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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得陆如绮一掌拍她身上，烦躁道：“闭嘴！” 小枇杷将喉咙口涌上来的血咽回去，要断气一样咳咳咳。 洞口堵着的东西好眼熟，花斑的，还会动。 是那只大蜘蛛。 被人塞在洞口，底下陷入一片黑暗。 陆如绮似乎看不清东西，她起身的功夫，身边有人捂住小枇杷的嘴将人卷走了。 待陆如绮察觉不对，宋昇已经将小枇杷抗着跑出了山洞，在山洞顶部等候多时的程邺立刻震碎山石，整个后山都轰隆作响。 洞穴塌了。 木黎不知里面有谁，他看见气若游丝的小枇杷，挪到宋昇身边，低下头想关切一下，却猛地僵住了，死死盯着咬着宋昇衣摆的一个小崽子。 程邺又布下结界将破碎山石包围起来，防止陆如绮再跳出来。 木黎已经疯了，他将半死不活的小崽子捧在手心里，去感受它的心跳，看着明显不足月而生产的小肉球，脸上堪称一片空白。 半晌后他结结巴巴地喊：“小狼、小狼。” 小崽子咬他的手，凶得很，其实没什么力气，一层皮都没破。 它不认识他。 程邺走过来，先用先前没丢的盐水水囊救出小枇杷，确定她受的内伤也不重，才有空去搭理疯疯癫癫的木黎。 “你又做什么？” 木黎捧着手里的小玩意给他看，眼睛含了泪意，“这是我的小狼。” 有陆如绮的血脉气息，是陆如绮给她生的小狼，原来他们真的有一只小狼。
第38章 两面仙（七） “吸魂……禁术……” “无碍……陆如绮！放下……” 小枇杷从蛛丝中脱困后，方才压下去的一口血还是吐了出来，她两眼一闭便又陷入了回忆。 混沌中感觉自己被人扛起来了，粗糙的麻绳上尽是未除干净的草刺，扎得娇嫩手腕一片血红。 那些听不清楚的话渐渐清晰，她恢复了部分感知，发现自己成了陆如绮。 手脚都被最普通不过的麻绳捆着，多年修为荡然无存。 扛着她的乃是个彪形大汉，作寻常庄稼汉子打扮，与另一个矮小干瘦的老头一道走，二人已经离开了玉骨峰地界，站在黄泥小道上犹豫。 “真要走官道卖了这姑娘？我瞅着她白白净净年岁小，卖到窑子里可惜了。” 干瘦老者做买卖人口这行做了半辈子，见过不少年纪小的，哪里会动容半分心肠？ 因此他只是叼着旱烟抽，等来往的牛车能搭个脚程。 “是可惜了，不过你敢将她带回去做小？你那婆娘可不容人。” 汉子没说话，将半昏迷的陆如绮放下来，长期劳作而形成的硬茧子摸了摸少女水豆腐一样的脸颊。 她闭着眼，脸色苍白，额冒虚汗，即便这样也美得跟画里的仙女似的，他婆娘再投十回胎也不见得能有这分水灵美貌。 但也只是摸了摸，他收回了手，坐在石头上随手摘了一片宽叶子给陆如绮遮阴。 他晓得这姑娘是个仙人，以前是能在天上飞来飞去的，还能降妖除魔。 卖她的人跟她穿着差不多的衣服，却说她是个心术不正的修仙人，犯了大错，被废除修为丢到人间受苦，他们管这个叫“历练”。 汉子没读过什么书，但他知道没有哪种历练是要把清清白白姑娘家送进窑子里去的。 那地方是恶鬼窟，姑娘家家进去了可别想出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且没个好日子过。 一辆牛车“嘎吱嘎吱”挪过来，老者起身掸了掸灰，示意汉子将人搬上去，“这就送到这里吧，这是你搬着人来的工钱。” 陆如绮倚靠在草垛上，脖颈无力低垂，我见犹怜。 汉子犹豫再三，将才到手的钱和身上本来就有的钱混在一起，一并给了老者。 “这些给你，将她留下吧，她一看就是仙山上长大的，跟着我好歹离家近一点。” 老者笑了，掂量着手里的钱袋，摇摇头说：“这可不够，你知道这品相，放在京城也是上上品，活的摇钱树。” 汉子明白他的意思，但赶车的是个老头，这拍花子的也是个老者，他便挥舞着自己的拳头：“你买卖人口总归是触犯律法的，走的小道也没人管你，你可想好了，要是不卖我，就先挨一顿打，再被我押送报官。” 老者被他威胁住，陆如绮于是被原路往回带。 汉子走累了，眼瞅着马上要进入玉骨峰地界，他停下来歇歇脚，才发现背上的仙女睁开眼，默不吭声一路了。 人昏迷的时候他盘算得好好地，带回去收作小的，给他生几个漂亮孩子，他和婆娘一定好好对她。现在人醒了，他却突然觉得怪不好意思。 “你，你醒啦。” 汉子挠挠头，蹲在陆如绮身前，把她脚腕上的麻绳拆了。 左右是个女人家，没有那些厉害功夫，也跑不了的。 陆如绮动了动脚，低声开口：“多谢。” 粗人不习惯这种客气，于是汉子直言道：“我从拍花子那里买下你，将你带回去作小的，你放心吧，以后不会委屈你吃穿的。” 陆如绮没有丝毫惊讶，想来是早就有了意识，她曲着腿，把自己被束缚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定定看着汉子，“你妻子凶悍，容不下我呢？” 这倒是个问题，汉子有一瞬间心虚。 但很快他硬气起来，“我是家里的主心骨，她闹一闹也就安分了，你乖乖帮她做事，她不会恼太久。” 