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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竭力跳跃着，将刺眼的光芒慢慢向外推，渐渐晕染了大半个天空，单调的苍穹被赋予了全新的色彩，粉黄橙红丝丝缠绕，云朵也全部都镶上了一圈滚烫的金光。 看着车窗外的一切，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变了，变得更加旖旎多姿，变得更加完美，也变得更加陌生。 那种感觉很难说清楚，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太多生死离别的缘故，我觉得自己这个直男竟然开始多愁善感了。 天擦黑的时候，火车终于到达了终点站。 重新回到生活过四年的城市，看着站前广场上那座熟悉的大钟，我不由长吁一口气，心中感慨万千。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还是小城市更让人留恋。 它们前行的脚步相对较缓，发展也没有那么日新月异，比如不远处那个破旧简陋的路边摊，就和我上大学时一模一样。 自制的铁皮车前围着一群年轻人，大部分都是学生。晃晃悠悠的吊灯下，油香四溢的蚝仔烙刚刚出锅，焦黄的饼身，鲜嫩多汁的蚝肉，若是再蘸上一点甜辣酱，简直无敌美味！ 回想起那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味道，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本想冲过去买一份，但排队的人实在太多，我在火车上又吃得太饱，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学校离火车站并不远，步行大概只需要十几分钟。路两边的凤凰木高如擎伞，火红的花朵在夜色中炽烈妩媚。 依旧是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筑，甚至连刚刚亮起的路灯都还和以前一样，仿佛蒙着一层雾气。 沿着昏黄的灯影，我快步向前，转了两个弯后，终于来到了学校门口。 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那四个古朴虬劲的大字依然很显眼。 记得刚上大学的时候，校长在新生大会上曾经说过：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欢迎大家选择青云大学，希望你们在这里能度过美好的四年。 美好…… 想到这个词，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苦涩，那么青春昂扬的日子，竟然被我搞得支离破碎，犹如缺失了的拼图，再也拼不完整。 青云大学位于东南沿海的一个三线城市，虽然学校不大，但却享誉海内外，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 据说，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出过很多名人，也曾经风头无两。只不过后来没落了，被一波波来势汹汹的新贵所取代。 但作为从这里走出来的毕业生，还是会坚持着一丝可怜的优越感，觉得自己和历史书上那些声名显赫的人师出同门，似乎无形中身份地位也提高了不少。 就像没落的贵族一样，抱残守缺，自大和自卑混杂在一起，以为自己与众不同，但其实什么也不是。 几年没回来，学校似乎更破旧了，校门两侧围墙上的瓷砖有些已经剥落，露出黑漆漆的钢筋水泥，墙角处甚至爬满了青苔，愈显寥落。 站在那四个经过风雨侵蚀的大字下，我仰起头，神思恍惚。这里真的拥有过我的青春、我的爱情、还有我的秘密吗？ “喂，你找谁？”见我探头探脑的不像个好人，保安打着手电筒，从值班室里走了出来，满脸警惕，他的另一只手甚至握住了腰间的胶棒，“在看什么呢？” “我……”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找谁？不记得任何人的名字，我应该找谁？ “学校有规定，外卖人员不能进校门。”保安瞥了一眼我手里提着的奶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开，赶紧走开！” “我不是送外卖的。”为了证实自己不是闲杂人员，我赶紧拿起奶茶喝了一口，陪笑道，“我是青云大学的毕业生，出差路过，想回母校看看。” “毕业生？”保安满脸狐疑，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但却慢慢松开了胶棒，“你是哪届的？” “2014 级。”我看起来就那么像骗子吗？记得顾雅曾经说过，她是 2014 级中文系，我跟她同一年，“计算机专业，我叫宋智程。” “2014 计算机……宋智程……”保安点了点头，转身往值班室走，“你等等啊，我要查一下。” “好的，不急。”此时我的心情很复杂，有欢喜，有期盼，更多的则是忐忑，万一刘若东并没有骗我，事实就像他说的一样，又该怎么办？我要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更重要的是，我要怎么做，才能“打败”这个强劲的对手，和顾雅重修旧好？ 保安在值班室里磨蹭了好久，又是翻资料，又是打电话，最后像是终于核实了我的身份，这才快步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啊，学校管得严……”验明正身后，他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语气也平和了些，不过脸上却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不过，你来的不巧，现在每个月只有开放日那天，校外人员才能进入，平时都不行的……” “开放日是几号？”我追问。 “要不说不巧呢，昨天就是这个月的开放日……”保安撇了撇嘴，抓着头发说，“要不然，你下个月再来吧……” 下个月！ 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倒不是嫌时间长，也不是嫌路途远，毕竟高铁很方便，两地之间只隔了几个小时。 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在未来的一个月中又会出现什么变故。 