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动物受伤流血,但依旧让人感觉到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那是因为它还在抗争,还在活动,还在专注,还留有旺盛的诉求。 这个人,现在,更像是一滩正在被放干的池水,正在伤,正在被吸走心力,连看人的眼神都是淡淡飘忽的。 也透着几分不爱费心在这在他人身上的灰丧。 “说你的来意。”她说。 商朔流再混账,也是披着上流虚伪皮囊气质的混蛋,表面功夫还是要的,本来还有意规避,但听到这人凉薄沙哑的声音,半点不如她昨日……对司马倦知这些人的谈笑柔和,不由目光抬落。 一刹,他有一种在雾重看人的感觉。 她侧靠着四方亭廊柱,长腿微撇在美人靠外侧,上下搭垂着,足下勾着细跟黑红的简款高跟鞋。 雾面但有水银高于水体密度垂感的银灰长裙,在亭子的遮光避影下,晦涩而内敛,微波浪长发懒懒搭着肩头。 腕上,耳坠,指节也有了华贵佳丽喜欢的珠化点缀。 美玉,黑氪,强大金属质感。 在雾里静谧。 今日无战事,不妨妆点色而降世俗。 商朔流一时失语,老半晌没说话。 商作贾的房间,腥气中,尸体还在原地,因为死得太惨,血肉模糊,得配合调查。 也没人在乎他的尊严体面。 这个案子怎么解决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些繁杂中,女领导跟苏家话事人以及到场的几个对举办以及维护有些职权牵扯的重要人物有过这样的对话。 “今早才通知,家属来了吗?” “没见到,但来了。” “没见到,你怎么知道她来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通知了吧,反正……呵呵呵。” “不需要见到,有些人,你会从很多人的言行举止中知道她来了。” “……” 司马倦知看向说话的人,未反驳,只是看向外面东庭方向。 谈瑟没有喊人,只是继续看着池面,看着下面的鱼抢食。 商朔流自己回神了,“夫人认为商作贾被杀,这件事如何?” 问题就很奇怪。 谈瑟:“你,准确点问。” 商朔流:“您作何感想,是为此伤心了吗?” 谈瑟终于瞧他。 她一开始就知道这人来意,倒没想过他这样不着调的开局,“你,是在一大早攻击我吗?” 她被恶心到了? 商朔流眉宇舒展,“我只是以为……您是在为他分心走神,难过,才会显得这么憔悴。” “是我误会。” 谈瑟不好提自己是为私事心情不悦,也的确身体欠佳。 因为死了人,又被通知来一下,基于原主跟谈家的事,她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私情而干扰最初的允诺,所以来了。 既然是公开场合,她有自己的体面,所以会打点自身。 苍白虚弱却是难掩的事实。 也不必要解释。 “你若当真,若这不是误会,也不算什么大事,不必要占你的来意,你这么说,显得在跟我邀功。” 商朔流眉宇一顿,盯着谈瑟。 谈瑟懒懒喂鱼。 好像话里也没其他意思。 但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商朔流:“很快会调查出现场有多重暗杀手段,几乎是在昨晚,差不多的时刻,多方同时动手,杀了我们的亲人。” “不敢邀功。” 谈瑟:“是吗?差点要夸你了。” 因为腿足够长,下面往常斜抵,抵着的力度微有松弛,上面搭着的因为思绪起伏而有的没的微敲地面。 避开目光免得持续关注她脸颊或者身体其他处而冒犯的他不可避免瞧见这种动静。 不得不再次移开目光去池塘。 看着吃饵料的鱼。 “所以夫人觉得这件事是好事吗?” “对今天而言,不太算,对长久而言,也不算。” 商朔流:“需要这个身份?” 谈瑟:“这世上所有活着的人,总是需要一个身份的,何况这个身份也会是我行驶某些行为以达目的的合理所在。” 商朔流:“也许有其他更好的身份,您是否愿意接纳?” 谈瑟:“比如?” 商朔流:“他是我商家的子孙后代,既我商家人,那么,夫人你自然也是我商家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其实从池塘扩增跳扫过这偌大东庭的别处。 亭子在池塘边,附近回廊阁楼何止两三处。 都有人。 观望着,安静着。 像是被吊着但不敢妄动的追逐者。 她是不是对此习以为常? 而这些人都对他刚刚说的话有了动荡。 稳不住了吧。 有人想要过来,但被拉住了。 谈瑟眉眼没半点波澜,问:“不是驱逐出去了吗?” 商朔流:“自他死的那一刻,又收回来了,不对,是自夫人您愿意慷慨宽厚饶恕一些旧事后,他可以还是商家人。” “商家,愿意为成为夫人您的陪伴而做出这样的努力。” 屋檐下,牙臻白都震惊了,但被牙臻仕拉着,没法大喊大叫,但他的表情跟眼神还是很直观:我滴妈,这什么发展?