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针引线,给程邺缝补衣物,心里想着魏熙,不知道哥哥怎么样了,有皇后娘娘保护他,他肯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活得好好的吧? 不过肯定是不如以前风光自由了,可能和她一样隐姓埋名? “阿枝,我的伤口崩开了。”坐不住的杨婵出去转悠了一圈,找回了自己的马,她推门进来,南枝就愣愣地看着她。 打量什么呢? 她理直气壮地请求:“你能不能再给我缠一次?” 南枝于是回到屋子里给她重新包扎,杨婵任由她动作,大大方方地盯着南枝看,夸她长得好漂亮:“要不然你跟我走吧?我留一封信给你夫君,叫他来我麾下做事,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危险的。” 总会招惹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就她刚才出去转悠,打跑了三个蹲在南枝家附近的流浪汉。 南枝用生疏的官话回她:“不用,你报答我点,别的。” 杨婵只在此处待了三日,她收到了舅舅的回信,必须得回去了,南枝透露身份,请她帮魏家平反,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多简单啊,彼时杨婵想,她会建立一个新的太平盛世,不仅要为前朝那些忠臣平反,更要把像南枝一样可怜无辜的人都找回去,好好补偿他们。 她离开了那个地方,南枝把家里的钱都给她做盘缠,她当时还不知道那是程邺攒下来要给南枝治病的钱,只想自己会尽快还更多钱给她。 就在杨婵离开这个小村子的第二天,北狄人就翻过了那座山,北狄王孙达木拓循着杨婵的踪迹找来,却意外发现了南枝——他被萧威擒住之前,曾傲慢地想过,等灭了西北大营,要把这个少女抓回去当做宠妾的。 只是失算,生出那么多事端,耽误到了现在。 给他带路的两个老赖被杨婵揍了,因此怀恨在心,肉一口吃不着,不如干脆利落毁了,谁叫程邺媳妇儿那么倒霉,收留了北狄人的眼中钉! 院子被牢牢把守,虎背熊腰的男人逼近握着剪刀的女子,他垂涎又势在必得的目光落在南枝身上,微笑道:“他们说你,已经嫁人了,不过没关系,按照我们北狄的规矩,强者,才能占有美人。” 南枝听着他那蹩脚的中原话,冷笑着往地上啐了一口,“什么畜生规矩,难怪打到了中原还是灰溜溜回来了,你们不过是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你长得像那只雪妖,性子却和我姑姑很像。” 达木拓并不生气,他此时和南枝只隔了一张桌子,却仿佛能够嗅到南枝脖子里的软香,他的牙齿发痒,迫不及待想要咬住猎物的喉咙。 “那只雪妖都不能完全学会我姑姑的性格呢。” “我难道不比你的丈夫更加强壮吗?”他下流的目光落在南枝丰满的胸脯,仿佛已经透过遮挡严实的布料窥见其中的春情。 突然,他猛地跨进一步,将南枝抓进怀中! 果然如他所想,这个美人是香的,不是那种香料的味道,不刺鼻,却叫他嗅一口就被撩拨得不能自持。 南枝没有挣扎,被他半压在桌上,这倒出乎了他的意料。 达木拓伸出一只手抚摸南枝的脸,露出挑逗邪魅的笑:“怎么,表现得那么不屑,其实心里已经屈服了么。” 他的手指蹭过南枝饱满的唇,微微下压,要伸进去。 “跟你的新男人说说,那个该死的女人往哪里走了?” 南枝不答反问:“我得了痨病,你听说过吗?” 达木拓一顿:“什么?” “一种得了就治不好的病,花很多钱都治不好,”南枝说,她微笑着,“我丈夫很傻,他还以为能治好我,拼命出去挣钱,所以今天你才能出现在在这里,而不是被他打死。” 达木拓大笑起来:“小美人,你的丈夫打不过我,我是草原上最强悍的狼……啊!” 原来南枝趁机一口咬住了他放在自己嘴边的手指,达木拓手上刺痛的同时,右边大腿也传来致命的痛感。 他一把推开了南枝,自己的大腿上,已经深深刺入了一把锋利的剪刀! 南枝的后腰撞在桌子上,她得意地笑,那笑很疯,牙齿和手上都沾着达木拓的血。 “草原的狼?”她也大笑,在达木拓阴沉的目光中站起身,“不过是一只畜生!” “我死也不会叫你如愿,终有一日,中原铁骑会踏平你们的王帐!” 在达木拓受伤,未来得及反应之前,她跑起来,直直朝着院中那一棵百年枇杷树撞去,额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嗡——” 那一瞬的时间仿佛静止了,灰扑扑的枇杷树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绿光,其中混杂着丝丝金色灵光,那是树精即将生灵智的表现,不过更为强大和不甘的怨气包裹了它。 枇杷树发出哀鸣,它刚要萌生自己的意识,树身中就塞入了一个完整的灵魂,来不及,来不及! 将错就错。 这一刻,魏南枝触树而死,小枇杷向死而生。 凡人看不见枇杷树开灵,达木拓拖着伤腿走过来,这个女人满脸是血,身体已经没有任何起伏,呼吸,脉搏,统统没有了。 他骂了一串脏话,叫手下进来将南枝拖回去喂狼,要叫她死也死不安生。 北狄士兵要动手时,那棵枇杷树的树枝突然活蛇一样动起来,它将南枝的尸体高高托起,勒在树干上,好像要融入身体一样用力,南枝的血从树干上往下淌,骨头也咯吱咯吱响。 