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 杜知桃又敲了一下,里面还是静悄悄的,她忍不住了,按下门把手,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去。 空气里漂浮着趋散于无的消毒水味,淡蓝色的窗帘拉着,室内光线昏暗,给人一种阴暗之感。 病床前的茶几空无一物,床头柜上连一杯热水都没有,整个病房冷清的要命,昭示着自从陆星泽从住院到现在,没有一个人来探望过他这个事实。 房门在身后合上,病房隔音很好,连窗外枝丫上鸟雀的啁啾都难以捕捉,杜知桃静静地站着,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陆星泽就躺在床上,干净的被褥盖到他的胸口以下,病服敞开的领口露出他清癯分明的锁骨,和锁骨上青紫色的淤痕。 压在被子上的手臂说是伤痕累累也好不夸张,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痕极为触目惊心,因为做过处理已经没有再流血了,被消毒药水处理过的伤口呈现出苍白的颜色,好像一块不新鲜的,被丢弃到垃圾桶里的腐肉。 他脸颊上裹着纱布,眼睛紧闭,脸色甚至比雪白的床单都白上几分,但并不是健康的莹白,而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躺在这里,似乎被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没人在乎,无人牵挂。 杜知桃的心揪了起来,闷闷的疼。 她想起了她的妈妈。 杜知桃永远记得那天上课上到一半,班主任把她喊了出去,焦急地告诉她她妈妈出了事,她没命地赶到医院,推门而入时,见到的也是这样一幅画面。 点滴安静地流动,她最爱的亲人,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的人孤零零地躺着,在看到她进来后,冲她虚弱一笑。 那一瞬间,眼泪夺眶而出。 因为经受过痛苦,所以杜知桃是个很容易共情的人,就算受伤的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会发自内心感到同情。 更何况现在躺在这里的人是陆星泽,是她的任务对象,也是她不知不觉间真正放在心上重视的人。 杜知桃搬了把椅子,轻手轻脚地在床边坐下,安静地注视着他。 也许是因为睡得不安稳,他在睡梦间都紧紧蹙着眉,像是一头负伤的猎豹,潜意识戒备着所有想趁虚而入的人。 杜知桃看着看着,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然而伸到一半,她的手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 “——你想干什么?”陆星泽睁开眼睛,冷冷地质问道。 他根本就没在睡觉,而是一直在闭目养神,所以病房门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 少女自认为发出的声音很轻,却没想到她的举动从头到尾都被床上的人收入眼底。 陆星泽在看清来者是杜知桃以后愣了一下,下意识皱紧了眉。 他在这里的事没告诉任何人,就连他的舍友也只以为他请假回家了。那她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想到对方之前团建时对他莫名其妙的大胆示好,陆星泽考虑片刻,决定装睡。 顺便可以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陆星泽原本以为这人只是对他有所企图,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竟然一上来就想摸他的脸。 在少女的手抚上他脸颊的前一秒,陆星泽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想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已修
第06章 手腕被捏得有点疼,杜知桃缩了一下手,没挣脱开,陆星泽的眼神又有点可怕,完全没有之前跟她说话时的温和礼貌。 难不成是脑子被人打坏导致性格大变了? 杜知桃咳嗽一声,正经地说:“我听说你住院了,来看看你。” “看看我需要上手?”陆星泽嘲讽道。 杜知桃没话讲了。 虽然偷摸别人确实是她不对……但要是早知道陆星泽醒着,她怎么可能伸手啊! 不过一开始听唐景怡那么说,她还以为陆星泽奄奄一息,现在看他还算有活力,杜知桃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就是对她好凶。 陆星泽见对方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皱了下眉,松开了手:“你怎么找过来的?” 杜知桃揉了揉手腕,看他一脸阴沉,赶紧解释:“我听别人说你在学校附近出事了,最近的医院就是这里,就找过来了。” 听别人说? 陆星泽太阳穴狠狠一跳。 妈的,这事都已经传出去了吗? “所以,”陆星泽的眼睛瞥向她,口气听不出情绪,“你过来干什么,我们很熟吗?” 挺熟的,我们之前天天聊天来着。 但这话不能说,杜知桃只能咳嗽一声,努力挺直腰板,装作理直气壮地说:“之前团建你不是坐我后面了嘛,还告诉了我你的名字,难道不算熟吗?” “告诉你名字因为是你要求的,坐你后面因为是游戏规则不可抗力,而且你自己算算,我们从头到尾一共说过几句话?” 杜知桃被他怼的哑口无言,垂头丧气地缩着肩膀。 但陆星泽还不放过她,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摸着下巴露出恶劣的笑,饱含恶意地揣测道,“不会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想和我套近乎吧?” 杜知桃震惊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 他、他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因为系统说过不可过多介入任务对象的生活,所以杜知桃一直小心翼翼把控那个度,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干涉太多,惹来反感。 