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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疯魔 七日后, 魔界。 墨色与绯色的云彩交织重叠于天际，明亮的色泽衬得穹顶之下的魔宫肃穆威严, 远远望去, 宏伟宫殿直插云霄，宫殿顶层似有流云环绕，为整座殿堂平添几分飘渺之感。 可谁都知道, 流云这种东西乃是祥瑞之兆, 向来只会出现在九重天。 魔界偏僻阴冷，浊气淤积, 哪里会有这种东西。 荣渊站在殿前，收回眸光, 缓缓叹了口气。 他知道，那不是流云，是魔帝用来搜寻六界的强大魔气。 是的，魔帝醒了。 荣渊推开殿门，行至宫殿最深的寝宫前, 站定脚, 在殿外恭敬拱手。 “荣渊拜见帝君。” 里头没有声音。 “仙界设下宴席, 邀帝君前往仙界，共商大事。” 荣渊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嗯, 还是没有动静。 这很正常。 自打前几日魔帝醒来后, 便日日呆在寝殿中，不见人, 也不见鬼。 无人知晓他在里头做什么, 只是感觉, 这几日魔宫周遭的凌厉魔气倒是越来越浑厚, 憋得好几个修为不高的小魔修口吐白沫, 不敢出来见人。 嗯……帝君一定是伤透了心了。 这一点整个魔宫的都知道。 按理说这个时候，大家理应都是对魔帝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触到逆鳞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更有甚至，直接对寝宫附近避之不及。 荣渊抿唇，想到先前的自己就是这样。 但凡人说得好，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荣渊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来。 再想想自己来之前，那被遣来处理仙魔和谈之事的仙使妹妹急得通红的小脸，和自帝君醒来后，始终对仙魔和谈之事不上心，急得人脑袋生疼的态度。 荣渊觉着，无论是为了仙魔二界的安宁，还是那如花似玉的小仙使。 他都得进去里头，好好劝一劝这自打醒来后便日日消沉的魔帝。 何况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不就是没结成婚嘛！ 这般想着，荣渊踏出了半只脚，但也只是刚刚踏出，便悬在半空迟迟没敢落下。 荣渊顿了顿，思考着如今的情境，自己若是不知趣的贸然入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能会被帝君捏死。 啊，那算了。 荣渊拱了拱手，老神在在，决定换一种能保住自己小命的方法来挣扎一下：“若帝君无意前去，属下这便去替陛下回绝。” 他就真不信了。 帝君还能真放着这两界的大事不管？ 这般想着，荣渊索性静下心来，耐着性子等答复。 一、二、三…… 里头始终没有动静。 不是，帝君莫不是真打算不管了？ 荣渊不死心，抱着最后一点希冀：“那……属下告退？” 寂静。 里头依旧是耐人寻味的寂静。 好吧，他懂了。 荣渊脸都快笑僵了，心知帝君这是不打算搭理这件事儿了，他便也不敢再多说。 只能默默转身，末了不忘感叹一句，这男女之情果然是祸害。 好好一个君王，被整得如此……不务正业。 可恶。 太可恶了。 这般想着，荣渊默默往外头走去，心里已然没了半点希冀。 就在此时，寝殿门“吱呀”一声，忽然打开。 荣渊脚步一顿，犹豫了片刻要不要回头。 门开了的意思……就是可以进去吧？ 他这样想着。 但想归想，他怂，他不敢动。 于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外头走，眼看远处的门越来越近，他脚下的步子甚至加快了些许。 就在荣渊一只脚踏出门槛的一瞬间，门槛上仿佛有一块隐形的墙壁，狠狠的将他的脚弹回院中。 啊！疼！ 荣渊脸憋得通红，但止住了嘴巴里想要蹦出的疼字。 “进来。” 直到这时，里头的声音才慢慢悠悠的飘出来。 我*&%%￥…… 要我进去刚才怎么不说！ 荣渊心里骂娘，面上重新挂好谦逊恭敬的神色，转身，对着远处殿门拱了拱手：“诺。” 说罢，他这才抬头，注视到殿中情境。 视线越过门槛，能看到屋中的几案上凌乱的散落着各种书籍，案上一只水仙倒是开得正艳，通身雪白的色泽，竟有些眼熟，荣渊忽然想到，当初听宫人们提起，白宁尊者在仙界时，便常常是一身白衣，遗世独立。 荣渊一顿，没敢再深想下去，垂下眼帘默默走进殿中，对着座上之人拱手：“帝君。” “起来。” “诺。” 也是正在这个时候，荣渊才看清了这好几日未见的魔界帝君大人。 他一身华贵玄衣，端坐于案后，墨发被烫金色玄铁发冠束起，更衬面容冷冽寡淡，狭长的眼眸依旧漆黑如墨，但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双眸子里较之以往少了几分光彩，而替代这抹光彩的，是眸底些微的暗青。 估计好久没睡好觉了。 荣渊心里琢磨，老大这样看起来更凶了，像是随时都要捏死人似的。 正当这么想时，魔帝的眸光忽然挪了过来。 