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孤勇者,也如同妙华,在鱼族中曾被忽略被欺凌,他竭尽所能地达到灵根等级,到如今也是比最低的略高而已。 府尹大人全家上下十分吃惊,都已经断了气的小姐怎的又活过来了,甚至气色比之前红润精神焕发。 家人开始怜惜她了,日日过来探望,还带着各种营养吃食,也陪她看书听戏,出门赏花都派人紧紧相随。同辈们对她的看待别于昔日,丫头婆子打更的老仆人也将她的事儿说成佳话,妙华小姐是贵气盈门的象征,阎王不敢收,都没药可医了还就好了过来,这就是咱们府上的好兆头呀。 市集上人们开始议论她,认为她是上苍派来的祥瑞之星,府尹官邸内外皆感到荣耀。 这是她初次感受到家人的重视与关怀。 心理散发出来的幸福感,就连身边的人都似乎跟着沾光呢。 虞郎一直笑望她,它看着她亲昵地道谢,心里的话它能听见明显,她说它是她的福份。 所不同的是,虞郎再也变不出来人形,只能吐泡泡,用它大而圆的鱼眼睛呆萌看着她,无甚感知和反应力。 虞郎继续进入成精的路途,它太想成为非一般的鱼儿了,很想和她说话,想被她当成知己。 又是四季的轮回,春夏秋冬去了,虞郎不停跃出水面也修炼,太想回到昔日的灵敏,想拥有人类的能力,和妙华赏花看流水风景,听戏看热闹还要去冒险,就如人间的情侣那般相约。 想到这些,虞郎有这念头也更加努力了,他得不计一切。 他用记忆,搜寻了书中印象,就为了找寻一副俊挺男子样貌为他所使用。 妙华不知喜欢不。 应该会吧。 它会让她满意的。 它雀跃般跳出水面,妙华就靠近鱼缸笑着看他,伸手触碰它鱼头还在它身旁划水跟随它的动作,外面落花轻轻飘进来她衣襟,这瞬间的时光是多么绮丽美好,而他却说:“虞郎,我该出嫁了,对方是我心仪的男子。” 妙华这么一说,虞郎有些不信,仰望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呀,心中万千萦绕都是她,她此刻就触碰着它的头,还那么愉快表示她即将成婚。 还是她心仪的男子。 诚然,她不能和一条锦鲤成婚,她是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她那么聪敏善良。 好吧,这样也好,看着她成婚也是好事儿。 之后的日子里,虞郎还是鱼儿原身,被带到夫家的鱼缸里偶尔跃出水面看着妙华成婚,听着她和丈夫的欢爱,有了孩子,依偎在她丈夫身旁,还仰望他说,要和他白头偕老终此一生。 未料到,她的丈夫在高中进士这年的任期中感染了疟疾,回到家里第二天就一命呜呼没再醒来。 她伤心难过了很长日子,吃不下睡不着就伴随着她丈夫灵柩不分离,她绝望如杜鹃鸟的涕泣,声音逐渐失去,鬓边红翠暗淡空灵,最后摔成血一样红的一地哀婉。 虞郎跃出鱼缸水面,吐着浓密的泡泡,眼睛看着她,消减她的孤单。 哀伤停顿了,妇人望见她那鱼缸边沿的鱼,那可是她亲密相伴多年的鱼精,她忽然打起精神来,即可整理姿态:“拜托你了,虞郎,再托你的福份,能不能让我的禄生醒过来?你可以的,一定能的!” 她丈夫就是禄生。 虞郎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再次开口对他倾诉的妙华这么直接地索求,而她过去的元神与灵力早就给予她了,哪里还有? 