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轮椅上坐下,拿起终端在显示屏上按了一下,轮子向后转动。 桑格里安觉得很有意思,“你要带我去哪?” “终点为会客室。” “行。”他拍拍轮椅的显示屏。 轮椅:“恶意损伤医院财物,您将面临罚款。” 好脆弱的椅子,这就痛了。 桑格里安朝它呲牙,给这个赛博生命一点来自血族的恐吓,接着坐在椅子上看走廊两侧的画像,不再和它玩闹。 到达会客室,出乎意料,透明的视窗对面空无一人。 穿着白色工作服的男Bea推开大门,带他来到二楼的住院区。 站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看着床上插着食管的金发女人。 “前两周,9932号突然身体不舒服咳血,陷入间断性的昏迷,这段时间以来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奇怪的是,我们给她做了全套的身体检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 领他来的医生顿了顿,“或是说,她很健康,比一般人都健康。” 当着探望家属的面,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突然听见旁边长相不似凡人的红眸青年轻笑道:“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医生控制不住自己,点了点头。 信奉邪教的恶人困于无法用科学言明的病症,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死得其所。 青年只在病房边站了两分钟哼着小曲离开了,他离开后,病床上的女人眉目紧锁,持续将近一天时间,医护觉得不对劲,调出数据分析,并重新做了一系列检查,依旧毫无结果。 可能只是做了噩梦? 有人疲惫后撑在桌子边推测,得到所有人的强烈赞同。 一周后,女人才恢复清明,可以下床,并有思考能力,但身体素质大不如前,衰老速度极快。 生病前她也是精神病院里出了名的美人,如今似乎老了几十岁,声音都带着风霜的气息。 生病时梦到的那个场景每隔几天就会缠上她—— 其中,双眼赤红的青年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优越漂亮,但嘴里说出的话却如锋利的刀剑刺入她的心底。 他说:“你永远都离不开这里,当然,你的永远也只剩几十年了。” *** 桑格里安回去时,飞船里没有开灯, Alpha躺在他的睡袋里沉沉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清……” 她的声音发哑,应该在心里憋了很久,“四岁那年,父亲和爷爷奶奶同时割腕自杀,妈妈精神被诊断出现问题,被鉴定无法抚养孩子,然后我就被送到福利学校… …” 桑格里安脱掉外套,脱掉衬衫,脱掉长裤…… 几乎光溜溜的钻进睡袋,躺进她怀里。 他亲了亲鹤清的下巴,“说呀,宝宝,我在听。” 鹤清:“额……” 短短几分钟时间,她的心跳又降下来了。
第20章 “清清,你看。”桑格里安握着她的一只手腕放在自己胸口,另一只压在她的胸口上,“我们的心脏跳得一样快。” 两个心脏以同样缓慢的频率跳动,两具带着凉意的身体相拥在狭窄的睡袋中。 鹤清环着桑格里安的腰,如同在洪水中抱住干燥的浮木,她不自觉收紧怀抱,曾经冰冷的身体如今却朝她输送着暖意。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如果没有被自然制裁的话。”他笑着说, “但可以保证我们会一起死。” 讲到这,他突然激动起来,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鹤清捂住他的嘴, 不让他再出声,因为她还不想死。 强制关机没两分钟, 她突然发现青年雪白的脸色逐渐涨红, 眼角更是红艳艳一片,眼尾湿润, 落下几颗泪珠。 “嗯?” 鹤清松开手,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娇弱地倒在她身上, 喉咙间发出抑制不住的喘息。 “我没有捂住你的鼻子。”她抿着嘴,不知道这家伙在玩什么新游戏。 “清清,我想要了。”他哼唧一声,坐起身翻了个面,背对着她,肩头同样发红,像揉碎了好几朵梅花。 “你也想要了,别以为我没发现。” 