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楚舸薇打住:“你给我站在这里,不许跟着我,出巷子右转就是派出所,有种你跟我试试?”
他骨子里服从的基因在起作用,她若是叫他站住不动,他则不敢动弹半分。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他眼睁睁地看楚舸薇走出巷子,消失在转角处。
原来,女人这东西并不像他的好友悟空说的那样容易搞到手,他灰心丧气地想。
第三章 29岁的最后一夜
电梯在 8 楼停住,楚舸薇走出电梯,从包里掏出钥匙。她走到家门前,转动钥匙,锁咔哒一声打开。
她推门而入。早上出门时,她关紧了门窗,此时屋里的空气有点闷。她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灌进来,直到屋里有些冷了,她才重新关上窗户。
她打开空调,把气温调到 30 度。不一会儿,屋里就暖和起来。
她脱掉笨重的羽绒服,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她把头发解开,让它们自然而然地垂在双肩上。
刚做完这些事,手机响了,来电提示是老妈。
她把通话开成免提,老妈的声音如雷贯耳。
“喂,薇薇,回家了吗?”
“回了。”
“今天生日怎么过的?”
“下班后,和几个同事在海底捞吃的饭,林晶晶请的客,他们还给我送了生日礼物。我们吃得很开心,这个时候才回到家。”
每次和家人通话,楚舸薇都恪守一条原则,那就是报喜不报忧。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同事今天是自己生日,是因为楚舸薇做事为人很低调。很多事自己知道就好,不需要嚷嚷着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吃生日蛋糕了吗?”老妈问。
“吃了,水果口味的,你知道蛋糕我最喜欢水果味的。”楚舸薇看了看桌子上的几个牛角包。
“那就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打拼不容易,一定要吃好喝好,把自己照顾好。”
“嗯,老妈,我知道。”
“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给老妈说,老妈帮你分担。”
“放心,老妈,我好得很,每天都过得很开心,没有委屈。”
老妈停顿了片刻,“最近……有没有男孩子追你?”
“我一天那么忙,哪有时间谈恋爱。”
老妈换了一副口气,“你总是说忙忙忙,女孩子干得再好,能干出个什么花样?还是早点找个好对象,把自己嫁了才是正紧事。现在你已经 30 岁了,这件事可不能再拖,再拖的话,好男人都被别人抢光了。当你变成老姑娘嫁不出去的时候,你可别哭。”
楚舸薇皱皱眉头,把电话拿得离自己远一些。
“老妈,你别催我,我这不是缘分没到嘛。”
老妈从鼻子里哼一声,“不是缘分没到,是你根本对这件事不上心。就说前几次吧,我托人给你介绍的对象,你要么嫌弃别人掌控欲太强,要么嫌弃别人优柔寡断,要么嫌弃别人鼻孔大,要么嫌弃别人头发没几根。哪有十全十美的男人,高富帅且马甲线 A 到爆、疼你疼到无可救药、爱你爱到天荒地老的那种男人只出现在烂俗的网络小说里,现实生活中能找到一个差不多的男人就可以考虑结婚了。”
楚舸薇反驳道:“老妈你不明白,到我这个年纪就更不能将就,要么不结婚,要么就找一个情投意合、真正喜欢的。”
“啥子?不结婚,”老妈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分贝,“难道你想孤独终老?”
楚舸薇被震得打了两个哆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找一个各方面都令我满意的。”
老妈的声音软和下来,“我这次给你介绍的对象,包你满意。”
为了不让老妈她老人家失望,楚舸薇只得装出感兴趣的样子,“你说说看。”
“哎哟,说到这个对象,他的条件可是好得不得了。他是我跳广场舞时,认识的一个朋友的儿子,他今年 32 岁,他非常能干,已经在 C 城闯出了一条路,C 城著名的高端宠物连锁店‘宠宠宠它’就是他开的。他年纪轻轻,就在 C 城最繁华的观音路拥有两套房,开的是保时捷卡宴。你要是跟了他,保管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说到他的长相,那可是一流……”
楚舸薇在电话这边能感受到老妈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的样子,仿佛即将去相亲的人是她。
楚舸薇这边静悄悄的,老妈问:“喂,喂,你有在听吗?”
“我在听。”楚舸薇回答。
“我说到哪来了?”
“你说他的长相一流。”
“他的帅我就不形容了,我一会把他的照片发给你,你自己好好看看。”老妈说。
“行,你发给我。”楚舸薇敷衍地说。
“这个对象你可要上心点,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千万不能浪费了我一番苦心。”老妈再三叮嘱。
挂断之前,老妈还不忘抱怨:“为了给你找这个对象,我陪那阿姨足足跳了一个月的广场舞,我容易吗?”
