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慈抬头展颜微笑,流露出一种世家大族的气度,“先生对我有恩,明月怎敢失礼?” 程砚秋不禁有些动容,这女子虽然不大讨他喜欢,但也不是不知礼数的人,生得这么严重的病,竟也能保持风度,实在比世间大多数柔弱女子都要坚韧一些,能有这般心性,让他有些佩服。 随意的瞥了一眼案几上的残局,程砚秋讶异道,“你刚刚是在自己与自己对弈?” “是,雕虫小技,让先生见笑了。”秋月慈低下头有些羞赧。 程砚秋仔细观看了棋路走势,竟然意外的发现秋月慈的棋路与她的人相比实在是迥异,攻势凌厉,大开大合,一点也不像个矫揉造作的女子。 程砚秋顿时对她大为改观,想起他也有些许日子没有下棋了,意动道,“不如我陪你将这一局下完吧?” 秋月慈眸中神色讶异却又惊喜,轻声应道,“自是极好。” 第95章 又是一年 转瞬之间,车队已经到了玉楼的门口,秋月慈颔首道,“几位辛苦了,替我多谢贵教程先生。” 那黑斗篷弟子沉默的点了点头,便又带着一长串的空车离开。 秋月慈怔怔的目送,突然发现人群之中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有些喜出望外,继而如春风化冰般露出一抹带着暖意的笑。 她原本不奢望谢嫦能来,毕竟之前发生的种种往事,恐怕都在谢嫦心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虽然秋月慈不仅没有参与其中,还帮了谢嫦,可那些人和事都和她息息相关,若是看到她,定然会引起谢嫦的伤心往事。 红衣白裙带着兜帽的女子发现秋月慈看到了她,转身就想离开,秋月慈连忙叫道,“等一等!” 谢嫦回头冷淡的看她一眼,秋月慈看到谢嫦衰老了十岁的面容,和鬓边的白发,愣了一下,迟疑的道,“阿嫦……”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怕是那一晚,还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体贴的没有将话问出口,秋月慈忽略掉谢嫦身上的异样,笑道,“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吧。” “不了。”谢嫦平静道,“我只是看一眼就走。” 免得心中会有愧疚。 她没有半分触动,想来是她的心肠已经够冷够硬了。 武幸回去后,便去看了小满,昨日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怕打扰了她便没有去,只是却从旁人口中得知了一件事,小满竟然从开春过后,每月下山时,都会带一串冰糖葫芦送过来。 在绒花镇日日浴血奋战,除了练功杀人以外,还要学习琴谱棋谱,她每天都很忙,没有刚到圣教之时那么重视口腹之欲了,仔细想来,上一次吃甜食,还是在过年之前,小满送来的那串糖葫芦。 想起那甜滋滋的味道,武幸有些期待的加快了脚步。 小满的个子抽条了很多,十五岁的少女,比起去年那平平的小身板,已经发育的玲珑有致,胸前托出美好的弧度,穿着清凉的薄粉色纱衣,显露出少女的娇俏。 武幸勾起唇角,自然的叫道,“小满姐姐。” “阿武。”小满摸了摸她的头,盈盈笑道,“这么久不见,还担心你把我忘了。” “小满姐姐对我那么好,还每月都记着给我带冰糖葫芦,怎么会忘了呢?”武幸撒娇道。 小满蹙眉惋惜道,“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我每次下山都会买一串回来,可惜都没能让你吃到。”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武幸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将她身上那股与教中弟子越来越像的冷厉都冲淡了许多。 武幸突然想起昨日在先生案前看到的密报,皱着小眉头嘱咐,“对了,小满姐姐,教中最近时有泄露消息,先生怀疑是教中有内贼,正在密查,你若是看到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可要离远一些,免得贼人被发现了,狗急跳墙伤了你。” 小满惊讶的睁大眼睛,担忧道,“是么?那真是太可怕了,教中竟然有内鬼,希望先生能早日抓到这个人,不过这些话你可不要随便对别人说,先生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他的信任。” “那是当然,”武幸认真道,“也就是小满姐姐你我才说,若是旁人,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 小满欣慰的笑了笑,“自是如此,你我之间怎可与一般人相提并论?” …… 经过半年的日夜相对,谢嫦对武幸逐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莫名的就交付了一些信任,除了蛊没解,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找她吃下一条恶心的胖虫子,便不再日日拘着她了,谢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内功和蛊虫,武幸便也多了些时间,每日练完功,便下山去玉楼。 她的轻功风云渡已经足够支撑她来回曲塘镇了,可小满每次下山还是会给她带冰糖葫芦回来,武幸没有戳穿,略带着享受接受了小满的这份心意。 转眼又是快到中秋节了,武幸来圣教的日子,也满了一年。 院门前的青玉竹与往年一样青翠,清冷的小院却多了几分人气,就连程砚秋的书房内,案上都摆着一个不符合他风格的布老虎。 前来禀报的弟子对此熟视无睹,恭敬道,“已经将消息泄露时所有进出教内的弟子都排查完毕,没有可疑人物。” 程砚秋皱眉低头沉思,能够接触到内部消息的,基本都是教中有些身份地位的弟子,这些人大多都是生在圣教长在圣教,且全家都在教中任职,没有理由背叛,可消息的走漏却又是货真价实,也许该换个方向查? 