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后,原晴之给出一个真诚建议:“我说实话,你们要不放弃吧。” 干脆把这个烂透的现实留给那群戏曲人物们享受得了,搞不好在现实996一段时间后,它们还会愿意自己回戏里去呢。 “不行啊,万万不行啊!” 晏孤尘还没说什么,坐在驾驶位上的贾文宇就先哭了出来:“原小姐,这可是涉及到未来的大事,万一《夜行记》里的魑魅妖魔真出现在现实,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是啊,此事为国为民,万万不容马虎,原小姐千万不能见死不救啊!” “那可是妖怪啊,活的!” 听见她想撂摊子不干,车里顿时闹腾一片。 先不说整部夜行记里到底囊括了多少妖魔鬼怪,就是戏曲融入现实后凭空出现的各种奇幻建筑也能引发民众大乱。届时会是个什么景象,简直不敢细想。 “道理我都懂,可那是虞梦惊啊……”原晴之双指点上太阳穴,一脸沧桑。 要说《夜行记》中最经典最出名的角色,那还得非虞梦惊莫属。从在同本剧本其他篇里,妖怪们都只能拥有别称,而他却拥有独属自己的名字这点就可见一斑。 比起一个角色,他更像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戏曲史上的神话。 自从这一角色被创造出来后,数百年来,不知激发了多少才华横溢戏曲家的灵感,纷纷为他的个人故事添砖加瓦,丰满血肉,献上自己的力量。 不仅仅是戏本创作,戏外,一代代戏曲名家前赴后继,没少在虞梦惊身上铩羽而归。迄今为止,竟未能有一人将其演绎到“至臻”境界,作为自己的代表招牌。 数百年的累积和尝试,终于将虞梦惊奉上神坛,成为戏曲届公认最难扮演,最难揣摩的角色。别说是当代了,就算是古代,有胆子尝试演绎他的戏曲演员也少之又少。以至于到了近现代后,他反而因为超高演绎难度,被束之高阁。 ——可人气倒是不降反升。 毕竟现代人都喜欢什么疯批,黑化,病娇……这家伙则是超前于时代背景,集这些时髦元素于一体。 虞梦惊本身在戏曲中的形象就足够恐怖,他身份非人,性格乖张恣睢,捉摸不定,诡谲瑰丽。最擅长蛊惑人心,颠倒黑白,身上还带有一个“只要有人看到他的脸,便会无条件疯狂爱上他”的无敌设定。 这样的角色,当做戏中人远远观赏,那确实不错。但要亲身接触……原晴之恨不得现在就买一张站票,扛着火车连夜跑路。 “可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原小姐,菜菜,救救啊!” “我也很想帮你们啊!”那可是五千万,谁不想赚? 原晴之扶住脑袋,表情崩溃:“怎么偏偏就是虞梦惊呢,但凡换成第二卷的青梦狐也好啊!” 司天监众人急得如同热锅上乱窜的蚂蚁。 距离戏祭大典只有三天,是成是败,端看这三天结果。 “只要您能答应,您有什么想法和条件,可以随时和我们提,我们一定给您完成。” 正当他们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还能拿出什么条件,打动面前这位戏曲宗师之女兼唯一的救命稻草时,她终于动了动耳朵,装模作样收起文件,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样吧。”达成目的的原晴之正色道:“以现在这个烂摊子的程度,我怕我这壮士兮一去不复返……为了让我走得安心,死得放心,你们得再给我买个意外保险,给我应有的人生安全保障才行。” 这事对别人显然极度危险,但对原晴之来说,有风险,却也的确有办法可以搞定。 社畜人生准则第一条:绝不能让人看出来她轻轻松松就能赚到钱。为了避免甲方老板心理不平衡,至少得先卖个惨,再顺理成章应下来。
第3章 “哈?买保险?”贾文宇傻了。这怎么每一步都出乎他的预料。 他下意识撇头,看向坐在后排的自家监正。 晏孤尘:“开你的车,别东张西望。” 训斥完下属,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同原晴之交握:“当然,这是我们分内之事。如果事情能够顺利得到解决,司天监还会直接向上级申请顶格费用。” 本来都做好被狮子大开口的准备了,没想到只是买个保险。 司天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位救命稻草小祖宗撂摊子不干,如今见有一举拉上贼船的苗头,那不得赶紧应下。 “多谢多谢。” 这很好地安抚了原晴之的心。 打工人就喜欢和这样出手阔绰,好说话还听调摆的甲方老板交流。 “所以,对目前的情况,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敲定报酬,原晴之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先排除掉虞梦惊这个巨大隐患不说,天生戏骨也不是万能的,单凭我一己之力,想要阻止现实和戏曲的融合,绝对是无稽之谈。嗯……除非你们有切实可行的计划。” 虽然很想赚钱,但她从不刻意夸大自己的本事。 “这我们当然明白。事实上,司天监在找到您之前,已经查阅过不少古籍,对阻止现实和戏曲融合的办法有了眉目。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戏曲才能封印戏曲。” 晏孤尘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于是我们请来大师,在戏祭大典的戏台上布下阵法。