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不上二哥, 这个想法在月停萧心里根深蒂固,不仅濛贵妃日日夜夜念叨, 更是全青丘的共识。 他一辈子都习惯了拥护二哥,从来没想着要和二哥争什么,就连救命恩人宫雪映都默认许配给二哥。 可是这一次。 月停萧看着面前这一朵炙热的火红,忽然觉得是这么地烧心,渐渐攥紧了五指—— 他想要抓住游景瑶。 别的都让给二哥也无妨,他只要游景瑶一个就够了。 她这么笨,这么蠢,二哥值得更好的,这样一个傻傻的游景瑶就送给他吧。 月停萧忽然开口:“游景瑶。” 游景瑶正在张牙舞爪地将年糕送进嘴里,他喊这一声,年糕里头滚烫的芯芯直接流出来蹭到了牙齿,将她烫得龇牙咧嘴。 她拧起眉毛,苦大仇深地盯着他:“干嘛呀?” 两次年糕都没吃成,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来阻挠她吃东西的?! 却只见月停萧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盯着她,乌黑的瞳仁同时包含着诡谲和诚挚两种情绪。 这让游景瑶瞬间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感。 “游景瑶,”月停萧迈步走到她跟前,将游景瑶面前的烤炉拨开,蹲下身,直勾勾地望着她,“你要不要选择嫁给我?” “?”游景瑶双唇大张,成了个木头娃娃。 “你还没和二哥拜堂,”月停萧双眸中翻涌着黑色海浪,“我问你,要不要选择嫁给我。” 游景瑶脑仁突突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说:“三殿下,你是不是被风吹傻了?现在都已经……” 她话没落音,月停萧忽然伸手扳住她的双肩,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的表情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要不要嫁给我?” 他的双眼中射出一道道精光,瞳仁却是失焦的,眼神无比空洞,就像中了魇的傀儡,迫切地要将游景瑶剥皮抽筋吞入腹中。 “不是……你先冷静!”游景瑶试图去推他的胸膛,月停萧攥着她肩胛骨的力度却更紧了,疼得游景瑶几乎要溢出泪水来。 “要不要嫁给我,”月停萧眼睑通红,眸中含着危险的水色,不厌其烦地重复,“要不要嫁给我?” 一声声蛊惑萦绕在耳畔,像淬了毒的迷药,试图侵蚀她的意志。 嫁给他吧,嫁给他吧。 游景瑶意识到月停萧发动了狐族媚术,在迷乱中狠狠咬了下舌尖,挣扎起来。 她的挣扎却像刺激了月停萧一样,他眼中漫天戾气凝成利箭,竟是将游景瑶直接扯到了怀里,用力地禁锢住她。 “为什么都不听我的呢,”月停萧抽动着眼尾,苍白的肤色映着血色薄唇,他扯着嘴角笑,笑得毛骨悚然,“我就这么入不了眼吗。” 游景瑶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只顾拳打脚踢,月停萧在密密麻麻的拳头雨中扣住了游景瑶的下巴,将其猛地送到了唇边。 血红的眼,近在咫尺的唇,迷惘又凶狠的神情。 这一刻,游景瑶十分突兀地想到,月停萧的强取豪夺竟然与原著竟然半分不差。 他将墨瑶瑶抢离男主身边,锁在一方小小的三王府,让墨瑶瑶如同失去养分的鲜花日渐凋零,而月停萧是多么餍足,仿佛折磨墨瑶瑶就是他最大的乐趣。 月停萧的唇愈来愈近了。 他似乎方才趁乱点了游景瑶身上的什么穴,直接将她全身气力都封在了里头,使得游景瑶动弹不得,像只鸡崽子任人宰割。 这一吻即将落下,电光石火间,一道弧形白光激射而来,月停萧大惊,在迷乱中找回一丝神志,瞬间将游景瑶推开。 游景瑶被他这么一拱,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旁边就是寒气磅礴的湖泊,若是落进去怕要直接变成冰雕。 只是下一秒她却在背后让人接住了,游景瑶稳稳落入了谁的怀抱,那人满身白檀香,清清冽冽。 “月尘卿……” 月尘卿低头,满眼冰霜似乎在触及游景瑶身形的一刻骤然放软,像亘古冰川倏然化成一汪湖泊,暖融融的,满溢着安全感。 他抬手往游景瑶锁骨中央的穴位一点,解了定身诀,又揉揉她的脑袋意在安抚,紧接着双眸浮上凛然之色,直瞪向月停萧。 “本尊才刚刚向三王府传了喜帖,傍晚却见三弟对准狐后不敬,”月尘卿冷笑,字字停顿,“三弟作何解释?” 月停萧方才还没站稳,踉跄几步,如同落水狗一样鬓发散乱地看向月尘卿:“二哥……” 月尘卿眸色愈来愈冷,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翻手将游景瑶打横抱起,一转身便消失在亭中。 冷风吹过,黏连的雪块被风卷着涌入八角亭内。 月停萧就这么定定站在那里,任由雨雪灌进领口,连睫毛末梢都结了层细腻白霜。 许久许久,他抬手接了一片雪花,唇畔扯出一抹难看的笑。 初见时,她笑眼盈盈,张口就赞他可爱。 