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她还敢对着魔尊咧嘴笑:“那可不是, 其实我早就比神魔王更厉害, 恐怕在这魔界,比我强的, 也就只有天魔大人,还有阿萝。” 阿净煞轻哼一声,魔气随即收紧, 将夜修罗折磨的死死咬牙才没有惨叫出声。 他没打算在夜修罗身上浪费时间, 而是满怀爱意地凝视怀里的女萝,低下头去轻轻蹭她面颊,呢喃道:“等阿萝醒来,我杀了这些人作为你我重逢的庆祝,好不好?” 女萝此时正置身于一片鲜红中, 她有些恍惚,下意识伸手去抓, 红色褪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典雅整洁的房间,不知为何,她总觉着似是在哪里见过。 而方才蒙住视线的,是一张大红色绣着九尾金凤的盖头,女萝想起身,脖子却被压弯,透过不远处梳妆台上的镜子,她发现自己正身着鲜艳热烈的嫁衣,头上凤冠无比沉重,上面缀满宝石珍珠,而镜子中的少女瞧着也就十五六岁,眉目如画美若天仙,脸颊甚至晕着一层淡淡的红。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吉时马上就到了,你怎么还把盖头掀下来了?”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自门口进来,见女萝拿着盖头出神,连忙数落,不知为何,她给女萝一种很熟悉很亲切的感觉。 妇人从女萝手中取过盖头,正要再给她戴上,却见女萝眨着眼睛一副无辜又茫然的模样,登时笑出声:“傻孩子,连娘都不认识了?” “……娘?” “娘在呢。” 见状,妇人将盖头放到一边,在女萝身边坐下,将她搂入怀中,“好阿萝,别怕,陛下爱你敬你,后宫又只你一人,从此之后,你们夫妻和鸣,若是陛下敢叫你受委屈,你爹和你弟弟可不会放过他,就是大逆不道,也要找他算账!” 女萝糊里糊涂应了两声,妇人笑吟吟给她把盖头戴上,随后她便迷迷糊糊被牵起手,一个少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阿姐,我背你出嫁。” 女萝就这样被搀扶着由对方背起,她喃喃道:“……阿阵。” “是我,阿姐。” 阿阵的话里带着几分鼻音,他忍着不让泪水落下,“阿姐入了宫,千万不要忘记家里人,陛下宽厚,应当不会苛责阿姐,阿姐要记得我,一定要记得我。我会好好读书科考,将来做阿姐的靠山,决不让阿姐失望。” 在上御辇的前一刻,女萝听见了男人隐忍的哭声,还有母亲的劝慰,弟弟更是毫无形象的抹起眼泪,她脑子里此刻一片混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母亲很慈爱,弟弟很友善,父亲也很温和,可她总感觉好像少了什么,有哪里不对劲,很不对劲。 恍惚中,周围场景一换,女萝不觉皱起眉头,她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什么了! “阿萝。” 刺眼的红色盖头被掀开,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映入眼中,女萝不由得叫出了那个称呼:“……陛下?” 宣帝露出喜悦的笑容,他弯腰抚着女萝的脸,将自己的额头与她相抵,言语姿态无比亲昵:“是我,我终于将你娶回来啦。” 女萝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无法言喻的欢喜,她认为自己此刻应当含羞带笑低头,再偷觑陛下两眼,可这份欢喜不知为何那样沉重,沉重的女萝觉得它好像成为了禁锢在颈项的枷锁,叫嚣着要把她拽入无法逃脱的深渊。 宣帝搂住她,女萝发现自己的身高只到对方肩头,如此倚上去竟是刚刚好,若要与他对视,须得踮起脚尖,陛下的怀抱宽广又温暖,充满安全感,只要待在陛下身边,就什么都不用害怕。 女萝认为此刻自己应该露出幸福的笑容,可嘴角就是无法上扬,她不喜欢这个身高,太矮了,怎么可以这样矮小?万一陛下要打她,要杀她,她该怎么办?! 没等她想清楚,就被宣帝掐着腰肢举起转圈圈,女萝惊恐地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抗!掐在腰间的手明明一点都不疼,可她却完全挣扎不开!那双手简直像是镣铐,像是长在了她身上! 只是掰了两下,她的手就红了,怎么会这样?她什么都还没做,怎么开始气喘吁吁了? 怎么就累了? 如果这个时候突然有敌人出现,如果这个时候身边有朋友需要保护,她什么都做不到! 不对,不对。 女萝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敌人,她在陛下怀里,就算有敌人,陛下也会护着她。什么朋友?她只要陛下就好了,根本不需要朋友。 不对不对,还是不对。 怎么想都不对。 当宣帝俯首想要亲吻女萝时,她毫不犹豫伸手挡住!宣帝面露诧异:“阿萝?今儿可是咱们的洞房花烛,你难道要赶我出去吹冷风不成?” 说着他先笑了:“倒也不是不行,但为夫好歹是一国之君,若在外头罚站,叫人看见难免闹笑话,不如这样,我就在内殿门口罚站,好不好?你解气了我再进来。” ——阿萝! 女萝猛地扶额,宣帝见状关切不已:“阿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萝?” “我……我没事。” 那呼唤仿佛只是错觉,女萝勉强笑了笑,宣帝见她如此,愈发担心,不舍离她半步,可女萝完全不想和他靠近,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记忆里自己一直都盼着能早日入宫陪伴陛下,如今美梦成真,怎地反倒不高兴? 