若一切按照步骤进行顺利,司天监至少有九成把握,能够将《夜行记》重新封印回去。” “哦,既然有办法了还来找我,那就是出了意外呗。” 闻言,前排开车的贾文宇又是一阵咳嗽,差点没踩稳油门。 晏孤尘无奈道:“让原小姐见笑了。事实上,司天监也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情况。” “……你们不是主管神秘事务的吗?” “确实是神秘事务,但或许不是您想象中的那种神秘事务。我们司内平时最常做的事,就是打着名号,带头劝人不要封建迷信。” “是啊。”咳完嗽,贾文宇又冒出头:“以前咱司天监这个主管超自然事件的名头都是拿出去吓人的,监内大伙也就会会风水堪舆,最多用奇门遁甲来个寻龙点穴,哪里想到会遇见真的。” 原晴之不敢置信:“哈?” 敢情你们就是个草台班子啊! 说话间,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停下。 晏孤尘率先下车绕到这边,为她拉开车门,还不忘多说一句:“原小姐,虽然这次情况十分棘手,但它的确是个例外,平常时候请务必相信科学。” 原晴之:“……” 行吧,你出钱你说什么都对。 离开梨园时已是傍晚,如今恰好入夜。 为了准备三天后的戏祭大典,整个青城古街焕然一新。仿古建样式的街道两旁高高挂满红色灯笼,树枝被一节节金色灯带缠绕,景观灯在人造河道里不分昼夜地工作,为撑着小船夜游的梢蓬船提供光源。 显然今晚天气好到不能再好,吹拂的风带着些暖意微醺,吃完饭出来散步的行人们懒洋洋地漫步在这金光琳琅之下。风一吹,沐浴火树银花。 工作日古街上的人就这么多,足以想象三天后周末大典当日的人流量,定然是个水泄不通,摩肩接踵的局面。 晏孤尘望着天空,脸色并不好看。 “这几天都是晴天,但气象台预警,戏祭大典当天会有小雨。” 水是连接现实和戏曲的媒介,是《夜行记》现世的关键。 这一点他方才在车上已经说过,原晴之点头表示明白。 “意思是说我们必须在戏祭大典之前结束这件事?” “不,恰恰相反,大典当天才最重要。” 司天监众人带领她穿过滚滚人流。 青城名胜古迹众多,附近不少专程赶来参加戏祭大典,围在各个景观造物前打卡拍照的年轻人。他们看见司天监众人出奇一致的古代装扮,还以为是大典工作人员或专业cos团队,纷纷举起手机录像。 见状,贾文宇连忙亮出工作证上前阻拦。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我们在中央戏台上设下了将戏曲从现实剥离的阵法,为此请来四位当今首屈一指的戏曲名角做阵眼。” 被手机镜头对准,晏孤尘仍旧目不斜视,避开闪光灯低声讲解:“可那时司天监还未能完全确定戏曲同现实融合的媒介,也没有意识到状况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 “因为我们的疏忽,其中三位名角,在前几天排练的当口,全部在戏台上意外失踪。” 听到这里,原晴之心里已经有了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具体得让我看看现场。” “没问题。” 说话间,他们已经快步走到青城古街最中心的位置。 这里是片极其空旷的广场,四周躺着矮矮的楼,中央放置着一个四面镂空榫卯结构的深棕色古木戏台,雀替顶着飞檐四角,正中悬着戏如人生的烫金牌匾。 因为前几天这里出现意外失踪的变故,古街中心放置中央戏台的周围区域已经被黄色警戒线封锁。为了不将事情闹大,引起群众恐慌,每一个入口都有警察伪装的保安在巡逻,借口戏台正在维修,禁止游客随意入内。 “晏监正。”见到司天监众人,正在反复调取监控录像的女警长连忙快步走来:“我们又在青城古街范围内地毯式找了一遍,还是没能找到人。” 几位名角在戏台上彩排,彩排到一半,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这样离奇又古怪的案子,当了几十年警察的薛珠玉也是第一次听说。 “没关系,薛警长,这本来就已经不是可以用常理解释的范畴,更何况我们已经找到了专业对口的人才。” 闻言,薛珠玉看向原晴之,眼里不免染上好奇:“这位就是程老师所说的天生戏骨?” “正是。原小姐是柳大宗师的女儿……” 在司天监逼逼赖赖的时候,原晴之已经无师自通,走到中央戏台旁边。 她围着这个样式极其特殊,违背传统戏台样式,罕见四面可观赏的四开戏台为起点顺时针绕了两圈,然后无视身后保安的惊呼,掀开上边垂下的暗红色帐幔,二话不说爬了上去。 “没事没事,那位是专业人士,不会有问题。”贾文宇连忙赶过来给她担保。 收钱办事的原晴之一向靠谱。她踩了踩戏台表面,又蹲下来摸了摸地上散落的灰尘,看着指腹上湿润的痕迹,沉思片刻忽然问道:“彩排那天是不是在下雨?” “对,那天忽然下了暴雨。” “嗯,那就没错了。”原晴之接过司天监递来的平板,看到平板中几位分开排练的名角忽然在戏台上消失,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直接说出结论:“他们入戏了。” “啊?” “怎么,很奇怪吗?你们不是已经调查出来了,水是连接戏曲和现实的媒介,而这媒介其实是双向的。”原晴之反问:“其实我一直在好奇,既然已经察觉到《夜行记》有和现实融合的趋势,你们为什么还会一直将目光放在现实出现的戏曲上,完全忽视了现实也有能进入戏曲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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