妙华啊妙华,你还是那时为了救他这条鱼和那狮子狗斗志斗勇的妙华吗?现在的你凉薄无心也不留情面在心中,痴狂到要他虞郎放弃所拥有的根本,就为了她的凡人丈夫禄生! 几乎不用多想,虞郎依然答应了。 妙华匍匐在地泪如雨下,那般姿态不是他愿意多看的,她还卧床多日不言语。 虞郎心头绕不过深埋的情份,她抽离了她的心,辜负了他的情意,可他决定这是最后一次。 禄生又复活了,妙华脸上重拾笑意。 她的日子又风光无限,富贵满堂了,她喜气盈门就大摆宴席招待亲朋。 人们当街议论,妙华夫人真是贵气逼人祥瑞漫天,事事如意,王母娘娘的庇佑呢。 她的女儿出嫁儿子娶亲,孙辈诞生,她活得很丰盈富足,京都的上层阶级连绵不绝地登门拜访,就为面见祥瑞人会事事顺遂,当然,他们不会空手而来。 他们许诺追捧她的儿子,使她的女儿福运高照,儿子仕途上扶摇直上,甚至那帝室妃嫔都隆重款待她,让她儿子成了京都的府尹,而她获得一品诰命的封赏,真正地有了富贵傍身。 这时候,谁还会想到,她少女时候曾经是不被重视的可怜小姐呢? 当然,京都贵妇人圈子中很多人嫉妒她,她们和那些不看好她的男人们联合起来。 在一个晴空骤然变作大雨磅礴的傍晚,她丈夫忽然带着个娇媚的女人一闪而去。 半夜归来,她那丈夫在她房间里布下铁栅栏陷阱,这是旁人的唆使和用计。 妙华反应很快地跳出来,她用金钗刺穿了英俊男人的咽喉,血管被戳破,人瘫倒在地不断地出气儿,虞郎看的过瘾又心里感到无比地爽快舒服。 妙华在绝地反击时候裙角被栅栏勾住,她腿部齐腰而断,她哪里能撑得住这危机? 虞郎心疼地倾其所有,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唯独那活命的一粒拇指大的玄珠,他很不舍得很小心地刨除脏腑内,分半给 妙华服用。 现在这么做,它是甘愿的。 妙华今后就会是它的女人,归属它一手照顾。 虞郎忘了,妙华和它不同,她很排斥这玄珠的。 服用过后体内形成剧烈的逆流,她昔日娇艳面庞蒙上狰狞邪恶,她言语含糊,不梳妆打扮也不整理钗环服饰,完全没心思在任何事情上。 她这般孽障又不成体统,她癫狂起来披头散发,雷雨交加的夜晚出走,她身体轻盈极度又飘忽不定,夜半回来携带人的骨髓一瓷盅,吸食骨髓会让她获得短暂安宁。 “她安宁时候可恢复昔日美好姿态,可你愿意看到她遭受这般折磨啊?”梨花端详着问那美男子。 灯盏内火花摇曳,灯花如纵容大笑的女子那般肆意艳绝,让灯前朦胧中出尘脱俗的男人容颜似轻霜淡抹。 “是的,那就让她永远不要醒来。”美男子半闭着眼睛,捏着茶盅微微回避视线,他手指骨节修长,握着瓷盅的手势迷人优雅,琥珀色的茶汤没剩多少,温热微散的是他的气息萦绕在茶盅周围。 “中秋夜里,是我寻了一同修道的五百年鳖精,获得鳖精为我助力使用我身上一半的鳞片,变成短矢,戳中她命脉,而她就躺在她内室床榻上,不会有多少人看见她的。” “他们都以为她癫狂病发作了,虽然她醒了也清明了,她旧伤复发了状态很不堪,她没能再下床去后花园赏荷。” 梨花望着美貌男人,真心想不透他的意愿。 “可你的玄珠是会延续她命脉的,怎还是让她离开人世了?”梨花想到他为了她奉献他修为的基本玄珠一半,他这是重情义了。 说到这里,男子眸中划过深深无奈,修长手指的骨节捏紧了瓷盅,丰厚唇抿着欲言又止,而后缓缓一语:“你说的对,她还是没能留在人世间。” 