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惠也不知道当下自己的想法, 鬼使神差般接过绵软的窝。 狸奴幼崽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又找到一个安稳的姿势接着入睡。 公孙惠:“最近课业进展如何?” 元蔚一顿, 有些羞赧,手不自然地缩回袖子里:“这个……最近文华殿来了几位先生暂代帝师之职。” “……”公孙惠叹了气,“是我安排的。” 元蔚:“就,也就那样吧。” 公孙惠闭上眼睛,没指望了:“回宫去吧。看望你父皇比看望我重要。” 元蔚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了公孙惠紧闭的双目,顿时熄火:“那我走了。帝师好好休养。” 符命送他出门,元蔚心下好奇:“帝师的旧疾是什么,很严重吗?以前我都不知晓,帝师被我气伤身体很多次了吧。” 符命三缄其口,摇摇头:“主子私事,不便告诉殿下。” 元蔚默默哦了一声,拢了拢自己的衣服,走下台阶。 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嫉妒得要死。 符命那么了解帝师,几乎与帝师同吃同住同行,也不知道符命是什么时候跟在帝师身边的,他们算不算做青梅竹马? 念头直到回到东宫也没消退。 元夫易的孩子来的快,去得更快。上了年岁后,怪力乱神之事更是宁可信其有。一觉噩梦后,元夫易开始下令,广招天下术士进宫除妖。 此时宫中的那只妖,正堂而皇之地站在金銮殿上,躬身,接过薄薄一张帝令,唇角勾起,心中耻笑着龙椅上的废物。 回到府中,信鸽又飞来两只。 “江都攻破,城南大军已直逼洛阳。”符命展开密信,对着榻上小憩的公孙惠汇报消息。 “知晓了。”公孙惠轻嗅窗外梅香,没头绪地说了句:“这该是洛阳最后一个圆满的献岁了。” 府中隐约还能听见外面巷子中嬉笑奔闹的童声,也有哗啦啦的火烛声。 “和影卫过节去吧。”公孙惠开口道。 符命看了一眼天色:“还未到与他们喝酒的时辰,主子要不要去街上逛灯会?” 公孙惠未睁眼,平淡道:“我睡会儿,你去玩儿吧。” 符命偷看一眼公孙惠,在冬日晴光的印照下,往日凌厉的面容而今显得温柔。 就像枝头的白梅,静悄悄绽放着。 符命应声,退了三步,轻悄离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公孙惠醒来。 意识中自己睡了很久,但睁开眼,仍旧满眼清白的天。 似乎只有一炷香。 公孙惠刚想起身,却听见房外徘徊的脚步声。 她收敛了眉目,在美人榻上接着阖眼。 小贼一般的脚步声耐不住寂寞,悄悄溜进房中。 尽管很小心,但是怀中的喵喵声出卖了元蔚的行踪。 照旧是绕过屏风,在床榻边没看见人,随后诧异地“哎?”了一声。 随着喵喵声越来越大,元蔚在美人榻边找到了“睡着”的公孙惠。 “睡在窗边,也不怕着凉。”元蔚嘀嘀咕咕,用长撑将窗户合上。 屋内的光线陡然暗淡了一瞬。 因此,覆在公孙惠额前的影子并未令其察觉。 元蔚颇有些痴迷地看着公孙惠。 其实他有些不动情爱的尺度,就像小时候宫中伺候他的宫女,总是对他避之不及。 兴许他是这个宫中唯一留存下来的子嗣,谁也不想哪日在他枕侧酣睡一觉不醒。 公孙惠不一样。 那日雨中的一把伞,一道背影,便给他留下女神仙的印象。 在他的所有记忆中,公孙惠从来未穿过女子服饰。皇宫中永远是朝服,公孙府永远是长袍。 可就是这样随处可见的服制,在元蔚眼中也是不同的存在。 有时公孙惠像一把锋利的刀,一道眼神便能让人无法靠近;有时又像需要怀抱的狸奴,总觉得她的身侧孤零零的需要人陪。 元蔚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吻在了公孙惠的眉心。 蜻蜓点水。 或许不足瞬息。 元蔚便离开了公孙惠的眼前。 “我僭越了。”元蔚小声说道。 一个人抱着将将长大的狸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最后瞧了半晌,没见着公孙惠有醒转的动静,这才松了呼吸。 门窗紧闭带来的窒息,让元蔚浑身上下红的厉害,像被煮熟的虾。 在美人榻边没呆一会儿便抱着猫逃窜了。 走时还慌慌张张绊倒了挑炭的夹子。 房门合上,公孙惠便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呆滞地伸手去摸元蔚亲吻过的额头。 指尖触到自己的肌肤,却总有一种不是自己皮-肉的错觉。 等她收拾好出门去寻那只翻天的狸奴,才知晓元蔚竟然一直没离开。 他似乎一直长不大,从来都不像是元氏一族的太子,毫无顾忌地蹲在回廊下。 那时候他在看蚂蚁搬家,这时候他摸着狸奴的毛发仔细喂食。 公孙惠收回莫名席卷而来的情绪,整顿了衣摆,开口问道:“太子何时来的?怎么不派人通告我一声。” 元蔚听见公孙惠的声音,‘噌’得一下站起来。 “帝……帝师安好。” “太子安好。”公孙惠瞧他,在日暮落下的光影中,他脸上的绯红竟然还未完全退却。 “找我有事?”公孙惠打量他的穿着,有些好笑,“偷跑出来的?” 竟然又穿着侍从的衣物。 元蔚结结巴巴道:“是……我想着今日洛阳有花灯节,想请帝师和我一同去看看。” 公孙惠看着不远处蒙蒙的天上,摇摇欲坠的几盏孔明灯,笑说:“太子一人不可吗?” “我……”元蔚有些不好意思,“我从未出过宫,上次来府上看你是第一次。” 公孙惠:“哦,这样。” 元蔚的心就像被小猫挠了似的,又追问了一遍:“帝师对洛阳熟悉,能否带我去看看?一个时辰可以么?半个!半个时辰也行……” 公孙惠忍俊不禁:“先去换件衣裳,随后带你出 LJ 府看看罢。” 洛阳的花灯节,不论男女皆可出行。 城中建有一高楼,房檐皆挂满灯谜,若是有缘人能同时解开同道谜题,他日有幸姻缘婚配,城楼便会包揽所有流水席,免费宴请。 公孙惠顺手买了面具罩在脸上,跟在元蔚的身后。 元蔚和他送来的那只狸奴很像,一开始接近总是皮毛炸的老高,胆子小又爱装腔作势强撑脸面。 后来熟悉了,偶尔还会蹭蹭她的手心,找寻让它快乐的源泉。 公孙惠有时动了杀念,狸奴便瑟瑟发抖躲在床榻下,只露出一个圆滚滚的屁股;有时她心情好,狸奴也会跟着翘起尾巴,大摇大摆在府中游荡。 不知不觉,两人走了大半个洛阳城。 元蔚转头看来,向她指着:“帝……你看!花灯楼!” 公孙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高楼林立,无数燃放的灯笼悬挂在房檐。 阵阵东风吹来,灯笼跟随风摇曳着。 公孙惠走进,淡淡道:“在外,就不必叫我帝师。” 元蔚迟钝:“那我……该叫什么?帝师的小字彦清么……” “文敏吧。”公孙惠轻声道。 “嗯?文敏?”元蔚疑惑,“这也是帝……文敏阿姐的小字?” 公孙惠瞧他一眼,神色在数不清的灯火下熠熠:“顺口胡诌罢了。” “哦,以后仅我们二人的场合,我都叫你文敏可以么。”元蔚睁着亮闪闪的眸子看向她。 “皇宫中不可。” 元蔚垂头丧气,两人相处最多的地方便是皇宫。如今连这个几乎都没有,看来以后要经常出宫找她,才能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吧。” 也不过一刻,元蔚的心思都被猜灯谜盖住了。 高楼那处已经成了三对。 两对是同窗,一对是陌生男女,众人终于等见了良缘,正在起哄。 公孙惠陪着元蔚登上高楼。 人潮拥挤中,公孙惠的视线落在了角落一处暗淡的灯笼上。 元蔚不知跑向了何处。 公孙惠借用竹竿,将那盏灯笼取下。 谜语两句,却无关联。 第一句:纵使恩仇千刀斩,不及今朝雾里他。 第二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身侧猛然被人撞开,人潮中闯过一名孩童。 灯芯在灯笼中晃了晃,虽然烛焰微薄,但仍存留。 元蔚却不知何时从人潮中逆流而来。 “文敏阿姐!” “文敏阿姐,原来你停在这儿猜灯谜……”元蔚还未靠近,被突如其来的一波人潮挤得倒退几步,声音也被挤得四分五裂。 瞬息间,元蔚举起手中的兔子灯,暖色的光映衬着他的面容。 他笑得正灿烂。 “我帮你赢得了一盏兔子灯!”元蔚咧开嘴笑了起来,又使劲往她这边靠近。 公孙惠也不由自主地向他走去。 心里某处角落藏匿着欢欣。 灯笼纸上,掩盖住的谜底被风揭开。 细密的小字藏在灯火中。 谜底:相见欢。 作者有话说: *谜语其二引用《青玉案·元夕》其一我编的。 《相见欢》点题了哈哈哈哈哈相见时双方都充满喜悦。 在昏暗的夜色里,人来人往中,公孙惠挪动了脚步,也向元蔚靠近。我不管!这就是糖!(叉腰)
第58章 相见欢 ◎(六)情之一字。◎ 两人终于在人潮中觅得对方。 元蔚下意识握住公孙惠的手, 姿态亲昵。周围人声嘈杂,元蔚凑向她耳边问道—— “阿姐,你喜欢兔子吗?” 一片寒凉天里, 只有少年的呼吸是烫的。 从耳廓涌向心底。 公孙惠不自然地推后半步,侧过头:“尚可。” 元蔚将兔子灯交给她:“阿姐拿着, 可以看清脚下的路。” 两人从另一侧的环形楼梯下了高楼。 木板吱嘎作响,可数不清的欢笑声将这微不足道的动静掩埋。 从脚底传来的震颤,逐渐和心跳趋近一致。 两人交握的双手黏腻,汗渍融在一起, 你中有我, 我中是你。 元蔚近段时日力气恢复的不错,拉着公孙惠跑了很远, 直到两侧来往的百姓稀疏,公孙惠先行松开了手。 元蔚也缩回去,攥了攥掌心的余温。 夜风在那一刻似乎变得温柔。 元蔚披散的头发被风拂动, 从肩头滑落身后, 隐匿在黑暗中。 公孙惠移开眼,却敏锐嗅到风中淡淡的血腥味。 她抬眼向元蔚身后的浓重黑夜看去。 瞬息间,一枚羽箭射向元蔚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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