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雅闭上了眼睛,任凭疾风吹乱了长长的卷发,脸颊被刮得生疼,她却嘴角上扬,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宋智程已经重新回到了床上,他默默地躺下,很快又打起了呼噜。 “砰”的一声闷响,惊得他身体一抖,下意识呢喃了几句,不过也仅此而已。 顾雅的头重重砸在了草坪上,鲜血飞溅而出,血珠挂在碧绿的草尖上,就像一颗颗相思的红豆,惹人怜爱。 不一会,更多的血从卷卷的长发中溢了出来,顺着发丝的方向,向四面八方延展,有的钻进土里,有的则蜿蜒向前,一条一缕,摇曳多姿,神秘的纹路犹如绽放在暗夜中的彼岸花,分外耀眼又触目惊心。 “好惨啊!”看到这一幕,孟春玲愈发满足了,她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巧地按了几下,“录下来了,万一以后出现什么问题,也有个证据。” “接下来,将宋智程的人生开启倍速模式。”刘若东不忍多看,只希望这残忍的一幕尽快结束,“五十倍,加速衰老,直接抵达离世那一年。” “搞什么?”孟春玲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说的共度一生,不会只有最后一年吧?” “当然不是。”刘若东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只有宋智程离世后,与他相关的一切才能重启,才能把你的信息加入进来。” “哦……”孟春玲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对了,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要保全顾雅?既然她不是核心程序,解体后重置不就行了,怎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你……你不会在骗我吧?” “因为……”刘若东停顿了好半天,终于决定正视在心底埋藏已久的情感,“因为,我爱上她了。”
第59章 代码奴隶 我叫刘若东,二十六年前出生在中国西南的一个农村家庭。 我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到了我爸这代也不例外,在我的记忆中,他的裤管永远高高卷起,瘦骨伶仃的脚腕和小腿在里面直哐当,黑黄的皮肤表面沾满了泥点子,不知道是从来不洗,还是经年累月的污垢洗不掉,那点点斑痕就像烙印一样,牢牢地渗进血肉里,抠都抠不下去。 他面相很老,还不到五十,脸上就布满了皱纹,加上双眉稀疏凌乱,眼睛极小,塌鼻梁大鼻头, 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品相极差的风?干核桃。 不幸的是,作为他的儿子,我完全继承了这差强人意的五官,更让人无语的是,还额外搭配了一张肥嘟嘟的香肠嘴。 没错,这是我妈脸上最显著的标志。因为这与众不同的突兀模样,她在村里有个外号,叫大嘴。 虽然他俩长得不怎么样,但起码还有个身高,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骨头架子撑起的皮囊,绝对是干农活的好手。 但到了我这,不知道基因发生了什么变异,勉强长到一米六就再也没动静了。虽然私下里我又是偷吃鸡蛋又是跑步跳高,但一点效果也没有。 丑陋的相貌搭配又瘦又小的身材,说是獐头鼠目一点也不为过。 整个青春期,我都是在无尽的自卑中度过的。那时的男同学,私下里都会偷偷交流,班上哪个女孩最好看,他们喜欢谁,打算以后跟谁恋爱结婚。 每次说到这个话题时,我都会默默地走开,百无聊赖之际,就去网吧上网。一开始只是打打游戏聊聊天,后来发现代码这个东西似乎更有意思,于是就一头扎了进去。 由于在这上面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慢慢的,各科成绩全都亮起了红灯。在高一上学期的模拟考中,因为严重拖了班级的后腿,老师通知我爸来一趟学校。 “什么!”平时他们根本不过问我的学习,乍一看到满是红叉的试卷,我爸差点没跳起来,他不分青红皂白,对着我破口大骂,“老子供你吃供你喝,就他妈考成这样!你这脑袋里装得都是屎吧……” “若东爸爸,请您冷静,有话好好说,别骂人。”遇到我这样的学生,老师其实更头疼,她表面上在劝,言语间其实全是推波助澜,“有同学反应,刘若东成天泡在网吧里,这可能是他学习成绩迅速下降的直接原因,希望家长能关注……” “啪!” 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我爸直接就给了我一耳光,因为愤怒,他脸上的皱纹都撑开了,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我:“难怪总说生活费不够,原来是……你这个王八蛋败家子,我打死你!” 这件事以我退学而告终,老师暗中松了一口气,嘴上却惋惜道:“其实刘若东同学还是很聪明的,就是缺乏正确的引导。” “行了,蛤蟆腚上插鸡毛——不是那块料。”我爸气呼呼地扛起行李,狠狠啐了一口,“回家,种地!” 我的学生生涯在高一那年彻底终结。 没想到,一个星期后,警察上门,说国内某知名网站被黑,CEO 私人电脑中的资料被篡改,接到报案后,他们顺藤摸瓜找到了这里。 “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吧?”我爸一见到穿制服的就腿软,他哭丧着脸,“我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什么网站,什么 CO,听都听不懂……” “你不懂,你儿子也不懂吗?”警察拿出网吧登记记录,“该时段的 IP 地址显示,黑客就是刘若东。” “黑客?”陌生的词汇让爸妈无比疑惑,他俩的目光齐齐转向我,盯了好一会,我爸突然像一头发怒的雄狮般冲了上来,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口沫横飞,“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 眼看我像只小鸡仔一样被拎了起来,脸憋得通红,我妈急得不知所措,见劝不下我爸,她直接跪在了警察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警察同志,孩子小,不懂事,你们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他吧……” “有话好好说。”