或许那个内贼并不是教内高级弟子,而是他们身边那些不起眼的人,那么会有哪些呢?那些堂主身边的姬妾?可她们并不能自由随意的下山。 程砚秋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转头看着武幸,武幸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懵懂的回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砚秋迟疑起来,其实也不一定,泄露的消息里有好多也不是他手里的,这件事应该跟武幸没有关系。 他揉着眉心有些头痛道,“继续查,这次不仅限于弟子,将所有进出教内的可疑人员全部排查一遍。” 弟子领命而去。 武幸面前的棋局上,黑子已经走到死路,便是勉强救活,也是无力回天,白子势如破竹,将黑子团团围住。 她没有再继续落子,而是低着头发呆,抹额尾端的丝带从耳侧垂落到胸前。 “阿武在想什么?”程砚秋问道。 武幸回过神来,啊了一声,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自从来到圣教以后,她已经很少发呆了,不知为何,刚刚棋局陷入颓势,她就脑袋突然放空了一瞬。 但是她也不好说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想,便随口诌道,“在想中秋的月饼。” 程砚秋失笑,“小馋猫。” 宠溺的一笑,他忽然想到,去年的中秋,武幸就是拿着一块咬过的月饼,在清冷的月光下,走进了他的心里。 第96章 生辰礼物 不知不觉,又是一秋,竟已经过了一年的光景了。 程砚秋回想起刚见到武幸时的样子,小小的一只,穿着灰色的仆役布衣,光头上带着瓜皮小帽,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老鼠。 他心中一动,忽然问道,“你可记得你生辰几何?如今该是几岁?” “记得的,先生。”武幸老老实实的回答,“是八月十六,虚岁六岁了。” 虚岁六岁,实岁就该是五岁,原来认识武幸时,她才刚过四岁。 程砚秋心中有些唏嘘,四岁大的孩子,能有这么懂事,实在是难得。 说来也巧,他记得,他给武幸起名字正式收她做徒弟的时候,正是八月十五那一晚,八月十六的凌晨,也算是两人结缘之日。 “既如此,阿武可想要什么生辰礼物?”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先生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武幸乖巧道。 程砚秋晒然一笑,“无妨,生辰礼一年也不过一次,想要什么说便是了。” 武幸想了想,她有些贪食,但先生本来也就爱投喂她,所以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一提的,吃喝玩乐,她都没有特别的偏爱,实在难以抉择。 不过想起先生之前说,要再等几年再给她选兵器,她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讲出口。 她有一把匕首,不过是先生随手从宋宁也身上要来给她玩的,经过了半年的对战经验,匕首小巧方便携带,且能够出其不意,是很好的兵器,可她总觉得不适合她。 她的身形娇小灵敏,反应很快,也能一心二用,她觉得她的兵器,应该是双兵才对。 而且,她不想再等几年,她想现在就要。 武幸犹豫着道,“先生,我想提前选我的兵器。” 程砚秋沉吟着考虑了一下,武幸的武功进境很快,明明才五岁,可训练场里很多十二三岁的孩子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也能静下心来日日去枯燥的抚琴,他或许也不需要多担心什么。 权衡了一番,程砚秋便也同意了这个要求。 武幸顿时甜甜的笑了起来,程砚秋见状用两根手指捏着她脸颊上的软肉扯了扯,武幸惊讶的看他,他很少这样做。 程砚秋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维持好自己的人设,也没什么,只是他很少看到武幸笑,突然笑的这么甜腻,竟比平时多了几分可爱,一时之间便没有忍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你该多笑笑才是,这样才像一个小孩子。”程砚秋道。 武幸一惊,难道先生发现她的异常了么?会用厌恶的目光看她,赶她走么?会想要让人把她烧死么? 武幸心头涌上一阵酸涩,紧张的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先生神色,发现先生只是随口一说,便放下心来,松了口气,若有所思道,“是。” 黑亮的眼珠染上笑意,本就不大的单眼皮笑眯成细缝,语气软糯的撒娇道,“先生真好。” 程砚秋看着这样的武幸,心顿时软化成一团,摸了摸武幸头顶绵软的发丝,用久违的怀抱蹲下身将武幸抱起,“为师带你去选兵器。” 视线一下子拔高,已经半年没有被人抱过的武幸有些不习惯,条件反射的双手环住程砚秋的脖子。 不管怎么样,先生没发现就好,先生不会讨厌她就好,她以后在先生面前,要加倍小心才是。 武幸垂下眼睫,将头靠在先生的肩膀上。 “藏书阁三层的兵器包罗万象,你挑个样子,我让人去寻料子给你打。”程砚秋边走便说道,两人轻车熟路的到了藏书阁三层,以往武幸没有仔细的观察过,不是在二层背书,就是在地下的三层背书。 这些兵器身上都带着前主人遗留的血腥气,最前面的架子上横放着一把刀,放了这么久,刀刃竟还能锋利的能反出光来,武幸绕过架子往后看,寻找适合自己的兵器,一排排冰冷的利刃散发着无声的凝重气息,武幸走到一个架子前,停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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