叮,楚舸薇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老妈把那男子的照片发了过来。
她点开一看,蔚蓝的海边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有一头浓密的秀发,戴了一副墨镜,他穿着一条绿色的沙滩裤,而上半身是全裸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发达的胸肌,和完美的 6 块腹肌。
楚舸薇并没有被他的皮相所迷惑,现在这个世界假的东西太多了,一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或许他用了修图软件也说不定。
经过老妈的一番狂轰滥炸,楚舸薇再次感到疲倦,她决定洗个澡,然后早点上床睡觉。
她拧开音箱,用手机播音乐。她习惯一边洗澡一边听音乐。
优美的音乐配上温暖的热水,实在是太解压了。她每天这个时候才是最放松的,忙碌一整天,终于有了片刻属于自己的时光。
她一边打泡泡,一边跟着音乐哼起来。
当手机里的音乐播到赵雷《三十岁的女人》,楚舸薇轻轻唱起来:
她是个三十岁至今还没有结婚的女人
她笑脸中眼旁已有几道波纹
三十岁了光芒和激情已被岁月打磨
是不是一个人的生活比两个人更快活
我喜欢三十岁女人特有的温柔
我知道深夜里的寂寞难以忍受
你说工作中忙得太久
不觉间已三十个年头
挑剔着轮换着,你再三选择
唱到这里,楚舸薇心中浮起微微的酸楚。
以前她总觉得 30 岁离自己太遥远,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任性,那时候的自己是不可一世的,仿佛手里握着一根权杖。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根权杖慢慢失去了效用,她不能再点石成金,人生也不再拥有那么大的力量。她少了激情与光芒,却多了成熟与世故。孰重孰轻?她不知道。
然而,不同的人生阶段有不同的风景。人不能沉湎于消逝的时光,应当活在当下,享受正拥有的风景,并成为最好的自己。
想到这里,她把头发轻轻拂到脑后,仿佛酸楚也被拂到脑后,她嘴角浮起了一丝笑容。
她重新穿上居家服,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再给脸上涂上乳液。
她在抽屉里找到一根去年生日留下的蜡烛,把它插在牛角包上。她点燃蜡烛,许了愿,然后对自己说:“祝我生日快乐!”
她躺在床上,开始刷朋友圈。朋友圈里几乎是以前的同学晒孩子的照片,她毕业后很少和他们联系,现在他们都结了婚、生了孩子,和自己是不同世界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就更不可能和他们联系了。
叮,手机又收到一条微信,是殷小麦发的。
殷小麦——兽星,祝你生日快乐。热烈祝贺你又长皱纹了,离老太婆又进一步了。
楚舸薇给她发一个翻白眼的表情——死麦子,小心我飞到三亚来,撕烂你的小臭嘴。
殷小麦发一个磕头的表情包——女王饶命!我的嘴是臭了些,可我祝福你的心却是真真的、大大的。
楚舸薇——你们研究所还没有把你从三亚召回来?
殷小麦——等做完这一波实验,应该快了吧。C 城的天气怎么样?
楚舸薇——雾都,暗无天日,适合吸血鬼待的天气,还能怎么样?你那边呢?
殷小麦——我这边太阳天天晒屁股,大家都穿着 T 恤短裤。昨晚上我还参加了一篝火派对,蹭了一顿烤肉吃。你最近怎么样?
楚舸薇——整形院赶上了周年庆,最近总是加班到很晚。
殷小麦——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楚舸薇——说到新鲜事,倒是有一件。今晚上下班回来时,被一个大概只有 19 岁的男孩子表白了。
殷小麦——纳尼?19 岁?你确定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了?
楚舸薇——轻轨上白花花的灯把他照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就只有 19 岁。
殷小麦——难道……你走桃花运了?
楚舸薇——这是烂桃花,那男孩子就是一神经病。
殷小麦——噢,噢,聊胜于无嘛。
楚舸薇发一个伤心的表情——我老妈又催我结婚了。
殷小麦——你就要坚持自己的立场,你是薇薇女王,一定要找到那个真正懂你、疼你的人才结婚。若是没找到,即便自己变成了一个老姑婆,也誓死不嫁。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切记、切记。
楚舸薇——若是变成老姑婆,岂不孤单寂寞得很。
殷小麦——你若是变成老姑婆,我就变成老老姑婆,我永远陪着你。
楚舸薇——就你会逗我开心。
殷小麦——我说的是真心话,认识你十多年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楚舸薇——好啦,我相信你。
每次和小麦聊完天,楚舸薇的心情都变得很好。这大概就是小麦的魅力吧。
楚舸薇和殷小麦都在 C 城的 F 大学上学,她学的是医,殷小麦学的是物理。一次社团活动,楚舸薇认识了殷小麦,她们情投意合,一下就成为了好朋友。
令楚舸薇没想到的是,她们的这份友情一持续就是十二年。这十二年来,楚舸薇和不同的男孩子暧昧过,也谈过两次真正的恋爱。每一段恋情告终,陪在她身边的始终是殷小麦。
所以,殷小麦才自夸:“流水的男人,铁打的小麦。”
经过多年的打拼,两人都有了稳定的工作。楚舸薇在 C 城的一家整形医院上班,殷小麦在 C 城的一家研究所上班,忙的时候她们有时一个月才能见上一面,但她们的感情比以前更好了,现在她们的交往有了君子之交的意味。
随着和殷小麦关系的变化,楚舸薇对待人生的态度也淡然起来。比起轰轰烈烈,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才是长远之计。化用苏轼的话说,就是“人生有味是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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