毕竟，我的生命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在一条铁轨上按部就班地前行，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失忆，有时候会突然死亡，有时候甚至睡一觉起来都会变成五十年后…… 经历过各种的不可思议后，我根本无法判断命运还会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每一分每一秒对我而言，都是万分珍贵的。 此时心里只有两个强烈的念头，一是挽回顾雅，二是辨明刘若东。 目前看来，二比一更紧迫，因为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跟这个人有关。 一时间，脑海中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明明印象深刻的五官，此时却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渐渐黏在一起，不分彼此。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想要将我记忆中的一部分抹去，不着痕迹。 “能通融一下吗？”这种润物无声的力量让人无比心慌，我忍不住开口哀求着，“我从外地过来出差的，平时也没什么时间，都好几年没回来过了，就进去看看，很快出来。” “真不行！”保安是个很坚持原则的人，再说如果偷偷放人进去，这个月的奖金就泡汤了，他头摇得像拨浪鼓，如铁塔一样拦在我面前，不容商量，“这里都有监控的，你要是进了校园，我这份工作怕是也保不住……就别为难我了……” “你是……宋智程？”正在胶着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面目陌生的中年人。 他大概一米七左右，身材偏瘦，穿着一件灰蓝色的长袖衬衣，也许年头比较长了，表面微微泛着白。袖口向上挽了几圈，露出结实的小臂，领口的扣子却系得整整齐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起来不修边幅。 最有特色的，是他鼻梁上架着的那副高度近视镜，厚厚的镜片像是瓶底一样泛着圈圈涟漪，镜腿是玳瑁色的，就像很多年前的老古董。 “对，是……”我有些迷惑地点了点头，完全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请问您是……” “您认识他啊？”保安先是一怔，随后脸上立刻挤满了笑容，点头哈腰地搭话，“刘校长。” 刘校长？ 这人难道是青云大学的校长？ 意外的同时，更多的是惊讶。 没想到，学校每年那么多毕业生，他作为高高在上的一校之长，竟然还会记得我这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难不成，我也曾经是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 “刘校长，我就是宋智程。”虽然不是开放日，但如果有校长“邀请”的话，保安应该可以破例的吧！想到这，我赶紧表现出一副热络的模样，试图蒙混过关，希望对方能开个“后门”，“正好出差路过，想回母校看看，没想到没赶上开放日，不知道能不能……” “进来吧！”刘校长一点官架子都没有，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学者，他笑着跟保安挥了挥手，随后示意我跟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得你还想着母校，当然不能拒之门外。” “实在太感谢了！”我眼眶一热，像是突然见到亲人了一样，“没想到，刘校长您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刘校长刚走出去几步，听到这话站定转头，笑眯眯地看向我，“ 我带过那么多届学生，属你们 2014 计算机的孩子最聪明，印象深刻啊！” “您……带过我们班？”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宋智程，记得母校，不记得我这个辅导员啊？”刘校长假装生气，“难怪一直校长校长的叫，你还是叫我刘老师吧，要不显得太见外了。 ” 呃……刘校长是我大学时的辅导员！ 这也太巧了！那他一定知道那些年发生过什么！ 我有些激动，没想到关于隐藏在岁月深处的秘密，马上就能有答案了。
第32章 幽灵九教 夜晚的校园黑黢黢的，一栋栋教学楼被繁茂的树叶枝干遮蔽，影影绰绰，只隐隐露出些轮廓。 初秋季节，地上覆了一层薄薄的落叶，踩上去咯吱作响。 这个时间，大多数学生都在晚修，路过小花园的时候，我看到湖边有几对情侣正依偎在一起，头碰头脸贴脸说着悄悄话。年轻蓬勃的荷尔蒙，为这寂静的夜色增加了几分温柔，空气一下子变得旖旎起来。 曲径通幽的小路两旁，种满了栀子花，清冽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想到我和顾雅也有可能牵着手在这里散步，心里不由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有感慨，也有酸涩。 “这是情人坡，还记得吧？”见我的脚步慢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小花园，刘校长笑着说，“上大学的时候，你肯定也没少来……” “我……没有吧……”虽然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但在昔日的老师面前，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就像早恋被教导主任抓了现行一样，满脸窘迫，“完全没印象了。” “大学，真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啊！”刘校长没继续追问，只是感叹道，“有热情、有冲劲、有不惧一切的勇气，年轻真是最宝贵的财富。” “是啊！”想到经历过的纷纷扰扰，我不禁有些怔忡，喃喃道，“要是能回到过去，该有多好，也不会有这么多烦恼……” “对了，智程，毕业之后，你就没再回过学校吧？”刘校长突然看向我。 “工作特别忙，也抽不出时间。”我心里没谱，答得也含糊，唯恐说错了话，露出破绽，“但我时时刻刻都很想念母校。” “嗯，有机会就多回来看看。”一拐弯，一栋破旧的教学楼出现在眼前，刘校长眼前一亮，抬手指向正前方，“看，九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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