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场上已经开始了,看两拨人马在场上四下奔跑,周围人潮声起,我三人便聊着天有一步没一步地朝那边走去。其时聂英子继续道:“……有一个姓罗的叫罗缠锦的小姐你们认识吗?他也跟我哥相过亲,被我吓跑之后就是他在外面乱说,说我对我哥有意思才会想方设法破坏我哥的婚事……哼,幸好我哥没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小人之心,害人不浅。要不是我来了彼泽山,一定找机会收拾他……” 我点点头:“不用担心,这种流言没人会信的。那些传的人也只是为了哗众取宠罢了。” 回到赛场时,这场比赛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周围的女弟子也比先前又多了两倍不止,场上尘土飞扬,场下尖叫喝彩声不断,更显热闹了。 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看马球赛,以往每年冬天宫中都会举行击鞠赛事,比拼出来的赢家和最佳击鞠手还会得到舅舅的赏赐,但我至今都没能弄清楚马球赛的规则。我只知道一件事,璩绍很喜欢马球赛。 璩绍不仅喜欢,还很擅长打马球。因为擅长,他已经被连续三年评为了最佳击鞠手。为此包括舅舅的几乎所有人都很赞赏他,双生子尤其会为他感到自豪,璩玥会亲自缝制放鞠杖的皮袋,璩姝会给他绣平安符,给他送热酒,他们姐妹俩有时心情好还会当着我的面炫耀……也正是因为璩绍,我对马球赛不仅提不起一丝丝兴趣,还打心底里感到厌恶。每次在马球场上大展拳脚,被众人高声喝彩的时候,他都会看向我们这边的观众席,比出那个只有我能看懂的,侮辱人的手势——拇指掐着小指的指尖。 他第一次做出那个手势时说我是个他永远也不会放在眼里的杂种——就像那种血统不纯,只能用来拉车做苦力的劣马——能被他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轻松松地捏死。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一想起他那张牙舞爪,不可一世的虚伪嘴脸,我就忍不住想把他从马背上拽下来骑着他的脖子对他劈头盖脸地痛扁一顿!! ——冷静。 虽然这会儿他们的骑装和宫中比赛的骑装一点也不像,但一看到江小凝正随其他人一起纵横马场,还朝我开心地招手,我的心又不平静了。只好强迫自己尽力去关注比赛,然而只看见众人的狂热和激动,只听见赛场上的激烈拼杀,眼前还是江小凝那张似笑非笑,恍惚间情深意切的面孔,脑子里还是他那句:不如我们在一起吧,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这是他昨晚送我回东苑时对我说的话。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急着要一个回答。但我的心还是乱了。 ……时至而今,我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但喜欢……我确实很喜欢和他握手的感觉,很喜欢他面带微笑看着我的样子;他望着我的眼神,帮我打发别人的情书和骚扰;他痛骂韩湫的诗,帮我裁纸驯笔,还答应帮我做风筝;他那般诚挚地邀请我来看比赛,似乎我对他意义重大……但这是他想要的那种喜欢吗?我喜欢和他相处,却,实在不愿成为又一个林秀,成为月更公子月月盛开,却随时会被替代的花朵。 被当成林秀,光是想想就很讨厌。 事实上,林秀也找过我。他声称如今看清了江小凝的真面目,好多想不通的事一下子豁然开朗,好多执着的心思也全都放下了。只是担心我一叶障目,看不清江小凝的真正为人,又被他蒙骗伤害。他说:“……江小凝最会蛊惑人心,像我们这种一见了他就神魂颠倒的也就罢了,偏多少性情淡薄冷漠的女子,见了他本来不闻不问,不把这个人放在眼里,可多少日相处下来也变得浑然忘我。而他又最爱招惹那些性情冷漠的女子,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本事。 “当初继承父亲遗志发誓终身不嫁的袁国小姐,被他抛弃后一度心死投了湖;那张家小姐张绾言,据说聪明强干,冰心玉质,被江小凝直追到府墙门外,吹笛念诗,墙根下立了三日。可一旦得手,就撇下人不管,那一病差点要了张小姐半条命。再有何家小姐何璨,两人浓情蜜意之时,何璨的父亲被捕入狱,何璨求江小凝设法相救,可他早一车马躲出城去了。后来何家被抄家,何璨也因府罪被没籍入府,可他什么都没做过。唯一一个先一步抛下他的,也是被先前取消婚约的未婚夫追来,迫于家中双亲的意见,才和他断了个干净…… “说起他待人如何绝情,一开始也断看不出来,只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让人几乎深信不疑。可他情深意短,又风流成性,一段感情再怎么花费了心思才求来,往往不足三两月就烟消云散。别说山盟海誓统统不作数,前后更是判若两人。” —— 何况他始终不曾提及那桩婚约的真是假,始终不肯透露他是为了什么才撒谎,时至今日都在诓骗他人戏弄我…… “没错,他就是我的未婚妻,你们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就好。”——处理那些骚扰时,他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种冠冕堂皇的谎话来的呢? ……林秀所言虽算不上振聋发聩,却到底提醒了我,江小凝不会轻易以真心示人。为了赢得赌约就能演出三分像样的真情,这样被操纵、粉饰出来的情感,对他来说大概就只是一个玩弄股掌的玩具。腻了就换一个,甚至还会扔一个石子进去卡死。 ……比赛结束后,为免和江小凝照面,我抽身出来欲先一步离去。人刚走出重围,就被两位师兄拦住了:“可是三年甲所的玉错,小玉师妹?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 击鞠(鞠ju,一声):打马球
