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绛察觉到林璟云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拂过,没有任何停留。她不敢回头,近乡情更怯。 林璟云并非真正的林璟云,他只是他留在这世间的一抹残念。姜尘来过很多次,却因天道阻拦,每回都见他不得。 姜尘已经收回了剑,嬉皮笑脸凑过身试图套近乎:“不愧是帝王,果然一身威严。” 林璟云只瞥了一眼姜尘,不太想理会她,目光落在林榭春身上,倒看出个七七八八来。 姜尘一下子挡在林榭春面前:“这是我徒弟。” 林璟云看向姜尘,也是被她纠缠地不耐烦了。姜尘闯入此山不止一次,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满身鲜血,状若妖魔,一剑差点劈开了整座山。天降雷劫,轰在她身上,直轰得地上一个巨坑,她趴在坑底吐了一口鲜血,再也没法动弹。他知晓姜尘想要做什么,但他不会答应她的。 “我给你把心上人送了过来。”见林璟云并不理会她,姜尘又自顾自说道,“她总是哭,我想她是因你而哭,你俩尘世分别半生,如今再见,怕也是有许多衷肠要诉,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姜尘的眼里冒星星,嘴上说着不打扰,可呆在原地,身子一动也不动。 林榭春看着姜尘的背影,她把如墨长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扎起,耳垂很剔透,个子小小的,光看背影就知她不老实。姜尘要讨的东西,恐怕如他所想。 “你要的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烦请仙君不要再不请自来。”林璟云语气淡淡的,停顿片刻,“你我何必相见。” 话音落,雾又起,身影已消失不见。 白绛还没来得及哭,便被姜尘从地上揪起来:“莫哭了,再哭我都想哭了。” 姜尘把她向雾里推:“找到人后,使劲抱住他,别再让他跑了。” 白绛红着眼看着她,姜尘朝她摆手:“快去快去,男人嘛,哄哄就好了。” 白绛犹豫片刻,咬着下唇,提起裙摆便朝林璟云消失的方向追去。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故里。 山间雾起大,不一会儿,林榭春的发上结了霜,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姜尘这才反应过来,这冰天雪地时节,可不能让林榭春再生了病。凡人就是这点不好,脆弱得像个泥人,一捏便碎。 “冷吗?”姜尘问林榭春,她的鼻尖被冻得有些泛红。 “不冷。”林榭春摇摇头。 “哎呦,我的徒弟冻傻了。”姜尘笑着说,“我们先下山,找个地方歇息吧。” 姜尘施法,不过几瞬息,两人便已在山下。因临近年节,山脚下倒是热闹。两人住在了不远处的城中的最豪华奢侈的来福客栈的对街隔壁的破旧小客栈,老板娘趴在桌上,见好不容易有客,喜上眉梢。没办法,小店生意不好做,自从对面的来福客栈开业,她在这条街都快要混不下去了。 但老板娘开店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公子。穿着一身旧衣,眉眼轻轻地拢着,和破旧客栈格格不入。而后公子身边的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神秘兮兮地拿着一颗药丸:“偷偷告诉你,其实我是神仙,我这里有一颗长命百岁的仙丹,童叟无欺的价格,能抵一间客房不?” 老板娘不觉自己是个傻子,她看姜尘的目光,倒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那公子似习以为常,在柜台上放了一两银子:“麻烦老板娘,两间客房。” 两间客房开在二楼,对面就是来福客栈。姜尘趴在窗边,看着远方的群山,又看了看楼下的街道。她逗林榭春:“何必开两间客房?” 林榭春道:“怕传出去于你名声不好。” 毕竟姜尘是女子,她在家中时,身旁还有个白绛。此时此刻只两人,自然要有别。 姜尘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趴在窗边笑了好久:“我怕只在你这有名声可言了。” 姜尘在天界的名声很不好,旁的仙君对她避之不及,她在林榭春眼里倒干干净净。 林榭春给两人倒了杯热水,又给姜尘端了过去。姜尘笑够了,才接过杯,她晃了晃,杯中水变成了杯中酒,她抬头一饮而尽。风从山林吹来,清冷不止,姜尘有些清醒了,生出些感慨:“江山多娇,盛极必衰。” 眼看姜尘这一嘴便要泄露天机,不远处一声闷雷响起,姜尘又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
