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问我,范大爷跟谢大爷是不是你说的这个故事里的范无救跟谢必安?” 齐宣点点头,看似期待,实则情绪并不高涨。她知道这不过是后人杜撰出来的故事,其中能有几分可信? “肯定不是啊,”并非齐桓回答,而是在前带路的陆水,“你瞅瞅范无救那个身高,这能叫身材矮小?” “而且,这个故事以后别在地府随便跟其他鬼差提起,万一传范大爷耳朵里,你只怕……”齐桓欲言又止,陆水接过话头—— “会很惨!”
第8章 .枉死枉死,魂丢其尸(中) 陆水是个好客之鬼差,她领着他们来到本地最火的酒楼,上了二楼定了临窗的雅间,点了一桌丰盛的酒菜,三牲六畜,全是最顶级的标准。 烤全羊,猪肘子,牛蹄筋,马前足,鸡大腿,猪头肉,狗肉火锅……全是荤菜,摆满了面前这张八仙桌。 齐桓舔舔嘴角,叹道:“我快一年没开荤了!谢谢陆大人款待!”直到陆水大手一挥,他这才敢上手,一双老鼠爪子抓住一只鸡大腿塞进嘴里啃,一双门牙又尖又亮,连那骨头都刺得粉碎,被他合着鸡肉吞下肚里。 “你这个吃法是不是有点夸张?”齐宣一脸惊诧,随着齐桓那快到没影儿的双手使出横扫千军的架势将满桌的美味佳肴吃个精光后,她才后知后觉,看着碗里仅剩的一只猪肘子,又看见齐桓那几乎失去理智的猩红的双眼,忙用双手挡住,“你总得让我吃一口吧!” 齐桓不理,伸手来抢,争夺间,那只肘子蹦蹦跳跳离了碗蹦下桌,飞到了窗外的街道上。齐桓飞身而出,紧随猪肘子而去。陆水乐得拍手直笑,从背后抽出一截半人多长翠绿而笔直的细竹拿在手里转了两圈,这才踏着窗户跳出去,口中叫道:“你小心点!撞毁了这些摊子我得找景珏要钱赔偿。” 齐宣捡起地上的碎瓷碗,悄悄藏了一块。眼看四周客官全都聚到窗边,她轻手轻脚下了楼。这时,原本凑在窗边看热闹的一道身影也退了出去,捡起角落里的斗笠戴在头上,紧随其后而出。 城内遍布亭台楼阁,房檐上的瓦片上都缀着彩纸随风飘扬。偶尔见到几辆颜色鲜艳的小轿车停在柳树边,方向盘上拴着一根手腕粗细的麻绳。 看来车钥匙忘记烧下去了。齐宣拍拍那纸糊的车身,轻飘飘晃悠悠的,也不知有了钥匙能不能发动。 “还不如烧辆自行车来得有用呢。”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她赶紧回头,见到那个推着板车卖衣服的鬼魂。 “你跟踪我?” 那只鬼咧开嘴笑了:“不是,我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对方扔来一件休闲外套,墨绿颜色,袖口已经磨得开了线,正是之前在剥衣亭被黑无常夺去的外套。她看着那只鬼魂,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不是人,我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她不耐烦地哼了哼:“我这嘴,一时间改不过来。你想做什么?那些衣服是你在剥衣亭偷的?为什么你知道这件衣服是我的?又为什么要还给我?” 他低笑两声,阴恻恻地看着她:“问题可真多啊,只可惜,我不想回答。这件衣服已经付过账了,我只负责送货上门。至于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情。” 说完,轻身一跃,单脚立于纸屋之上,他戴上斗笠,微微侧转头:“免费赠送你一个信息,要不要?” “什么?” “枉死城里有东西在猎鬼,不想死的话赶紧去目标地点接头,继续闲逛下去……”他转过头,只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你还有时间么?” “你是说没有命魂会消失那件事么?有人给我两根判官笔芯,说可以护住天地二魂。” “不是指这个,”他似乎笑了,耳朵动了动,“人的记忆本来自肉体,也就是魄。七魄散了之后,才转到命魂之中。没有命魂,也就没了储存记忆的容器。” 失去命魂的话,记忆保存时间不超过一日。 说完这些,他纵深一跃,消失在街角院墙之后。齐宣慌了,抬脚去追,原地跳了两下,并没有如预料中腾空飞起,离地只不过半米高。 手中这件外套似乎穿了许多年,颜色洗得淡了,绿中透着白。内衬打着补丁,绣了一朵小黄花。抚摸着那朵十分陌生的花朵,指尖忽然传来刺痛之感,仔细看去,原来那花蕊中混进去一根刺。她抽出那东西,发现是一根比手指还长的木刺。 “奇怪……这东西怎么……”这木刺一头尖锐无比,另一头却圆墩墩的,穿着一根红线,表面刻着精细而古怪的花纹。因实在细微,看不清楚,齐宣只好作罢,将木刺收在口袋里。 掏出先前藏起来的碎瓷片割开衣服内衬,只见里头塞着三张黄纸,摊开一看,纸上画着奇怪的符号。她脑中闪过几个熟悉的字句,仿佛先前有人无数次在她耳边诵念一般。 齐宣心头突突直跳,思索片刻后发现每次回忆起关键部分便会卡壳,只能作罢。她麻利地收好这些东西,将外套整齐叠好,塞在那座纸房子底下。幸好这房子足够宽敞,只是微微翘起来一个角度,却没有倒塌。 她贴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哐当哐当响了几声,有人叫道:“怎么回事?地震了?哎哟哟——这桌子怎么自己动呢?” 捂着嘴偷笑几声,她捡起一块石头压住那处房角,假装无事发生一般悄然离开。 正准备回到酒楼假装从未离开,岂料没走几步已经失去自由。四面八方围过来几个穿着各异的人,有老有少,有穿着古人长袍的,也有西装革履的。他们嘴角带着笑,有两个手里拿着木棍,另外几个均空着手。 