第十三章 迎春庆典 我:“两位是……” 二人齐齐打了个拱手,其中一人笑得尤其和蔼,道:“某幸拜读过师妹的文章和诗词,还十分欣赏师妹在藏书楼的牌匾上新添的那行字;尤其两天前公示墙上那首诗……”说完意味不明地和身边神情勉强的人交换了一个憋笑的眼神。 这半天没听出对方的来意,我还礼道了声多谢便要告辞。另一个神色勉强的人便冷着脸,以命令般的口吻道:“还请师妹多听一言,迎春庆典过后我们芳华社有个听风宴,书院中但凡上过活墙死墙、有名有姓的文人才子都会受邀出席,不知师妹有没有兴趣和其他前辈师兄们见见面,一起咏诗颂文,谈古论今?”他爱笑的同伴也补充道:“师妹放心,听风宴只为我们这些喜好文墨者交流心得,畅谈趣闻,只为交友,不分高下。” 虽然对面其中一人的态度让人不敢恭维,但有点好奇:“不知何谓‘听风’?” 对面提起听风宴的那人低头哼笑一声。而神色亲切的那个人笑着解释道:“师妹这可就问到点子上了。我们书院的芳华社每年都会应四季变化定期举行四场雅宴,俱是于野外好山好水、天地开阔处演琴奏乐,谈论诗文。而这彼泽山上,春来有梅岭高山绝壁,腊梅凌寒绽放,一香绝尘,率百花次第开放,故此宴名催花;夏有三叠屏临谷回音,风声不绝,吹绿群山秀色,此谓听风;秋有西南香山朱雀崖,地势独特,可尽赏月出月落,此谓邀月;冬有绝望峰俯览千山一白,观雾凇煮雪茶,此谓祭雪。” 我想了想,又问:“那‘临谷回音’又是什么?” 对方又笑了,还没开始答话,喓喓和英子就走了过来。这会儿周围人潮正慢慢散去,喓喓走过来,说江小凝早下场没了人影,又问:“怎么了?”我一言难尽地摇摇头,聂英子则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而后激动地抓着我的手,一面克制不住兴奋地同我和喓喓耳语:“这是珠联璧合的韩湫和纪无繁。”“什么?”喓喓毫不掩饰地追问了一句,聂英子只得压着嗓子满脸焦躁地重复:“这是珠联璧合的韩湫和纪无繁!!” 看到聂英子如此举动,对面二人都笑了。“失礼失礼,说了这半天都忘了介绍了。”爱笑的那人又打了个拱手,“在下纪无繁,这位,便是韩湫。” 韩湫意思意思也点了点头,神色看似平静,却流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骄傲。倒看不出任何关于那首诗的影响。“小玉师妹,先前那首诗是某莽撞了,今日得见,也是想亲口求得师妹一句原谅。”纪无繁也道:“其实之前那首诗,虽然出自韩湫之手,却是供我们自己私下娱乐胡乱作的。我们也不知道那种不成气候的东西会被无关的旁人张贴到墙上公开。所以还请师妹宽宏大量,原谅你韩师兄的言辞不敬之罪。” 我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道:“……这事都过去了。何况韩师兄文采非凡,有目共睹,我能借此结交两位师兄,也实乃幸事。还要请韩师兄原谅我的失礼。我那首回诗也是被无关的人张贴了上去,实在不是我的本意。”一面说又一面不住回想自己先前那首诗到底写了什么,算不算小题大做,咄咄逼人,言辞冒犯。毕竟,先前的怒气都是冲着那个干巴巴的名字而去的,绝想不到这名字后面还能走出两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还站到了自己面前来。 韩湫:“既如此,师妹可是答应听风宴的邀约了?” “听风宴,什么听风宴?”喓喓低声询问了一句,又听旁边聂英子解释了一通。 我:“两位师兄亲自相邀,盛情难却。可这雅宴是你们芳华社的内部聚会,我一个外人去恐怕不合适吧?” 纪无繁:“这个无妨,我们每次的雅宴一是会故友,再有就是纳新人,师妹已经登上过活墙两次,眼下又有诗作流传……说起来早该纳师妹入社了。” 看纪师兄言辞恳切,我不情不愿也推辞不得,只好应下。这时周围人纷纷回头,才见一身骑装的江小凝走了过来。 江小凝一见韩纪二人便面色不悦,却只将身背过去,问我们:“刚才的比赛怎么样,好看吗?”我:“挺好的……”江小凝又目不斜视地看着我,只微微垂了一下眼帘示意方向:“这两人是谁?” 聂英子:“这是韩湫韩师兄和纪无繁纪师兄,就是传闻中的珠联璧合。他们亲自来邀请小玉去芳华社的听风宴。” 江小凝不屑地皱着眉头道:“什么珠联璧合?哦!就是那个公然给小玉写诗的没礼貌的家伙啊!”说到这里,才侧身给了二人一个侧面。 韩湫二人倒还算冷静。韩湫冷笑一声,朝江小凝打了个拱手:“江公子,久仰大名。和小玉师妹不愧是郎才女貌啊,哦,好像说错了,是天造地设的女才郎貌。”又转头同我道:“难怪今日有幸能在这种地方见到师妹,原来是因为师妹的未婚夫君江公子在此。” 我:“师兄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聂英子也忍不住了:“他们真的只是朋友,你们别误会!”我:“那都是外头不知情的谣传,还请师兄不要轻信。” 韩湫冷笑一声,瞥了哑口无言的江小凝一眼:“呵,原来如此。这造谣者污蔑女子名节比起区区一首诗可要严重多了吧?造谣的人真是其心可诛,居心叵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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