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问津认栽地拍了下脑门:“表妹她走了多久?” 墨缘溪说:“记不清,但你肯定追不上。” 墨问津叹气道:“你可知这样未必会帮她,反而会害她!莲主那样自大的人,此去尚未抱生念,他不让表妹相随,并非怕她伤心,而是怕她卷进去。” “表妹她从来也未置身事外,”墨缘溪轻笑道,“哥哥,你别忘了,表妹她身负太清剑骨,是她要去保护别人,而非别人来保护她。” 人都走了,再争辩这些也没有意思,墨问津长吁短叹一番,失魂落魄地走了。 流筝在墨缘溪的帮助下悄悄离开周坨山,先御剑赶往掣雷城,在城外徘徊许久,遇见夜罗刹帘艮,向他打听后才知道,季应玄根本就没有回来过。 流筝气得跺脚,揪住帘艮的袖子不放:“亏我把你当朋友,你竟然帮着季应玄一起骗我!” 帘艮不好意思地挠头:“我也视雁姑娘为好友,但莲主可是我主上。” “你上回因忠忘义,眼下要补回来,帮我个忙,”流筝说,“带我到莲花境去一趟。” 帘艮有些为难:“这……” 莲花境是莲主的灵力渊源,只有莲主本人才能打开前往莲花境的密门。 可是一旬之前,莲主突然秘密召见帘艮,在他额心打入一枚莲花印,给了他打开莲花境密门的权限。 莲主大人吩咐他,倘若半个月后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就用他教的方法毁掉莲花境。 若说第一次毁掉莲花境是毁掉了莲主与莲生真君共同的灵力渊源,第二次毁掉莲花境,就是彻底毁掉莲主的性命。 那是他用自己的血肉培养的、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的一池业火红莲。 莲主没有向帘艮解释这样做的原因,只是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又意味深长的态度对他说:“帘艮,这是最重要的事,孤只放心交予你去做,它关乎比孤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你听他的鬼扯!” 流筝听罢,态度愈发焦急:“莲主看重的东西,他自会去保护,帘艮,帘大哥,你也知道毁掉莲花境的后果,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消亡吗?” 帘艮紧抿嘴唇,脸色阴沉得有些吓人,眼里却满是迷茫和呆滞。 还有隐约的动摇和犹豫。 “我希望他好好活着,绝不会伤害他,帘大哥,你最该理解的是我的心情。” 流筝抓着他的袖子,眼中蓄泪,声音哽咽,瞧着单薄又可怜。夜罗刹虽是魔族,也见不得她这般小姑娘无助彷徨的样子,许久,帘艮一跺脚:“也罢!我可以带你去莲花境,但你要跟紧我,不能做伤害莲主的事。” 流筝郑重点头:“我愿以性命起誓,与他同生共死。” 再次踏入莲花境,流筝险些认不出这里。 上次跟随季应玄来莲花境中学习神女剑法时,莲花境中煞气逼人,业火缭绕剑冢,莲心里的火焰蠢蠢欲动,想要挣脱红莲的束缚,吞噬陌生的来者,乃至闯出莲花境去。 漫天都是金赭色,火海里热浪如流,瞬间可吞金噬铁销骨。 此时的莲花境却变得十分温顺,曲折小径通往剑冢残壁,径旁红莲笼在薄雾般柔和的金赭色微光里,感受到流筝的气息,先是向两侧为她分开一条小路,又亲昵地凑过来蹭她的裙摆。 流筝蹲下身,试探着触碰红莲花瓣。 帘艮忍不住从旁提醒:“雁姑娘,小心!” 流筝含笑道:“它们很乖。” 红莲收拢莲心,不让莲蕊的业火烫到她,流筝触碰到温暖的花瓣,仿佛是活生生的精灵。 她拂开红莲,看到了底下的焰海,亦是十分温驯,仿佛涓涓水流。 流筝说:“在姜国塔的梦境里,太羲神女曾赠与姜国国君姒追雪雾圣莲,圣莲的种子在忧怖崖下生根发芽,最初与地隙下的业火相克相抗,后来渐渐发生了变化,能与业火相伴相生,甚至控制业火,这是圣莲的第一次异变,也许连太羲神女都未曾预料到。” “圣莲的第二次异变,是莲花境的毁坏与重建。如今的业火红莲不止是灭世的利器,不再依附于业火而生存。” 帘艮问:“那它们靠什么活着?” “血液,”流筝轻声叹息,“靠莲主的血液。” 说罢,她从发间拔下一支钗子,狠心在腕间一划,鲜红色的血液流出,随着她倾斜手腕,滴进红莲的焰心中。 帘艮大惊:“你这是做什么!” 流筝道:“别担心,我身上有莲主的剑骨,我的血,它们也是认的。” 果然,饮血后的红莲倏然长高,花瓣亭亭舒展,色如丹砂而丝络如金,浓艳得几乎要滴落。 流筝起身,将自己的血液一路洒进莲花池中。原本姿态恹恹的红莲次第开成一片,映得整座莲花境里红光弥漫,生机勃勃。 流筝靠在曾习过剑法的残垣边休息,随意将手腕上的伤口缠住。 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手指抚过长壁,神情温柔而沉浸,仿佛忆起了当初他教她剑法的时候。 “可惜我太笨,那时尚未参透与他的因果。”流筝轻声叹息。 *** 季应玄与萧似无一路从皇城鄞州打到听危楼附近,两人凌空斗法,碧穹时而墨黑如渊,时而金红如血。 祝仲远带着听危楼中子弟赶来,清剿追随萧似无的妖魔,萧似无则不停地吸食它们化作煞气,一波又一波地朝季应玄攻来。 “追随吾的蝼蚁无穷尽,你用血肉养出的红莲总有耗光的时候。”刚挨了季应玄一掌的萧似无抹掉嘴角的血痕,阴声道:“今日吾必然将你耗死在这里。” 季应玄面不改色:“不妨一试。” 话音落,缠绕在他腕间,本已因过度耗竭而萎靡黯淡的业火红莲突然焰光大振,季应玄周身腾出业火热浪,瞬间将靠近他的妖魔小怪烧成了齑粉。 萧似无一惊:“这是?!” 业火红莲突然无来由地盛开变大,澎湃的灵力和炎气压得人难以喘息。 季应玄心中亦是一惊,但他很快猜到了缘由,必是有人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了莲花境中的红莲,它们才会突然迸发力量。 莲花境中的红莲只认他为主,除非…… “剑骨……是流筝。” 那她必然也知晓了他的欺骗,恐怕很会就会找到他的下落。 季应玄心中暗道糟糕,不敢再恋战,将红莲灵力汇于指间,漫天花瓣凝成一把无形的剑,凌厉的莲瓣是锋利的剑刃,随着季应玄突现在萧似无面前,他将剑狠狠刺穿了萧似无的心脏。 红莲灵力在萧似无体内爆开,满天花板与殷红的鲜血纷纷扬扬落下。 而季应玄也因收到反噬,从半空摔落,听见身体里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一招名为“万芳同枯”,与剑修们的命招类似,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乃至于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招式。 幸而在萧似无炸开的一瞬间,红莲似有感应,竟不惜粉身碎骨,将季应玄包裹住,使他不至于与萧似无同归于尽。 众妖魔见莲生真君已经消亡,纷纷作鸟兽散,听危楼的弟子们去追,祝仲远则连忙将季应玄扶起。 “莲主大人……” 断裂的骨头几乎刺穿了季应玄的身体,他仍然清醒着,额角冷汗涔涔。 他没有在祝仲远面前露出怯色,只简单低声道:“快帮我接骨,然后……吩咐下去,不要将我的行踪透露给雁流筝。” 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 业火肆虐,生灵流荡,这并非流筝希望身处的世间。 可是让流筝以剑骨之躯相祭,他舍不得。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一件比杀死萧似无远远更重要的事情。
第66章 缈缈 待流筝循迹赶到听危楼时, 战乱后的痕迹已被打扫干净,唯余空气中淡淡的血腥气, 以及地面上一团深黑如墨的血液。 这是萧似无的血,因为吸收了太多魔性而与常人不同,流经之处在岩石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腐蚀痕迹。 有听危楼的弟子贸然上前,被其灼伤,众人正不知该如何处理,忽听身后一女子道:“我来。” 有几个资历老的弟子认得这位曾劈开过三十三重听危楼的紫衣女剑修,忙去禀报现任楼主祝仲远,待祝仲远匆匆赶来时,流筝已将地上的残血处理干净, 抬手将不悔剑的剑光笼回袖中。 祝仲远向她作揖:“多谢雁姑娘相助。” 流筝说:“你若真谢我,就告诉我莲主的下落。” 祝仲远道:“不曾见过莲主。” “是么?”流筝凉凉一笑:“不悔剑认得这血, 这是莲生真君的血, 若是你不曾见过莲主,难道是凭自己就能将活了两千年的莲生真君杀死吗?倘若如此,我倒要向祝楼主讨教几招了。” 说着便亮出了不悔剑, 无色剑身周围缭绕着冰寒灵气, 因主人的恼怒而显得愈发凌厉。 她正因焦灼和绝望而渐失耐心,不惜以逼迫的方式来得到季应玄的下落。 祝仲远抿唇看着她不言, 正僵持之际,有人赶来斡旋, 是苏如茵与苏啼兰姐妹二人。 当年流筝破开听危楼,救下被祝伯高囚禁的众多姑娘,苏家姐妹一直感念流筝的恩义。 “仲远, 雁姑娘对你我有恩,我曾承诺过她, 只要她需要我的帮助,我绝不会拒绝。”苏如茵挡在祝仲远身前,一面是保护他,一面是同他商量。 祝仲远低声对她道:“可我答应了莲主,绝不透露他的行踪……” 流筝心头一跳:“你果然见过他,什么时候的事?” 祝仲远:“我不能说。” 苏如茵柔婉笑道:“你答应莲主,是盼着莲主好,雁姑娘待莲主的心绝不会轻于你。何况她问的并非行踪,而是时辰,纵使告诉她又何妨?” 祝仲远回握着苏如茵的手,因她的请求而愈发纠结,目光落在流筝脸上,看见她眼中焦灼的神色,以及隐蓄的泪光,又低头看了看苏如茵,忽然对流筝感同身受。 半晌,他叹息一声说道:“罢了……半个时辰前,莲主杀了莲生真君,自己也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那就是跑不远。 流筝追问:“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祝仲远不说话,却看向南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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