若是被娘爹知道,肯定要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不,娘跟爹那样好,事事宠爱纵容,怎么可能对她说出这种话? 不知何时,女萝沉沉睡去,待到她再次醒来,外头竟已是寒冬,她揉了揉额头,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是什么季节,印象中春日迟迟,怎地一觉变天,窗外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阿萝!阿萝! 恍惚中,女萝赤脚走到镜前,镜子里倒映出另一个自己,她静静地望着那个自己,心想,她可真可怜,和自己不一样。 另一个她也在家中待嫁,但娘没有那样爱她,爹也不曾给予祝福,弟弟更是一事无成,只想着她当了皇后能给自己寻份好差事。唯一相同的只有温柔且爱她的陛下,陛下柔情似水,虽常年征战在外,书信却从无断绝,两人成婚数年,感情始终如胶似漆。 可画面一转,镜子中的自己竟变了模样! 她脱下了华丽的皇后朝服,不再佩戴精致美丽的首饰,她长高了,脂粉不施,去过很多地方,受过很重的伤,结识了无比珍贵的朋友……镜子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女萝如梦初醒! 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竟无意识中被迷惑了! 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是自己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在盼着母爱父慈,丈夫怜惜?她拼命活到现在,始终不停抗争,就是在等待这样的生活?! 不是的! 当女萝再次看向镜子时,发现碎裂的镜子里呈现出不一样的画面,那是曾经的自己,正为夫君暗自神伤,甚至天真地幻想他会放下一切,留在人间与自己长相厮守。 女萝毫不犹豫地对着镜子叫道:“醒来!快醒过来!” 镜子那边的自己似乎看到了这一幕,显然被吓了一跳,女萝敏锐地发现了另一个自己随身携带的摄魂铃,她想,难道镜子里不是幻象,而是正在发生的过去? 她迅速想起还在人间界时,自己的的确确在镜子里看见了另一个不停叫着醒来、满脸焦急的自己,那时她以为是错觉,难道正是现在的自己? 没等女萝想明白,镜子中的幻象如波纹轻轻荡漾,旋即消失不见,而宣帝也走了进来,怀中抱着一束鲜花。 女萝已经意识到心魔梦境与现实的不同,现实中吕夫人吕侯爷对她并不亲近,弟弟吕阵更是个死皮赖脸的纨绔,而宣帝常年征战,也不会像心魔梦境中这样始终陪伴在侧,好像世上再无战争亦无政务,他只要每天陪着她就好了。 宣帝问:“怎么了,阿萝,竟这样看着我?” 他将鲜花放到桌上,面色凝重,走到女萝面前蹲下:“阿萝,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想要同你说,我不想你我夫妻之间,有秘密可言。” 女萝:“你是说,你要杀妻证道一事?” 心魔梦境中的宣帝可想不到妻子竟一语道破自己将要坦白的事,刹那间神情错愕,女萝说:“我都知道了,你想说什么呢?” 宣帝怕她误会,连忙解释:“我是想要告诉你,我绝不会杀你!什么大道什么成仙,如果没有你,那些东西对我而言毫无意义!” 女萝:“哦。” 一番催人泪下的深情告白只换来一声哦,宣帝表情更加错愕,他以为是妻子没听明白,于是重复强调:“我绝不会杀你,你对我而言比成仙更值得留恋,我只想在人间与你白头偕老,其他的通通不想管。” 女萝:“嗯。” 宣帝哑口无言,而女萝叹了口气:“这话,你放到两年前,那个还对你抱有希望的吕萝身上,一定能将她感动的无复以加,甚至愿意主动为你牺牲,只想成全你的大道。” 说着,她化出藤剑,一剑将眼前的宣帝劈成两半! 心魔梦境也随之消失,女萝摇摇头:“这算什么,谁还会留恋过去金丝雀的生活不成?” 话音刚落,周围场景骤变,女萝亲眼看见山峰树木从自己四周被重新组建构成,这里她同样无比熟悉,因为这里,是铸剑山。 “阿萝姑娘!” 闻言,女萝转过头去,英俊温柔的凤怜真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你怎么在那里站着呀,柔宜已等你许久啦!” 柔宜。 女萝手中的藤剑不由得放了下去,她屏住呼吸,问:“柔宜……还好吗?” 问完这句话,她才发现自己在犯蠢,这只是幻境,是虚假的凤怜真,铸剑山也好,凤氏一族也罢,都在凤火中化为灰烬不复存在,而柔宜也早已远走,从那之后,她们之间再无联络,柔宜好不好,她并不知晓。 “柔宜很好啊。”凤怜真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原是想说傻,却又不舍得对心上人如此讲话,于是便含糊过去。 女萝真的很想再见柔宜,于是跟在了凤怜真身后,她不知道这个梦境是什么意思,是想要借由柔宜令她失控? 在凤怜真的带领下,女萝终于见到了柔宜,小姑娘依旧明媚而天真,她欢快地冲女萝跑来,一把挽住:“阿萝姐姐!今晚上有烟火大会!你可千万不能错过喔!我娘给我准备了超级超级漂亮的烟花!到时让我二哥放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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