鹤清紧急伸手按住他超后伸的手臂, “你安静点。” 桑格里安很喜欢她区域限定的霸道,结束后一起窝在浴缸里洗澡时发表自己的感想,“宝宝,你知道吗?” “嗯?”鹤清正往他头上搓洗发水泡泡,这个牌子的洗发水泡泡绵密,他像套了个绵羊毛帽子,出奇的可爱。 “如果教廷想在刚才那个时候封印我,我不会反抗的,死-在那样的-快-感-里反而是一种幸福。” 吸血鬼回味似的眯起眼睛,脖子上可怖的淡紫色手掌印还没来得及消失。 鹤清从他的后背把他搂进怀里,轻轻叹了口气,“我一直看着你呢,桑格里安。” “你永远都不会死的。” *** 夜晚的校园并不冷清,教学楼和训练大楼还亮着灯,墙上人影移动着,增加不少生气。 “好多人啊。”桑格里安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头上带着鹤清送给他的羊毛帽,手里还抓着食堂买的煎饼。 星际很大,他没体验过的东西还很多,每日都对外界充满着无限的乐趣,当然,前提是他的Alpha兼导游要陪在身边。 “你以前也住在这吗?”他伸手指向远处老旧的宿舍楼。 鹤清抬头看去,在她眼中,周围的一切不只是建筑,还带着无数时光的印记,“嗯,当年还没这么旧。” 漂亮青年的声音里带着警惕,“你一个人住吗?” “两人间,有一个舍友。”鹤清觉得好笑,也不知道他突然在吃什么醋。 飞船离开精神病院已经四个月时间,锁在心头上的铁链被桑格里安慢慢往下拽,她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切也不全是痛苦与挣扎。这两天碰巧路过年少时居住的星球,就答应他的请求,带他来看看自己停留过六年时间的学校。 “舍友?长什么样子的?好看吗?你们关系好吗?”桑格里安放缓脚步,等她经过时猛地拽住她的手臂。 鹤清:“你见过的,在飞船上那次。” 桑格里安翻出她的高中毕业照片,指着她身旁的位置,“那个棕色小辫子?” 鹤清点点头,再抬眼时眉目中带着灰色的怅然若失,“才过了不到十年时间,她已经是少将了。” 这是她年少时梦寐以求的职业。 两人在校道旁的椅子上坐下,鹤清遥望着教学楼的光影,桑格里安坐在她旁边研究那张毕业照。 他的清清和右边人隔的空间比和棕色小辫子隔的空间大很多,“你们当时的关系好像还挺好的。” “还行吧。”鹤清说。 她耐不住桑格里安亮晶晶的眼睛,回忆了一会才开口:“云译和我性格差别挺大的,她在学校很出名,有很多朋友,好像所有人都知道她。 Alpha很爱竞争很爱惹事,只要不要私斗,学校不爱插手。” 鹤清顿了顿,“只要把作业借给她抄,我可以省下很多事。” 不会有跟狗一样精力旺盛的同学找她打架,托校霸舍友的福,她的中学生活过得比小学清净多了。 桑格里安往嘴里塞了口煎饼,朝她伸手,含含糊糊道:“你考得好吗?” 把瓶装饮料拧开盖子给他,鹤清后背都挺直了点,“我最好。” “当然,清清最好了。”他喝了口水,没长骨头似的歪歪扭扭地往她身上倒,她顺势把下巴搁在他的脑袋上。 “为什么没去军校?” 背着月亮离开学校时,桑格里安拉着她的袖口。 “他们怀疑我继承到家族精神疾病。” 学医毕业后,生母涉险蛊惑66个病友自尽的恐怖事迹传遍整个星际,作为唯一直系亲属,她被牵连到职业背景评测不合格。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认为出身如同烙印一般刻在骨子里,多年费劲心血的努力只是浪费时间的笑话,两项叠加下心态彻底崩溃,正巧看到晨曦公司的招工广告,脑子一热直接去报名,有了工作后就开始彻底摆烂等待退休了。 对她来说,努力确实改变不了命运。 为什么叫命运,因为很多东西就是刻在命里的,如同鬼影一般纠缠一辈子,从生至死,从不放手。 “我也不喜欢-上-帝- 。”桑格里安绕到她面前,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所以,我是专门来补偿你的。” “那我肯定要谢谢你。”鹤清笑了,上前一步按着他的后脑深吻,直至身后传来“你们挡路了”的声音才分开,回头说了句“抱歉”拉着他的手闪到一边。 身边人低低的笑出声,原地蹦了两下跳到她背上,“走吧,清清,我们回家吧。” 鹤清回头最后看了眼学校,心上的锁链彻底瓦解,她点点头,背着桑格里安往飞船的方向走。 “嗯,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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