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喊我名字,好听。但被右相听到了,本尊颜面尽失,下次定不许她这么无礼。” “送了她一把小弓,本尊亲自刻的‘瑶’字,她竟说那字丑。不过学射箭的时候很听话,一下午过去已能箭箭中靶,猎场上可自保。” “她要三弟的噬心狼,不要我给的四星魔蝠。”这行字笔锋都勾不起来了,各个字像垂着脑袋似的,没有半点精气神。 这一页之后,几个硕大无比的字迹映入眼帘: “要成亲了!” “今日本尊试穿婚服,不让她看见,当日见着才惊艳。这婚服做得蛮漂亮。” “怎么还有二十八个半时辰?” “她试妆不让本尊瞧,生闷气。难道是之前本尊试婚服也没让她看,在与本尊赌气?” “急。烦。” 之后的内容甚至连不成一段话,都是细细碎碎的字词,拼不在一块儿,看着像是大婚前夕那一夜,心急如焚的月尘卿对着这本小簿子胡乱涂鸦而成,即使满页都是意义不明的图案,苏璇玑竟然也能从中看出满满的期待与喜悦,似乎自己就是那个急切的新郎,迫切想要牵到心爱之人的柔夷。 她唇边勾着抹笑,顺着这一连串的字符期待地往后看,翻开下一页,映入眼帘的,却是四个冰冷的黑字: “她逃婚了。”
第56章 驭魂蛊 苏璇玑神色一滞。 逃婚? 狐后……什么时候逃过婚? 苏璇玑迷惘地往后翻动簿子, 谁知后头却是一片空空如也,再无任何字迹,心头无端泛起不安。 听说成亲当日, 狐主狐后的拜堂环节似乎因事推迟了几个时辰。由于侍女们将宾客伺候得妥帖, 鼓瑟笙歌轮番上演, 因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成亲大典无声无息地推迟了几个时辰,更没有人去猜想这段时间之内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 难道这推迟的几个时辰竟是因为狐后逃了婚? 苏璇玑执行任务前得到的信息太少,如今对着这些只言片语根本无法推出其中关窍, 指尖在“她逃婚了”这四个字上轻轻摩挲, 眉头紧蹙。 不对,有哪里不对。狐后逃婚这么紧急的事,月尘卿当即哪还有心思拿出簿子来记下? 况且, 之前狐后唤月尘卿一声名字, 他都开心得一板一眼记下,成亲这么欣喜的事,月尘卿竟然没有继续记录。 一根白线穿过大脑。 苏璇玑反应过来, 霎时触电般地转过了身。 只见门边无声无息倚了一袭颀长人影,没有半点温度的紫眸盯在她身上,神色微恹,视线蕴着丝丝缕缕的死意,像在打量一个死物。 “尊、尊上……” 苏璇玑双瞳缩得几乎只剩眼白, 本能要躬身行礼,却意识到手中还拿着月尘卿私密的记事簿, 一时间放桌上也不是,继续攥着也不是, 手足无措,额角冷汗涔涔。 败露了。 看见月尘卿眼神的一瞬间, 苏璇玑就已明白自己再也没有遮掩的余地,拿着这本簿子的她,好比一.丝.不.挂地站在了月尘卿面前。 好歹也是细作多年,从无败绩,这次竟是以这样一个万般愚蠢的方式轻易被撕去了伪装。苏璇玑忽然眼神空洞地勾了勾唇,脸上那张不属于自己的面皮僵硬得凸起几道纹路,如同镜子碎裂一般寸寸崩开,与游景瑶相似的最后那点灵动情态也沉了下去,完完全全成了另一个人。 空气寂如死水,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月尘卿半字未吐,尊者威压自他身上朝外一轮轮扩散开来,如金钟镇压,重重压迫着着苏璇玑的五脏六腑,几乎要将她从内到外生生碾碎。 这是在逼她开口。 捂着剧烈疼痛的丹田,苏璇玑咬牙抬眸,开口第一句,竟是询问: “尊上是何时发现的?” 说出口的一瞬间,苏璇玑真佩服自己命数已尽,还能挤出这缕勇气来问问题,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败。 月尘卿冷然望着她,动也不动,似在思考还有没有回答的必要,过了两秒才开口: “昨日,你见我的第一面。” 第一面。 苏璇玑指甲陷入掌心。 果然与自己想得半点不差。 昨日,苏璇玑举着把雪绒纸伞,要去找他一同品下午茶,却在月尘卿走近的那一刻忽然慌了手脚,不知是该挽着他,还是该牵他的手。 原来那一瞬的慌张早就被月尘卿捕捉到了,只不过那时苏璇玑初见心上人,满心沁在欢喜中,略过了这致命的破绽,根本没有注意到月尘卿在望着她的第一眼就已发觉不对。 原来太过亲密的爱侣,连一双手放错了地方都会察觉。 苏璇玑颇觉可笑地嗤了一声,抬手将鬓发拨至耳后。 也怪她太鲁莽。往日接手任务,她都要将任务对象的性格细细打听清楚,可这一次,输在爱慕心切,仅仅只是得了赫连炀的一句“狐后性格活泼”,苏璇玑就生生迎了上去。 变声丹,蝉兽面皮,易息散,研究了这么多年的细作伪装,都抵不住月尘卿的一眼。这该是她执行过的最差火的一次任务吧。 