商作贾的死难道是? 谈瑟:“这是你一天半夜做出的决定?” 商朔流:“不,是昨天看到夫人第一眼。” 下面的话没说。 但附近的人都能替谈瑟补全下面的内容:就想刀了商作贾。 苏青绾也想起自己昨天在阁楼阳台远望瞧见那边动荡,后来那商作贾高喊的那一句,边上的商朔流其实是转头朝他笑的。 朝这个占着名分但早已无名无实的二叔笑得金贵而礼貌。 那会,就已经想好了如何杀他了吧。 可怕的是——有这种想法的也不止他一个。 他大抵也知道这点。 也没想过能瞒着谈瑟,甚至,他在某种意义上的确是在邀功。 “不伤尊严吗?我以为你们这一代,多多少少有点被权力滋养出的傲气。” “并不会。” 商朔流:“顺应局势跟内心,骄傲也得俯首。” 谈瑟不再喂鱼,指尖摩挲,让一些粘连的颗粒在指尖滴落,她的脑袋抵着柱子,懒懒偏转,灼灼瞧着他。 “你们好像一直怕我毁诺,但,我的确不会因为一些手段跟旧事去迁怒于人,商家也一样。” 商朔流惊讶,“我以为,商作贾做的事……” 足够让她报复。 绝对不止其他人那点事那么简单。 他能感觉到谈瑟是厌憎商作贾且没打算放他远走高飞或者东山再起的,也是因为这点,商家才不得不入局。 “那是他的事,既然以前你们没有关联,那以后就不必要为他的事买单。” 商朔流确定谈瑟说的是真心的,既显得他昨夜的决断跟如今的拉拢都像是无用功。 后悔吗? “真可怕,我竟然不后悔。” 他说。 “可惜失败了。” 谈瑟:“失败了吗?也没有。” “原本他不方便死,因为我要查一件事。” “但你们家非要入局。” “我反而确定了。” 商朔流忽然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她站起身来,裙摆垂落,用湿巾擦拭着手指,走了过来。 “商作贾大概率拿了我允诺要查要拿回来的东西,而且大概率跟你家有关。” “所以,既然你邀请了。” “那我就加入吧。” 晨落辉,光降驱雾,她走到他跟前。 他下意识后退。 一步步退。 狼狈不堪。 长腿细腰,华贵骄傲,但溃不成军。 他退到了台阶之下。 于是高度持平。 她不为他的退让而动容,但瞧着他硬朗有度的英俊面容而缓和眉眼。 “希望等我去京都,查出来的结果不影响你。” “你这样有手段有心智的儿郎,世俗家族血脉,荣耀在身,责任所在,但也有可能要被连累的时候,当断则断,去选更能配得上你格调跟尊严的路子。” “第一个格调。” “君子当守诺,不然会死。” “下次见面,允许你叫我婶婶。” 她伸手,取下了他胸口的族徽,也看到了这个人剧烈动荡的胸腔跟绷紧的呼吸。 蠕动的咽喉。 但没有反抗。 她视若无睹,将徽章握在掌心,踱步绕开,长臂微提裙摆,从他身边走下,高跟鞋从阶梯落下。 她走的安静,瞧见苏青绾这些人的时候也没有当视而不见,礼貌,风度,但依旧低眉想着自己的事。 没管身后的儿郎站在原地经历了怎么样的惊涛骇浪。 更没管别人怎么想。 而影壁那边也来了官方的人,邀请她去参与这件事的调查,毕竟作为唯一的家属,她需要…… 所有人却都听到她要走了。 “走?” “突然成了寡妇,身体欠佳,需要去旅行疗伤。” 她走出庭院,在吵吵嚷嚷的犯罪现场人群中落下了这么简单一句。 步伐未停,裙摆摇曳。 从屋内看了好一会某渣夫尸体而神态不一的南希等人走了出来,只瞧见这人跟送别官方人员的并行背影。 “至于生死之事。” “夫妻之间,总有人先鳏夫,或者先寡妇。” “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这话??? 人彻底走了。 女领导干笑一声,也不知说给谁听的。 “所以,夫人以前有过别的丈夫吗?”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啊?” 没完没了的,你们还要继续叉掉吗? 诸位默契选择在同个晚上同个时间段同时暗杀某个渣夫的……大佬们。 夫人刚刚那话是说给你们听的哦。 她不回应,不接受,但会礼貌给你们足够的体面。 而这个女领导却不知道这些人却更在意她前面的话。 “别的,这个字眼真好。” 还活着吗? 如果还活着,那真是……太糟糕了。 “是去见他吗?” “什么?” “别的丈夫。” “……” 女领导:“???” 不是,她说了去旅游啊,是提醒你们别再闹了!你们是一点都没听懂关键啊! 不过,难道真的去见别的丈夫了? 谁啊? 走向苏式园林外园准备离开的谈瑟正被404询问为什么最后那么说。 “你怕被缠上吗?” “不是,他们不至于。” 谈瑟双手环胸,站在路边,看着对面的古镇,那边人声鼎沸,游人跟本地人更多,相比而言,这边反而多是受邀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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