他们吓坏了,达木拓也不能保持镇定,枇杷树像是要吃人了。 “快走!”达木拓带着士兵逃走,此番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一时气不过,命令将带路的老赖给杀掉丢回村子。 其他人的性命被特意留下了,达木拓故意的,他派人给萧家传信,说留了一份大礼给扶月公主,就在边境。 杨婵急匆匆带着人马赶回小村,推开南枝家的门,见到的就是被树藤诡异地绑在枇杷树上的南枝。 她的尸身保存完整,只是鲜血已经干涸。 死状凄惨又骇人,无人敢来敛尸。 “……阿枝。”杨婵的双腿一下就软了,她踉跄两步,勉强站住。 平生第一次,杨婵察觉了后悔的滋味,她想,为什么自己当时不更谨慎一些呢?为什么不将南枝一起带走呢? 是她害死了南枝。 …… “程邺媳妇儿死啦,死得不干净。” “但是风光啊,扶月公主……公主为她扶棺回乡!” “死都死啦,还管风光不风光啊,大晟早就没啦……公主又怎么样啊……” “可怜人呐……程邺回来怎么办呐,爹娘都病死了,媳妇儿也没了,都没留下个孩子……” 走镖回来的程邺在镇上领了银钱,他掂了掂钱袋,沉甸甸的,这次耽误的久了一点,但是得到了更多的报酬,加上之前攒的,应该够买大夫上次说的那种名贵药丸子了。 他心里轻松了一点,又因为马上要见到南枝感到开心。 不知道阿枝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好好休息,上次分别时候给他做了一半的衣服应该好了吧? 路过一个首饰铺子,他停住,想起阿枝好像许久没换过首饰了,不过钱要拿来买药,他不能乱花。 “……”于是程邺走了。 片刻后,他又走回来,进去店铺,认认真真打了欠条,押上镖局的名誉,说最迟下个月来还钱。 他带走一只银簪子,和钱袋放在一起,打算一起交给南枝。 程邺踏着黄昏日落走回他们的小村子,在他家的地里看见一座孤零零的新坟。 他没在意,还想着回去问问南枝谁家又死了老人。 路上遇见几个婶子,她们端着洗好的衣裳回来,看见他就都露出那种很难过的表情。 程邺还不明所以,他点头问好,看见李婶子也在里面,就问道:“我家阿枝身体还好吧?没再咯血了吧?饭有没有好好吃?” 李婶子看着他,突然就羞愧地淌眼泪:“程邺啊,婶子对不住你!那天我家老头子腰痛,我就晚去了半个时辰……南枝她就,她就自己撞了树啊!” 程邺的脑子“嗡”地一声,他好像傻掉了,不能理解李婶子的话,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叫,撞了树?” “吴三说的,他们看你不在家,就想着口头调戏南枝几句,莫名其妙被一个女人给揍了……刘长根他们俩怀恨在心,引着北狄人上你家去找麻烦……” 他跑得飞快,耳边呼啸的风都成了李婶子的话。 “吴三胆子小不敢掺和,他趴在远处的树上看见了……那个北狄人要强迫南枝,南枝不愿意,就自己、自己撞死了呀……” “阿枝!” 院门“哐”地被推开,枇杷树上的血迹已经暗沉,那样刺目地映在他眼中。 满地是纸钱,枇杷树枝叶招摇,发出轻轻的声音。 “阿枝……阿枝……”程邺眼前不断发黑,他扶着门框,缓缓跪在了地上。 最终他“咚”地一声,栽倒在了家门口。
第105章 折骨枝(终章·上) 扶月公主在边境扶了灵柩回萧家,阵仗很大,也没隐瞒,人们打听到棺材里躺着的是当年被冤枉的忠臣之后。 是个女子,父姓魏,闺名唤作南枝。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魏临光再次露头,他愣神了许久,好似一场噩梦醒不过来。 南枝被暂时葬在萧家祖坟里,说以后还要迁坟回盛京的。 她的墓碑那么干净,只写着她自己的名字,因为不是萧家人,只是一个暂居的客人,所以孤零零的不张扬。 魏临光看了一会儿,他蹲下来想要触摸南枝的名字,丑陋的烫疤露出来,他便将手缩回去,无端露怯。 “阿枝,我是哥哥,”魏临光声音很低,怕惊扰了谁的安眠一般,很忐忑地说,“对不起,我又来晚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话,说两句便道一次歉,说两句便道一次歉,渐渐地,话也说完了。 他的人生没什么好说,说出来都怕污了南枝的耳朵,只好笼统含糊地撒谎“哥哥过得很好”;南枝的人生他也查到了,寥寥几句,不容他窥见她的悲喜。 “原来你已经嫁人啦”、“你夫君是个木匠,身份有些低”、“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啊怎么不好好保护你”,讲了诸如此类的废话过后,他住嘴了。 阿枝的一辈子真倒霉,哥哥无用,夫君也无用。 谁也没护住她。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开始抠弄坟墓上的石砖,一直默默烧纸的沈嫊蔷很震惊地扑过来拦住他。 “临光阿兄,你在做什么!” 魏临光神色认真,不像开玩笑:“我会起尸之术,我让阿枝醒过来,我都没看到她长大的样子。” “你不是只会造尸妖吗,”沈嫊蔷的眉毛拧成忧郁的形状,“而且听人说公主已经将阿枝火化,里面不过是一捧骨灰,起不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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