第9章 姜尘也不说他们要呆到何时才回去,也不知白绛现下如何。她眼下不怎么着急,带着林榭春在淮敇逛了一圈。淮敇街市热闹,姜尘爱吃糖葫芦,便让林榭春给自己买糖葫芦吃。 两人没甚银两,姜尘就拉着林榭春每摊每摊地看,美其名曰过眼瘾。 林榭春无奈,见姜尘兴致勃勃,只好跟在她身后。一路逛了许久,姜尘还买了点生姜和陈皮,她让林榭春把这些东西带回客栈,见他乏困,又让他先歇息去。 “你……”林榭春放心不下姜尘。 “师傅我自有事做,你先歇息去吧,不用管我。”姜尘道。她这徒弟好是好,但为人性子沉闷,不说话,还总爱管着她。 “那你早些回来。”林榭春道。 “知道了知道了。”姜尘点点头。 林榭春这才转身离去。 姜尘见林榭春的背影消失在人海,立马掏出她的宝贝丹药,走了几个街巷,终寻个角落里。她随意坐到那里,开始叫卖:“来来来,走过来看一看啦,长生不老,容颜永驻,得道成仙,法力无边啊。仙丹一颗,童叟无欺的价格。” 路人来来往往,谁也没多瞧她一眼。 日光也渐渐穿过云层,投出了温暖。姜尘还在角落里招摇叫喊,角落里还有个乞儿,蓬头垢面,面前摆着个缺了几个口的破瓷碗。日光落在他面上,他本昏昏欲睡,但姜尘实在聒噪,他睁开眼,看向一旁的姑娘:“什么破仙丹,骗人都不会骗。” 姜尘见没人理睬,本就很失落,此刻听这乞儿冷嘲热讽,哼了一声:“你懂什么,我这可是仙丹,仙丹你懂不懂?” “既然如此,难不成你是神仙?”乞丐靠着墙,日光落在他杂乱的头发胡子和眸里。 眼前的姑娘笑得一脸灿烂,嘴角裂到耳后:“这都被你发现了,没错,我就是神……” “三文钱卖不卖?”那乞儿突然问。 姜尘一口气噎在喉,差点没岔过气去:“三文钱,你打发乞儿呢!” “难道你不是?”那乞儿语气淡漠地反问道。 姜尘穿着一件灰色棉袄,身影臃肿些。她头发扎在脑后,手揣在袖口,只一张脸白素。盘坐在地上,日光让她眯了眯眼。热闹市井里,她和身边的人似乎无甚分别。 姜尘把目光落在他的破瓷碗里,里面只几枚铜钱,姜尘又看了看自己的仙丹:“……我这可是真仙丹,凡人吃了延年益寿,一生无疾……六文钱。” 三文钱一根糖葫芦,六文钱便两根。 “你是穷疯了吗?”那乞儿看着她,哼了一声,嘲讽道。 姜尘捂着胸口,一口气不上不下。乞儿拿起破碗起身,似乎要另寻他处。 “五文钱……四文钱……哎哎哎,卖卖卖。”眼看这生意谈不下去了,姜尘只好妥协。 那乞儿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来,从碗里拿出三枚铜钱,姜尘伸出手来,他一枚一枚地把铜钱放在她手心。姜尘曲了下手,狐疑地盯着他面容看,轻轻蹙了下眉头。乞儿长得很普通,三枚铜钱一放,姜尘赶忙收回了手,假笑着把一个药瓶扔给他:“一枚仙丹呦。” 他收下仙丹,将破碗拿在手里,头也不回消失在闹市里。 姜尘一边念叨亏大了,一边收拾东西回客栈。 而在她离开后,那乞儿走啊走,走到一堵墙前,收了法。墙不见了,又是一处闹市,他踏步而行,穿过人潮,走到一个角落里,随手将那枚仙丹扔给了蜷缩在角落里的一个乞丐。乞丐听到了响,缓慢地抬起了头,看到眼前人。眼前人一袭黑衫,长发如墨,眉长眼风流,纵是冷漠神情,也凛冽如寒风。他身姿挺拔,眼尾微微上挑。他左手转动右手中指的戒指,玉戒指剔透,只中心一点红,看久了便觉得邪佞。 “是个堕仙,难怪她想讨这福泽。”那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冷。 姜尘一蹦一跳回到了客栈,又不敲门就直接闯进林榭春的房间。林榭春恰在换衣,背对着她,衣裳褪去了一半,姜尘就直白地站在他身后。 “你……”林榭春赶忙将衣裳穿上,有些气恼。一回头见姜尘右手捂着眼睛,五根手指张大,一双眼溜溜的。 “你怎不敲门。”林榭春转过身来,一张脸如玉,只耳朵通红。 姜尘无辜地用手拍了拍已经打开的房门。 林榭春:“……” 林榭春伸出手揉了揉眉间,他解了发,头发都披在身后。林榭春的发若绸缎,泛着微微的光泽。姜尘的头发倒很是毛糙,她忍不住摸了一把,林榭春毫不留情地拍了下她的手背。 姜尘委屈地收回手,再递过来时,手心上放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编着三枚铜钱。 “我编的发绳。”姜尘笑着献宝,“赠与你可好。” “不要。”林榭春拒绝,一缕发垂到他锁骨处,为他添上几分疏离感。 “这是福泽,你竟然拒绝!”姜尘耸了下鼻子,“神仙都想要的东西。” “有盈则有亏。”林榭春见姜尘直勾勾盯着自己,眼睫轻轻颤着,将头转到一旁,耳上的红也没有那么烫了,“如果没别的事,便回房间吧,我要休息了。” 姜尘起身,林榭春惊诧她竟然如此听话。谁知姜尘跑到床榻处,一把抱起了被子,然后用被子裹住了林榭春。顷刻间的寒冷已被温暖取代,林榭春愣了一下,姜尘隔着被子贴在他后背,他嗅到她身上糖衣山楂的味道。 “乖,这下便不冷了。”姜尘终于按耐不住地伸出手,使劲摸了下林榭春的头顶。同她想象地一般顺滑,于是她又忍不住揉了揉。 林榭春只觉浑身僵硬了,他甚至连呼吸都停了瞬息,心在某一刻跳动异常,恍若那夜群星划破黑暗。 “我总忘记你还是凡人,凡人总是脆弱。”姜尘说话间,吐纳温热在他耳畔。 林榭春的耳朵又开始泛起了红,他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姜尘施了咒,被子便紧紧裹着他。 “不是我抢的,是我同人换得福泽。”姜尘以手为梳,捏着林榭春几缕墨发,在指尖绕了绕。她的手指冰冷,无意间拂过他后颈,絮絮叨叨,“我观你命格单薄,此生必比常人坎坷几分,这福泽能消你劫难,对你是有好处的。” 她手指灵巧,将他的发分成几缕,为他绾发。林榭春有几分难堪,他从未与女子这般亲昵。姜尘低头时,她的发梢便落在他面庞,勾起心底的一丝痒意。他被裹得严实,挣扎无妄后,他终于妥协,因他知自己是缠不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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