人精彩纷呈的表情,指节轻轻叩了叩茶盏,快意地笑了,“接下来是什么招数?” “全部使出来。”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寅月也幽幽地笑了,“可惜。” “什么?”李时胤不明所以地皱眉。 寅月将盏中茶一饮而尽,眸光崭亮,“它在我的茶盏里。” 李时胤不信,站起身,劈手夺过茶盏,仔细分辨了一番,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做什么?” 说着他长腿一迈,走过去,紧张地掐着她的下颌,“解药!” 茶里有颤声娇,他知道,但他并不忌惮。 因为还在衍门修行时,他跟着师兄们下山历练,几人误入怪地,中过槐花精的颤声娇。当时一行七人,独独他没事,这才勉力支撑,没让槐花精坏了几人的道行。 然而此刻。 他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槐花精,是这个疯癫桀骜的寅月。 此刻,她鸦色般的长发垂落脑后,露出艳绝的面庞来,脸颊如雪,唇色嫣然,眼若流春般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颤声娇已经发挥了药效,掌心里的肌肤逐渐滚烫起来,令她染上了几分惊心动魄的春情。 面对他的质询,她好像拿捏住了他无计可施,只是柔柔的笑着。 李时胤为她这种不珍爱自己的行为恼怒非常,大惊失色,牙根发痒,“解药在哪?” “解药?” 寅月睇了他一眼,目光往他腰腹上一扫,火热极了,“解药啊,就在这里。” 李时胤脑子炸开了。 “不可能,我要证得大道,恪守己身,你不要痴心妄想。”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也不知道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的。 寅月攀着他的胳膊站起来,虚虚环住他的腰身,红唇贴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李时胤正奇怪她怎么突然就放弃了,还没问清楚,转眼怀里一空,她人已行至门边。 他执着问:“解药在哪?” 寅月回过头来,细碎的金光落在她的侧脸,轮廓多情极了,“颤声娇的解药就是男子火热的躯体,你不愿做我的解药,我总不能渴死吧?” 说罢她也不给他反应时间,衣袂迎风,眨眼人已经消失了。 李时胤只觉心惊肉跳,一联想到“我总不能渴死吧”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他立马就要吐血。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追出去老远,这次他丝毫没有迟疑,手臂像锁神金镣一样将她拦腰箍住,不由分说将人打横抱起,带回了他的卧房。 厚重的门扉在身后訇然一声,紧紧合上。 怀里的人却咯咯笑起来,温软的双臂搂住他的脖颈,“不舍得?” 李时胤不自觉收紧了手臂,“你要找谁?” “非常时期,要求不高,找个有眼缘的便好了。” 李时胤勃然大怒:“那南馆中的男子,一个个侍奉过多少女人,你同他们厮混,也不嫌脏?” “不嫌。” “谁你都可以?” “可以。” 李时胤无话可说了,那口郁结在喉头的血,马上就要咯出来。他又怒又痛,又惊又妒,恨不得找个什么东西,来堵住她的嘴。 “弄你你又不肯,找别人你又不准,你到底要什么?嗯?” 李时胤抿紧了唇,额上渗出汗来,从袖中乾坤掏出三尺风绳,将她捆起来。 之前他也是这么做的,将几个师兄成堆捆起来,药性过了便好了,没有解药也行。 然而此刻又有不同,捆得紧了,怕勒到她,捆得松了,又怕她跑了。 他亲自上手,解开又松绑,她便趁机卧在他怀里,灼热的唇瓣扫在他耳廓,在他怀里像柳枝一样扭动。 李时胤忍无可忍,一把擒住她作乱的手腕,“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概是药性真的发作了,寅月双颊桃红,眸子里含着水光,却还是满不在意地笑,“这话该我问你才是,你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 李时胤讲不清楚,但绝不是这种恶劣的捉弄。 她真的好软,体温比他还要高,仿佛要淌在怀里,李时胤握紧了风绳,束手无策。 他知道,绝不能让她跑出去,与其她在这里滋扰他,总好过出去找些乱七八糟之人坏了道行。 “……嗯。” 她语气早已变了调,阖上眼睛,在怀里轻轻蹭动,李时胤浑身一凛,僵硬地坐直了。 “喝点水还是怎样?” 