警察赶紧把她拉了起来,“刘若东触犯了法律,要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他俩胆战心惊地等了一天,没想到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说是没有主观恶意,就从轻处理了。”经此一番,我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点暗自得意,想起“猪头”CEO 的邀约,忍不住分享这个“好消息”,“那个网站的老板希望我能去他们公司,说是……” “什么网站网站的,一听就不是好玩意!”我爸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他抄起扁担重重地敲着灶台,“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哪都不许去!” “孩子刚回来,你别……”我妈拦在了前面,随后她又开始劝我,“东啊,咱就是农民,别总想那些不实际的,你爸岁数越来越大了,今年身体也大不如前,你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要是走了,那些地谁种啊?” “敢走?打断他的腿!”我爸两只小眼睛一瞪,眼白通红,抄起镰刀,气呼呼地往地里去了。 “东啊,别惹事了。”我妈的眼泪掉下来了,“要不是电脑,你也不至于退学,这就是个害人精,可千万不能再碰了。” 我双拳紧攥,咬了咬嘴唇,满腔喜悦全都化成了万般无奈,最终只能点了点头,小声应道:“好,我哪都不去。” 接下来,我一边干着地里的活,一边偷偷钻研计算机,那是心里唯一的梦想,绝不会轻易放弃。 十年后,我终于羽翼丰满,凭借过硬的专业知识进入了知名的高科技企业,成为了一名程序员。 偷偷摸摸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光明正大地“玩电脑”了,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一串串代码从指尖流淌而出,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是多少金钱都买不来的。 就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变成一个虚拟人,成为被一串串代码支配的奴隶。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些代码还是我生前亲手写下的。 从悬崖坠落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沉重的躯体在急速下降,灵魂的反应速度显然慢了半拍,有好几次差点脱体而出。 隐约间,我甚至能看到一层淡青色的东西,在身体表面被凛利的空气扯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 “砰”的一声巨响,每一块骨头都粉碎成渣,团囿于体内的那口气因为受到强烈的挤压,逃命似的从尚未完全损坏的气管口鼻钻了出去。 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我想起了无涯计划。 死亡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它的未知性和不确定性。 但如果事先知道死后的去处,似乎一切就不会那么沉重了。 这套倾注了大量心血的智脑系统,果然没有辜负它的创始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幽幽地醒转过来,看了看周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另外一个全新的世界。 既熟悉,又陌生。 虽然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拟的,是由冷冰冰的代码构成的,但对我而言,却意味着重生。 和常规设定不同,当初我植入个人信息的时候,并没有采纳宋智程的想法:只实现愿望,屏蔽部分记忆。 简单来讲,作为开发者,我是存有私心的。换而言之,即便是死后,我也希望自己能记得一切,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因此,在自我系统设定中,我降低了“愿望”的比例,将“记忆”的部分加强,这样既可以不破坏程序的稳定性,又能保证我在系统保有相对的自主性。 说得露骨一点,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做这个世界的神,在这个自建的虚拟系统中,主宰一切。 让人意料不到的是,不久后,宋智程竟然也进来了。 知道他的猝死和工作量过大、修补智脑系统 bug 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我觉得有些愧疚,想起生前的种种,因此决定先帮他完成所有的心愿。 依旧是那家公司,依旧是那次出差,依旧是拍摄短视频。 按照宋智程的愿望清单,我将结果改写,顺利地出了一期爆款。 由于部分记忆缺失,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一切并不是真实的,只是在看到视频的时候,提出了“这么大尺度,怎么能过审”的问题。 还好我找了个理由迅速转移话题,含混过关。 从那之后,我更加谨慎小心,这既是在实现承诺,也是在测试系统。要贴近现实,又不能完全还原现实。 我渐渐体会到,无涯计划的成功,不仅仅需要代码技术的支撑,还需要人文历史心理情感等等各方面的配合。 只有这样,才能打造出一个区别于虚拟游戏、有温度、体验感高度仿真的临终关怀系统。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宋智程的愿望一个个得到了实现。 没想到,就在我以为系统运行开始进入平稳阶段的时候,一个猝不及防的念头突然打破了所有的平衡。 我爱上了顾雅。 没错,就是为宋智程量身打造的虚拟女友。 意识到这一点后,我慌得一批。 从小到大,我的心思和精力全部都用在了计算机上,从来没有和女人交往过的经验。没想到,潜意识却自动将“爱情”列为了最重要的未竟之愿,于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顾雅,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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