梨花来到小怪物躺着的小塌边沿,为她拨开了覆盖眼睛的一缕发丝,将床头那盏夜灯弄熄了,开门出去对那鱼精招手:“一同前往。” 山峦起伏在夜幕下略显,梨花和鱼精迤逦而行至府尹大人家的庄园附近,那里的流瀑被改道破坏,他们翻过山头找到他家祖坟。 青石板铺的路径,那祭奠的石碑几乎半人高,还是稀有陨石打造,走上衣冠冢那石屋样的入口,上面大字显示出府尹家的前几代人物名字。 梨花打开空间戒指使用一工具撬开石门,门内渐渐宽敞处停放一棺,木料很新。 梨花看看四周,对鱼精说:“应该就是这个吧?你要不要看看。” 她虽这么说,也明白鱼精或许什么都知道,只是它心理荡漾的情绪复杂而犹豫。 这地方置了一棺,又并非有陪葬品器皿什么的,这么随性。 他似乎不能相信事实,忐忑不安又十分很想看个究竟,他将松明搁在一旁,很小心地推开那盖子。 墓葬地宫外布置的华丽排场,但这里面这么凌乱无秩序,任凭谁也会犹豫忐忑吧?梨花这样猜测他的心思。 她拿过来松明照过去,那鱼精闭上眼睛,手里还举着棺材盖,但好奇心超越谨慎的当下他看清楚了:“不是她,不是的,妙华没有这么年轻!” 里面身量更娇小的女子身体,那并不是府尹大人的高堂老母,其实是另一位二八女子,和癫狂到时而不能清醒时而又无知觉的,可不就是府尹大人的千金小姐吗?
第8章 虞郎妙华【8】 破晓天光很吝啬隐藏在树梢中的密缝隙间,墓室外荒凉凄冷,风声乖戾轻轻吼,大地似乎很不情愿苏醒。 鱼精脸色苍白几乎贴近地面地倒下,淡蓝色靴底和裤脚都是尘土的红黄色,颓丧姿态虽极力维持住仪表,但已经显示出衰弱惨样。 冷凉昏暗的光线中站着一人,那不是墓室内那位还会是谁? 梨花微微眯眼审视了侧影,这人衣着身形都是中年府尹的千金小姐,身腔内赫然是那人们口中所知的妙华夫人。 “我的惠娘,是祖母害的你这般哪……呵呵!”妙华神经质地笑着,艳丽而颇有风姿,俯视地上的鱼精:“你那瞬间想灭了我,我甘愿的很,可又觉得没活够,就是没活够啊!我幼年少女时候都很孤独,好不容易出嫁从夫将宿命转的好了很多,心里对我父母的仇怨也就是爽快了,丈夫儿子孙女都那么好,我不想离开人世啊!” 她的辉煌依然不甘心褪色,那是她宿命里的光环。 她又返回墓室内,面对那酷似她的无辜安详容颜,嘴角下垂到傲娇:“我是和惠娘一同乘车的,她中秋点心吃了很多个呢,我一看见她的样儿就控制不住体内血气涌动,完全忘记她是我的什么人了,啃噬了她的肉和手脚背,而我血气稳定后,我已经忘记惠娘是怎么没气息的。” “但我不想啊,我没想到啊,就这样让我离开人世间,还是我孙女为我而亡,她那么娇美年轻!但我能如何做?如何做到不责怪自个儿,当然,最好的方式就是我用上她的形容,让她和她的祖母一起活着!” 鱼精痛苦地闭上眼睛,但又睁开来继续倾听着。 他对妙华的爱已经到了无可奈何。 站在墓室门口,妙华邪恶而交织贪婪的目光遥望墓室外的冷白天际,似是自语般:“剩余不多的灵力,我剪一副栩栩如生的我的纸样貌,烧到墓室内,让飞灰洒满这里,就算是我的忏悔,也是对我孙女惠娘的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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