对待陆星泽时,她给自己的定位是知心大姐姐,她自认为自己做的挺到位的,却没想到这么纯洁的感情在陆星泽眼里就变质了。 更可怕的是杜知桃回想一下自己做过的事,发现居然还没法反驳。 她跟他总共才见过两面,并且第二面的时候杜知桃就开始毫无缘由地接近他了,站在陆星泽的角度,肯定觉得莫名其妙,然后怀疑她是不是别有用心。 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杜知桃决定解释一下:“我只是想和你扆崋交个朋友。” 陆星泽:“……” 他表情古怪,一言难尽地重复了一遍,“交朋友?” “对。” 反正已经这样了,杜知桃心一横,干脆破罐子破摔,“我看你平时好像一直一个人,我也经常一个人,所以咱俩干脆做个朋友吧,还可以一起约饭。” “你住院了,我还可以来看你,陪你说说话。” 其实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杜知桃的主要目的是提供关怀,所以肯定要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在他身边。 这种感情突破了任务,与爱情无关,也谈不上亲情,那么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友情了。 一个人只要不是冷血无情的杀手,肯定会担心生病住院的朋友吧? 她觉得自己解释得有理有据的,陆星泽肯定会信,但没想到陆星泽把脸一拉,冷笑一声:“出去。” “啊?”杜知桃傻愣愣地看着他。 陆星泽毫不留情地推开她,手指着门口:“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出去!” 杜知桃有点恋恋不舍,但任务对象不乐意她也不能强求:“那好吧。”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忍不住停下脚步,扭头看他,“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她不等陆星泽有所反应,打开门出去了。 陆星泽一口气憋在喉咙里,气得重重捶了下床,结果一不小心压到了伤口,他一下咬紧牙关,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他冲着门大吼:“别来了!” …… 搪瓷咖啡杯重重摔在地上,只听见“碰”的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断裂的把手飞了出去,白色的碎碴顷刻间迸溅开来,与深色的木地板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一张狰狞的网。 棕色的咖啡液在名贵的手工羊毛地毯上留下一摊深色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咖啡香,看着便令人触目惊心。 “我不需要你来教我做事。” 失手摔了一个杯子的裘时煜单手撑着桌面,他眼睛发红,胸口剧烈起伏,失控地朝电话那头大吼,“我说过了,我不是你裘城的附庸,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选择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裘时煜听到声音,勉强冷静了一点,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有什么反应就直接挂了电话,理了理衣领,朝门口冷声说:“进来。” 门开了,经理走了进来。 办公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从外面根本听不到里面的争执声,因此当经理进来后注意到地上摔碎的杯子和一地的污渍后,明显愣了一下。 “有什么事?”站在桌后的裘时煜用消毒纸巾反复擦拭着自己沾到咖啡的手指,不耐烦地问。 他最讨厌别人浪费他时间。 经理回过神来,赶紧把手里的东西递交过去:“裘总,策划案改好了,您看一下。” 对方挨得太近了,裘时煜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后退一步,同时避开经理碰过的地方,接过文件翻看了两页。 经理非常紧张,低眉顺眼地站在一边。 下一刻,厚厚一沓文件被大力甩到桌子上,一下子冲出桌沿,散落一地,发出的巨响令他吓了一跳。 经理心脏都停跳了一下,下意识低下头,局促地捏紧了手,大气不敢出。 “你这写的什么东西?这么大一个漏洞你是瞎了所以看不见?” 这句话脱口而出,裘时煜才意识到自己因为刚才的情绪没忍住迁怒了。 他呼出一口气,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语气克制着勉强缓和了一点,但脸色却仍然没有好看多少,“拿去重做,如果再给我看这样的东西,就直接换负责人吧。” “……知道了,裘总。”经理咬了咬牙,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唯唯诺诺地出去了。 办公室门从外面关上,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裘时煜伸手想拿咖啡杯,扑了个空后才想起来咖啡刚才被他摔了。他烦躁地捏了捏鼻梁骨,打了个电话,叫助理重新送杯咖啡进来,顺便弄干净地面。 等冒着热气的咖啡送过来后,裘时煜喝了口,心情却反而更糟糕了。 怎么这么难喝。 他把咖啡杯放到一边,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外面的夜景。 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呈现出一派繁华,对面的商业大楼投屏着一分钟价值二十万的广告,五彩缤纷的霓虹灯光为周边的景物镀上了一层绚烂梦幻的色彩。 江两岸的万家灯火倒映在水面上,五光十色,金碧辉煌,随着微波轻轻荡漾,十分迷人。 室内光线明亮,擦得干干净净的巨大落地窗倒映出裘时煜穿着西装,高挑挺拔的身形。 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沉默的背影看起来有种无端的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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