第二次在晴方湖,她攥着自己的手揉按穴位,按得他又酸又麻,还将自己带回偏殿,吵着要煮一壶乱七八糟的下火茶给他喝,蛮横地往小炉子里丢进去不少冰糖。 第三次,她拉着自己和大哥在玉濯宫一起游戏,三个人玩到入了迷,分明只是些小儿把戏,他却在其中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欢愉。 第四次泛舟,她主动将自己拽上船,一屁股将大哥挤走要和他下五子棋。其实他后面已经摸清了五子棋的门路,只是看她一局都不愿意输,第一次学会了让棋。 游景瑶和他并未相识多久,就连面对面说话也只有寥寥几次,可她就像寂寞冬夜里的一团火,只要靠近过,就想要再靠近一些。 她,马上就要是二哥的女人了。 从今往后就要叫她一声皇嫂了。这么小一只包子,穿上喜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会很滑稽吧。 他摸出腰间玉箫,抵住唇边,唇瓣苍白,气息流过萧身,悠悠溢出一首诀别曲。 游景瑶,如果我比二哥更早遇见你,你会喜欢我吗? …… 大婚前夕。 所有喜帖都已经分发到了各大世家手上,就连地处南蛮之地的百岁山族人也各自领到了一封鎏金喜帖。 青丘尊上要迎娶狐后在玄界可是天顶天的大事,整个玄界沸腾不已,九幽大地处处锣鼓喧天,唯独游景瑶独自坐在寂冷的书房里写着些什么。 一豆冷烛下,游景瑶正在认真地书写告别信笺。 她已经写坏好几张纸稿了,今日不知为何竟控制不住握笔的力度,落笔时轻时重,写出来的字像鸡爪挠似的歪歪扭扭,看得人愈发郁闷。 其实也是借口。 写不出来,只是因为有太多话想说,却又不能说,能说得出口的那些话又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写出来的话前言不搭后语,无比僵硬。 游景瑶又揉皱了一张纸,晾在一边,眼眸垂得极低。 种种情绪涌上心头,在眼底蓄成泪珠,簌簌滚落。 泛黄的信笺上晕出一圈小小的水印,水痕边际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像拉开了回忆的幕帘,洇开一片梦境—— “你、你痛是吗?痛的话我就不站起来了,我趴着,趴着!” … “做什么?” “擦汗呀!” … “不是要与本尊待一会儿?” “你好像很怕我。” … “明天我想穿—件秋香色的衣服,少主若是穿浅色,和我更配呀。” “游景瑶,耍本尊,好玩么?” … “你……是不喜欢我?” “喜欢!” “天上地下,四海八荒,最喜欢你。” 一帧帧回忆滚过,游景瑶回过神来才发现脸上已经挂了两道泪痕。 她飞速抹干眼泪,忽然抓起笔,唰唰写下一行行字,这一次行云流水,不见停顿,像开了窍一样顺利写完了一封告别信。 写好信笺,游景瑶拉开暗屉,将藏得最深的那一只小香囊取了出来,安安稳稳地叠在了信纸上头。 —— 梳妆台前,游景瑶看着镜中陌生的作态,不自然地伸手点了点唇上胭脂。 手指瞬间被染红,连指甲缝都渗进去几缕绯色。 “哎呀,娘娘!”绫香微嗔又感到好笑地奔过来,用热毛巾给游景瑶擦去了手上胭脂,“妆容都化好了,娘娘安分着些,待会儿碰坏了怎么办?” 游景瑶无措地将手收回袖子。 “娘娘看看,这扮相可还满意?”妆娘俯下身细细打理着游景瑶头上步摇坠下的流苏,与她一同看向铜镜。 游景瑶看着镜中人,只觉得那妆点精致的女子怎么也不像自己,只好愣愣地回:“我……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我也是第一次成亲。” 殿内侍者们齐齐一怔,纷纷捂唇低笑起来:“娘娘未免太可爱了。” 游景瑶双颊窜上两片酡红。 正此时,门外踱进一个松香色人影,听得整个殿内随即齐齐唤道:“四殿下。” 月元霜摆摆手,这群人便陆续退下了。一时间殿内只剩月元霜和游景瑶二人。 “元霜。”游景瑶回头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月元霜看着游景瑶今日的妆容,唇红齿白,两只杏眼水汪汪的,确实是被美得心弦一颤,却还是倔强地偏过头,咳嗽两声道:“你还试了妆?” 游景瑶乖巧地点点头,头上凤喙发冠坠下的珠串随之抖动:“虽然我也觉得有些麻烦,但是不试的话难免叫人生疑。” “也罢,做戏要做全套。”月元霜抱臂上前,凑近又端详了一遍游景瑶的脸,“……化的还挺好看。” 游景瑶以为她在赞自己,却听得下一秒月元霜说: “婚服都穿在身上了,你还要逃婚吗?” 游景瑶满脸笑意一凝,表情像是冻住一般,她又徐徐地把头低了下来。 “你可知阿兄已经将喜帖发给了九幽大陆的每个世家?”月元霜挑眉说,“若你逃了婚,青丘脸面何在?” 游景瑶是想到过这一层的,但她也没有解决办法。 逃婚这一茬在原著里是没有的。 按照原著,月尘卿与宫雪映是一对天定佳偶,感情路上虽然波折了些,但最后三拜成亲却是十分顺利的,墨瑶瑶再怎么手眼通天也没能阻挠两人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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