陆如绮低下头，“我怕疼，她会动手打我吗？” 动手肯定是会动手，汉子想到自己婆娘那个德行，再看看陆如绮娇娇贵贵的模样，心里的天秤倾斜，他道：“我拦着她，不叫你挨打。” 陆如绮沉默，而后建议：“你不如先回去跟她说说，我怕你拦不住她，要是她趁你不在打死了我，你就人财两空了。” 汉子倒是被说动，小媳妇长得嫩，看着还有伤，自己婆娘一只手就能将其掐死的样子，要是真动手…… “你说的是，那我先将你藏起来。” 汉子将陆如绮领到附近的山洞，用绳子又把人脚拴住了，仙女的裙角都散发着幽香，摸到的脚脖子又滑又嫩，他舍不得放手。 陆如绮的眉毛轻轻拧起，却没挣扎。 汉子原本想着，钱都花了，今晚就能多个香喷喷的仙女媳妇，但是眼下要走，要不还是先爽过再走。 他也怕这仙女还能跑，要是逃走了，就是仙女说的，那什么人财两空。 但陆如绮被他摸到了小腿还是没反应，一副乖顺样子，他隐隐放下心，留下食物清水，将洞口隐藏一番就走了。 这地方偏僻，还是以前躲雨偶然发现的，他今日先回去说服自己婆娘，卷了被褥过来再睡了小媳妇不迟。 待周遭安静下来，陆如绮气血翻涌，狠狠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倒在地上慢慢喘气，睁眼闭眼都是父亲自行了断的场景。 她不过下山除妖一趟，回来后却听闻玄徹仙尊饲养蛊虫，拿门中弟子喂蛊的事。 那蛊极其凶恶，能吃空弟子修行灵根，被吃掉灵根的弟子不出半月就会精血耗尽而亡。 从数年前玄徹仙尊就开始养这恶蛊，至今已经残害十余人。 此事被玄愔仙尊察觉，还是因为他骗了陆如绮的沐时师兄，欲毁其灵根害其性命。 被发现后玄徹仙尊羞愧自杀。 陆如绮回去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她从掌门之女变成了普通弟子，见到了沐羽师兄给她偷偷留下的影像石。 那记录了玄徹仙尊拔剑自刎的一幕。 陆如绮不得不接受这荒诞不经的真相——那个来看自己亲生女儿的一面都要被人守着的沉默剑修，真的自杀了。 只言片语未曾留下，却给陆如绮留下了骂名。 她被明里暗里的欺负，三个师兄不在的时候就被冷嘲热讽，被孤立，被欺凌。 连带着她的玩伴也不得不被孤立。 她被叫做魔头的女儿。 这本来没什么不能忍，只是师叔母仿佛还在生气，不太愿意见她。 陆如绮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就去问沐羽师兄，撞见一位师姐在向他示爱。 她急急退走，却被沐羽追上来表白心迹，他说本来不想这么快，但是看不下去她处境艰难，想早早成婚，那些人就不敢再对陆如绮指手画脚了。 陆如绮还未说什么，长久不见的师叔母此时却出现在他们身边，手中装着衣物的托盘掉在地上。 她从未对陆如绮说过重话，只是指着门说往后莫再登门。 沐羽在说什么，陆如绮已经听不见了，她像做错事的孩子，来不及追究自己到底有没有错，面对师叔母含泪的痛心目光，转身就走了。 饭食不再由师叔母经手，三位师兄也被勒令不许再跟她混在一起，她的饭菜便被那位求爱失败的师姐动了手脚，她误食化尽修为的丹药，被一帮外门弟子绑到山下，如同贩卖猪狗一般发卖了。 父亲就算常年不在身边，也实实在在为陆如绮遮风挡雨；他离开后，不过短短半年，陆如绮尝遍了人走茶凉的孤寂和墙倒众人推的恶意。 丹药仍在发挥余威，陆如绮全身发寒，血液也被冻结了一般，在地上有进气没出气。 这样也好。 陆如绮合上双眼。 赶在那人回来之前，她死了便死了，也免去给人做小老婆的悲惨命运。 “……” 陆如绮本该就这样死去，如果没有路过一只狼妖的话。 灰狼嗅到鲜血的味道，将头探进伪装十分拙劣的山洞里，看见了一块冰冻的鲜肉。 鲜肉长得有点好看。 身上还绑着两条绳子。 灰狼有很多常识，这证明这块鲜肉有主。 但它是谁？它可是邪恶的狼妖，无恶不作。 于是它咬断了绳子，把昏死过去的美貌鲜肉给叼回了自己落脚的深山——一处更大更宽敞的山洞。 它刚刚吃饱，不太饿，于是就趴在能晒太阳的石台上休息，顺爪将带回来的猎物压在爪子下面，怕她自己跑了。 一爪子下去没个分寸，把人小腰给划破了，衣服裂开口子，羊脂玉一样的皮肉开始淌血，多浪费啊。 狼妖想也没想就伸舌头去舔。 好在伤口不深，那点出血量很快就可以忽略不计。 衣服的破口被狼妖舌头上的倒刺勾扯得更大，露出了里面一层更细软的布料，裹得挺紧，狼妖没舔开，于是转而舔舐猎物的手腕和脚腕。 吧唧吧唧卷着她的血，跟吃零嘴儿似的。 猎物没有转醒的迹象，狼妖做出的恐吓动作和表情都没派上用场，它张大嘴打了个哈欠，将头搭在猎物的腹部开始闭目养神。 春天快来了，吃饱了就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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