齐宣脑海里飞快转过几个念头—— 钱?人?不对,是魂?紫衣人说她没有命魂,味同鸡肋,那就是为钱了!她掏出那两块银锭子,朝着他们亮了亮,随后毫不犹豫扔进了旁边的宅院中。果然那些鬼魂如饿狼扑食一般涌了进去,院子里吵嚷声一片。趁此时机,她拔腿就跑。 没跑几步,身后再次响起追逐的动静。回头望去,果然那群打得皮青脸肿的鬼魂们已经结束战斗追了上来。他们嘴里叫着:“把钱交出来!” “钱不是都给你们了?”齐宣大叫。 “这点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我才是叫花子好吧!我就这么点钱!” “谁家烧银锭子就烧两块碎银啊?骗鬼呢?” “我怎么知道是哪个抠门的烧的!确实只有两块啊!” 所谓苍蝇鼻子尖,闻着味道就知道屎在哪儿,一只又一只鬼魂加入战斗,他们涎水连连,双目发红,口中的叫唤越来越大声。空气中黄沙弥漫,头顶上乌云笼罩,齐宣双腿异常沉重,一步步似是踏在了烂泥之上,失去着力点。她奋力往前,却举步维艰。 终于,她累垮了,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摸摸额头,沾了满手的汗水,下一个瞬间又化为水汽消失于天地之间。回头望去,那群孤魂野鬼越追越近,相距不过几十米远。她叹了口气,心中涌出放弃的念头。 放弃?我放弃什么?她疑惑了,接头地点是哪里?她究竟打算做什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却又不甚清楚。 哒——哒——哒——坚实又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声音传来—— “啧——真能给我惹事啊!”铁链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黑影闪过,狂风乍起,鬼哭哀嚎不绝于耳。风沙平息后,齐宣揉揉眼睛,这才看清方才发生之事。 那群鬼魂已被铁链束缚,捆绑在一处不得动弹。他们有的瘫倒在地,有的卑躬屈膝,口中直叫唤:“大爷饶命!” 挡在她面前这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只见黑袍飒飒随风飘,高帽大书太平好,勾魂索链手中拿,嘴角微微往上翘,天然一副讥讽嘲弄的长相,正是黑无常的老大——范无救。
第9章 .枉死枉死,魂丢其尸(下) 他一步一步朝着齐宣走来,手中的铁链垂到地上,拖出寒冰似的声音。齐宣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勉强站起身子,想跑,却使不上力。 周边的鬼差纷纷围过来,押走那群发了狂的鬼魂。陆水拎着已经失去意识的齐桓,从屋檐上轻轻跳下,落到范无救身旁,低声道:“被下了药,这才发狂闹事。我已经通知转轮殿,只是那边事务繁忙,一时间抽不开身过来。怎么,赏善罚恶这两个混蛋还是不肯上班?” “混蛋的只有一个,另一个不过是提线木偶。” “关三安要是知道你这样形容他,非得跟你打个三天三夜不可。”陆水笑了,又指了指齐宣,“刚好你过来,她就交给你了。我送这个小家伙回转轮殿,你……不需要我陪同吧?” 范无救一挠头发,掉下几块碎泥巴。看样子回到地府这几天他都没修整,面色憔悴中透着烦躁,眼尾上挑,重重眨了两下,微微点头道:“你去吧,这里交给我。” 陆水转身欲走,范无救忽然伸手将齐桓夺下,一拳捶向他的肚腹,动作之迅速人眼看不清。陆水正惊讶间,齐桓捂着肚子呕了一地黄绿相间的玩儿意,口中直嚷着疼。 “好了,你带他走吧。” 等陆水离去后,范无救蹲下身,盯着那团呕吐物看了半天,察觉到齐宣好奇的目光,头也不抬地说:“有致幻药的气味。” “没有酸水的气味么?”齐宣忍不住问,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那群未死之魂被带走之后,街道上早已空无一鬼。范无救朝着她越走越近,他身材高大,齐宣站直身体只能勉强够到他肩膀,因此她必须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外圈发出点点蓝,似墨水渗透,化开的那点痕迹。 “干……干嘛离我这么近?”她忍不住后退几步,生怕天魂泄露出她心底的某些秘密。 “那些食物,你为什么没吃?” 齐宣这才知道他的疑问,简单解释了当时情景,脑中一丝一毫的无关事项都不敢想,碰都不敢碰,生怕牵一发而动全身,暴露出不必要的信息。 “照你所说,这是一起意外?” “酒楼是陆水带我们去的,菜也是她点的,你再怎么样也不该怀疑到我头上啊!”齐宣不满至极,满心委屈。 范无救倒也没继续盘问,眼睛朝着四周乱扫,忽然瞧见了什么似的,右手微抬,翻手之间,远处一座宅子已经腾空而起。尾指一勾,那件折叠整齐的外套已经悄然飞到他手中。 他抖开衣服,简单看了两眼,嘟囔着:“什么破衣服塞在那个地方做什么?” 随手一扔,拍拍手掌叹了一气,转身看向齐宣,黑眼珠子动也不动:“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齐宣正看着那件飞起又落下的外套,脑门上的筋脉突突跳动,耳边忽听见黑无常问话,心神意乱间胡乱答道:“不是要去孽镜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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