月尘卿贵为玄界共主,不可能看不破一个细作的伪装,苏璇玑早已做好了被认出、被处死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场戏的谢幕竟会来得这么快——计划好的三天,竟然第一天就被认出了皮下真身。月尘卿之所以没有当即戳破,估计是着手暗暗调查了一段时候,今日得了结果,便毫不留情地来揭穿她自以为是的伪装。 苏璇玑不卑不亢地抬眼望他,瞳仁下一片泛白,颇带着几分穷途末路的绝望,以及大不了就拼个鱼死网破的坚决。 月尘卿居高临下,倦慵抬手,紫玉扳指闪烁精光,一片足足有半人高的幻色狐火瞬间在紫云榭周围暴燃而起,千万血线由窗牗外迸射而进,将整座内殿瞬间化作酆都炼狱。 清冽幽诡的声音飘进她耳朵:“猫族细作,是玄鸟族遗嗣雇的你?” 他尾音半挑,分明是疑问句,却用着平直的陈述语调,分明心中已有了答案。 苏璇玑想开口说些什么,字句在吐出唇边的那一刻,忽然被扼住嗓子似的瞪大双眼,喉头滚动不已,似乎有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制着她的唇舌,无法吐字,苏璇玑目眦尽裂,最后狠狠地呛咳了一声,逆血上涌,一缕血线顺着唇角垂直滑落。 她猛地扣住心脏。 这是驭魂蛊作效的标志,蛊虫埋在丹田内,只要察觉到她有半点要暴露计划的念头,就会瞬间啮断她的经脉。 ……赫连炀是真没想要留她一条生路,用了两只这么烈的蛊虫,方才苏璇玑只不过想说两句无足轻重的话,就遭到了如此严重的反噬,现在两根手筋已被蛊虫生生切断了,她的左手几乎已经全废。 看着面前人无端呕血,月尘卿几分诧异,刚要有所动作,苏璇玑忽然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光速撕下脸上面具,连带着一头栗色发丝也随之剥落,露出了原本极其少见的齐耳短发。 苏璇玑眼皮一抬,瞳仁瞬间收成两道属于猫族的短直竖线,腰间弯刀横贯而出,化作两道银色闪电破空刺来! 月尘卿微微侧首,指尖一勾。 这一勾之间,万钧之力凝聚,书房中万千血线仿骤然收紧,苏璇玑眼眸顿闪,往后倒退,真气催动到极致,在血线栅格中翻旋飞窜。 锋刃般锐利的血线越收越紧,她翻手甩出双轮弯刀,斩断数十条血线,嗜血快意与不舍之情交杂,指尖夹住一片锐色左右横砍,硬是辟出一道空隙,直指月尘卿咽喉! 月尘卿身形凝滞,就在锋刃即将触及咽喉的瞬间,袖中弹出一道纤细到几乎不可见的指劲,击中苏璇玑虎口,手中锋片失去控制,呼啸着向一旁飞去,“哐当”一声刺入书房墙壁,墙面登时龟裂开来。 又一次缴械! 苏璇玑心头骤紧,双足反蹬,一个倒翻,发丝如黑绸般翻卷而过,指缝间银针毕现。 月尘卿眼眸半眯,似乎对她一次次毫无作用地突袭感到厌倦不耐,些微侧身,淬毒银针在发间直贯而过,下一秒,人已如鬼魅般出现在了苏璇玑的身后,一指点住她颈后死穴。 苏璇玑双眸一瞪,双腿登时脱力,整个人虚脱跪地。 半条废掉的手坠在一旁,苏璇玑只得用另一只还算完好的手臂撑住身体,面上闪过早有预料的无奈,冷汗尽数落在地面。 她本就没有抱着能刺杀成功的期望,刺客之强,在于暗中伏击,就算她如今是九幽刺客榜第一人,和月尘卿正面交锋也没有半点胜算,顶多过几个回合就要败下阵来。 之所以还要发动这向死一击,不只是因为那只夺命蛊,更是因为当初与赫连炀定下的规矩,如若任务失败,苏璇玑就要执行第二杀手计划,直接刺杀月尘卿。 显而易见,连最后反扑也败了个彻底。 月尘卿长身玉立,望着地上半跪的苏璇玑,薄唇微翕,不带丝毫温度地吐字: “游景瑶在哪里。” 苏璇玑回头,双眼满含血丝地瞪着他,那哭不哭笑不笑的难看神情犹如即将上刑场的要犯,带着不畏死亡的漠然和永不低头的决绝,一副倔骨头模样。 月尘卿视线渐沉,先是瞥了眼她唇角那一道血线,又在苏璇玑耳后瞧见了一片黑色蔓生的枝杈,眸底即时掠过了然之色,下颌轻抬: “驭傀蛊?” 此蛊他百年前早就领教过了。当年玄界战场上,玄鸟族不知多少死士被下了这种巫蛊,将活生生的人变成只知杀戮的傀儡。这些浑身长满了黑色枝杈的士兵拼杀起来犹如武僵,刀剑砍在身上也浑然不觉得痛,俨然已不能称作是人。 苏璇玑面上故作轻浮的笑意一滞,短发自耳后泄出,遮住丹凤眼尾。半晌后,才咬牙点了点头。 月尘卿不作犹豫,踱到她身前,翻手撕出道裂隙,从中撩出一只玉瓶,当即揭开顶盖。 里头是一颗莹白丹药。 丹药周身萦绕着异色幻息,清香四溢,苏璇玑不过无意间吸入一缕,全身真气就隐隐有被净化的趋势。 竟是全玄界都难寻到一枚的鸾翥涤蛊丹。 苏璇玑双眸圆睁,仰首去看月尘卿,竖瞳展开,逐渐有恢复圆形的趋势,像是浑身戒备、毛发尽竖的猎猫瞧见了活命的希望,须臾之间,姿态都柔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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