荣渊垂下脑袋，只觉脖子有些凉，没敢再多看。 “这是和谈书。” 一封烫金墨纸缓缓飘到荣渊面前，高位上的君王面色寡淡，未有波澜：“送去给仙界，和谈接受，仙宴便不去了。” 果然，帝君心里还是有魔界的。 “诺。” 荣渊接下和谈书，心中不忍感叹，还好还好，这趟没白来，也算是给人家仙使小姑娘了一个回复。 “退下吧。” “诺。” 得了命令，荣渊立马屁颠屁颠的跑了，临走前还不忘贴心的帮帝君关上门。 这地儿谁爱来谁来，他反正是不想再来了。 雕花的木门被重新关上，外头落入的光便也再次销声匿迹，聂梵缓缓抬头，眸光落在雕花木门上，良久，聂梵低咳两声，重新将头埋在卷宗里。 三日了。 聂梵食指轻敲桌面，空旷的殿中骤然出现一位玄袍侍从。 “找到了吗。”他抬头，眸光清冽，宛如出自极寒之地的冰刃。 玄袍侍从拱了拱手，道：“派去的死士回禀，整个寂灭崖都未曾感应到白姑娘的残魂气息。” 世间万物，身死而魂灭，若白宁死于寂灭崖，崖边必然能感受到些许残魂气息。 可如今……没有残魂气息。 聂梵看着手中的卷宗，良久，久到他不自觉的将卷宗捏出好几个褶皱。 这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她身死而魂灭，残魂气息被悬崖底的罡风吹散，叫人无法轻易察觉，二则是……她没有死。 可是……真的会没有死吗。 聂梵侧头，透过窗棂，可见外头飘散的鸦青色流云。 他闭上了眼睛，有些疲倦。 整个魔界都客知晓，缭绕在魔宫外的不是流云，是他散出的魔气。 那是用来追寻感应白宁气息神秘咒法，只要能感应到白宁的气息，哪怕只是微弱的一缕。 它也会由鸦青变换成绯色。 可如今已整整三日了，那咒法未有半点变化。 聂梵不自觉捏紧了卷宗，怀揣着心下最后一点希冀，不敢再细想下去。 真的……死了吗。 不、不会的。 单单是想到“死”字，心便好似瞬间被撕扯成两半，近乎极致的尖锐痛感从心底最深处传来，宛如钢刃一点点划破五脏六腑，汩汩鲜血自伤口处流出。 痛得他一度不知该如何呼吸。 “她不会死的。”他低低喃喃，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人抓到了最后一块浮木，一遍遍的告诉自己，“她……怎么会死呢？” 她可是白宁。 是昔日名扬六界的素晖尊者，是天生灵骨、是天之娇女。 她那样强大，怎么会……真的死去呢。 聂梵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掌，他感觉到心里的某个地方在哀嚎，在歇斯底里的哭泣。 “再去找。”他按捺着翻腾的气血，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把她找回来。” “诺。” 玄袍侍从消失在屋中。 聂梵默默低着头，指甲刺破掌心，鲜血汩汩流出。 他始终不愿意相信白宁真的会离去。于是幻想一切还有转机，自欺欺人，作茧自缚。 “你不是……说了你爱我吗。”他侧头，看向桌上色泽洁白的水仙，良久，眼眶微微有些红，可魔神没有眼泪。 “你说了爱我，为什么还要离开。”聂梵闭上眼，眼角一滴血珠缓缓落下，“阿宁、阿宁……” 他一遍遍的念着她的名字，将头深深埋在臂弯处，这一刻，他脆弱得好似能随时被杀死。 “我们不成亲了，好不好。”他低低的说，“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你想做什么都行……阿宁，仙界我不要了，你回来，好不好。” 仿佛所有的狂妄与野心都被深深收敛，他望着不知名的地方，从未有哪一日如今日这般近乎奢求的希望世间有可逆转乾坤的神明。 渴望，能有神明，将他的阿宁带回来。 为此，让他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 魔帝聂梵的生命漫长而又无趣，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对，是一个仙。一个满口除魔卫道的仙。一个一点也不娇柔恭顺的女修。 一个……兴许脑子里从未有过他的女修。 她真可恶。 可他还是无药可救的爱着。 只要能让她回来……他愿意……付出一切。 聂梵重新看向几案上的卷宗，良久，勾了勾唇。 “我会让你重新回来的。”他浅浅的笑着，伴着面上两条状似泪痕的血迹，眉目隐隐有几分狰狞：“阿宁，你等我。”
第123章 忘川 魔界一日, 人界已是数月，扬州城中春色渐去, 眨眼间白宁已在此地呆了三月有余。 “……咳咳、咳咳咳。” 几声咳嗽惊动枝头一瓣绯色, 柔软的花瓣脱离枝头，在空中打了个旋儿，随后悠悠落在地面。 白宁看了眼花瓣, 轻轻揉了揉酸涩的鼻子。 “奇怪, 近来怎么总是咳嗽。”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热, 显然很正常，“没发热呀……莫不是今日穿少了？” 思及此处, 她转身打算回屋里拿件衣裳。 前脚才刚刚迈出，一阵锐痛忽然自心口传来，白宁脚步一滞，面色瞬间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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