这话脱口而出,他自己也觉得口干舌燥,很想喝水。 “你明知道我要什么。” 寅月仰起脸来,呼出的气息全部喷薄在他唇上,他喉头滚动,艰难地移开眼,索性将风绳收起来,这玩意儿大概也是捆不住她的。 他想到上次,除了将师兄们捆起来,还打了井水浇身泻火。 于是立刻仿佛找到了救星,将她抱起来,往后山那池子疾奔。 只要守着她,不出乱子就行。 他脚底生风,还有余裕捏了个诀,一路行去便有灯火一盏一盏地亮起来,仿佛接天的银汉一般,次第绵延在脚下。 李时胤不去理会怀里的一切触感,也不理她气息不稳的言语挑逗,将她抱进池子后,便把水青色的纱帘放下,自己守在不近不远处,背对着她,细心留意起里面的一举一动。 开始还好,悄无声息。 可正当他松了口气之后。 青纱被夜风拂动,只能影影绰绰看出里面一道曼妙的、轻晃的背影,以及一声若有似无的呻吟。 越是隐约婉转,却越加勾人。 李时胤倏地睁大眼,他想一定是自己产生幻觉,或者听错了。 “……嗯……” 这次他终于听清了,她还叫了他的名字,微弱的,放浪形骸的,他脑子訇然炸开。 所有混乱的、黏腻的欲,都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 他胸口那团火烧得越来越旺,他觉得燥热,僵硬,血不停地往下涌。 只能大声地诵起清心诀。 即便这样,她还是没有放过他。 “啊、不行了……时胤。”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个方向,水青色的纱帘掀开一角,刚好露出她潮红的面庞,轮廓精巧,眸色氤氲,以及一段如凝脂般的背部。 是他绝不曾见过的,生动模样。 “不是不愿意吗?怎么又偷看?” “想看什么?” 她不客气地朝他笑,“伪君子,又想看,还要做出一副背着人的端正姿态。” 李时胤隐忍地抿紧唇,这才反应过来,懊恼起自己不知何时转过身,立马调整心绪,坐的笔直。 不理会越来越乱的呼吸节奏,他心中警告自己再也不要逾越,不要想,不要去亵渎,不要太卑鄙。 她不理会他有多艰难,更加恶劣地捉弄他。 她没再叫他的名字。 而是叫了别的男人,的名字。 “啊……南烛,重……” 那声音像是很痛苦,却又不像,一下将李时胤刺得胸口豁开一个大洞,嗖嗖往里灌冷风。 “闭嘴!” 他睁开眼,所有情状即刻褪去,还没来得及思索什么,已经不顾一切扭头朝她吼。 那厢却越演越烈,故意和他作对,叫得越来越大声,艳而淫。 李时胤腹部收紧,太阳穴突突直跳,下一瞬已经跳进池中,一把握住她的纤腰,将人推在池壁上,深重的阴影朝她压下去,凶狠地吻住了她。 他越来越滚烫,滚烫而坚硬,却还是将她抱在身上,用一个个灼热的吻,去消解她的所有难耐。 月色落在水面上反射出陆离的光。 在极度愉悦的眩晕里,寅月的手指插进他的发间,听见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是哑而粗重的一声:“他能为你做到这种地步吗?”
第80章 郎子变性 天濛濛亮,华裕楼里间有如云般的帐幔垂地,一旁烛火高炽,在帐幔上裁出一对交颈缠绵的身影。 两人通身起了薄汗,李时胤揽着她的腰肢,呼吸粗重,吻她,抱她,一遍遍替她纾解难耐。 这场半道情事更像是雌雄搏斗,寅月咬他的脖子,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说想来点儿更刺激的。 她吐字带着颤音,像电流一般钻入了李时胤心口,血都沸了,他将她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埋头往下,越加卖力…… 良久如愿听到她发出脆弱的腔音,这才粗喘着抬起头来,贴着她的额头只说无媒苟合,非君子所为。 然后又问她够不够,只要得到指令,他就会再次克制又粗暴地吻她,直到她重新餍足。 最后她一遍遍得了快乐,抚平了浴火,疏懒地躺在锦绣堆里,他才起身不知去了哪里,回来后拥着她,交颈而眠。 …… 午时过后,寅月唤出帛镜,将昨夜之事大致跟笛纨讲了一遍。 两人眉飞色舞,一致得出结论,颤声娇实在太有用了!还交换了一点儿闺房心得。 颤声娇一事便就这样落下了帷幕,李府的日子依旧慢慢悠悠地过着。 * 翌日,李卿乙趴在廊庑下看坊间读本,大半日都没挪窝,看得津津有味。 寅月囫囵瞅了一眼,“看什么呢?” 李卿乙闻声回头,举起那书卷,兴奋道:“我在看妖都近日流传的《千妖百鬼谱》,不过还没找着介绍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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