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惩罚?” “当然不是为了你们,这只是背叛我的代价。说来,我们两族的渊源,也颇深呢。” “渊源?孽缘吧。联盟大势已去,你这番举动是要破罐子破摔,还是……悬崖勒马?” “大势已去?”维奥莉特笑了起来,发丝随着她肢体的晃动不断摇摆,末了,她才停下,坚决道,“联盟大势已至。” “……” 她用一种打量虫子的眼神看着安灵雨:“人类是一种弱小的生物,晨曦之战至今一百年而已,活到现在的没有几个。 不过你活着,也足够了。来吧,告诉我,你们战胜撒维的根本是什么?” “你在提问?” “你答不上来吗?” “我为什么要答?” “不配合啊,我以为我们能好好谈谈。” “如果你是要联盟篡改的故事,我们确实没什么好谈的。” “历史一旦写下来,就会有差错。每个人都只是记住自以为正确的故事罢了。” 维奥莉特斜靠操作台上,单手托着下巴:“既然如此,我直接说吧。 你以为当年的胜利是人类自己拿下的吗?百年寄生无人发觉,但你对那几年的历史好像格外自信。不,自负。” “寄生百年怎会无人察觉,只是你把她们都杀了。空口白话谁不会说?休想再歪曲事实。” 别的不提,当初的万神教内部就是知道水萤寄生的一个组织。她们只是蛰伏了太久,若不这样就会像百里的母亲一样……意外离世。 水萤寄生人类的时间没有确切消息。最早发现端倪是晨曦之战结束后不久。水萤的确有很大概率参与了晨曦之战,可那又如何呢? “也就是说,晨曦之战前,你们就通过寄生杀死人类,并夺走这些人的人生,对吗?你竟然将这种事情称为你们的奉献吗?无耻之徒。” 维奥莉特的嘴角上扬,半点没有被斥责的羞愧。 她笑着,说出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们最大的贡献,就站在我的面前啊。哈,是你呀,安、玫。” 安灵雨愣在当场。 她的大脑嗡嗡作响,想说话却发不出声。心脏好像在剧烈跳动,又好像被握到碎裂。 维奥莉特的声音还在继续,抑扬顿挫,像个浮夸的幽灵:“怎么样?够不够……决定性?” “不,”安灵雨听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陌生,“我是人类。” “你是人类。”维奥莉特应和,“你当然是人类,你是一个踩在水萤尸骨上的人类。” “什么?” 维奥莉特伸出手,她手上附了层紫色的流光,像火焰,像烟霞。 “熟悉吗?”她问,“伸出你的手,你们叫它——诺亚之力。 你们抢夺超陨晶体制作诺亚,却从未思考过它来自何方。 你们所谓的超陨晶体,乃我族圣物奥根施泰尔,它由我族先圣的血肉与精神凝成。 方舟解体,是我族圣物链接方舟,保住了人类全族。若无我族,你们早已死去。 战争激烈,你们毫无胜算。是我族圣物给予你们背水一战的勇气与力量。若无我族,你们早已死去。 你们用我族圣物取得的胜利与荣光,自然由我族享用。” “你……”安灵雨脑中一团混沌,竟然没有说下去。 “怎么证明吗?”维奥莉特道,“你看我手中的能量,是不是很熟悉?你看我掌握的力量,是否比你要强!” 炮火突然袭来。 安灵雨急忙躲避。 “哈哈哈哈哈哈哈!”维奥莉特在通讯中大笑,“我族自己掌握圣物,自然比你们这些德不配位的掠夺者要强。” 安灵雨迅速与她拉开了距离,季尘不知为何紧跟在她的星舰后头,不独自闪避。像粘人的牛轧糖,几次差点被打到。 维奥莉特停了下来。 刚才的功夫看不出她的极限,但能明显感受到压迫感。 确实是让诺亚感受到危机的压迫感。 安灵雨理了下思绪:“超陨晶体是我们从撒维那里得到的战利品,不是……” “随你们怎么说。”维奥莉特毫不在乎。 季尘突然申请加入通话。 安灵雨看了分屏上的他一眼,他明显不是误触通讯。 现在她和维奥莉特、季尘都打着视频。季尘突然要加入和维奥莉特的这个,应该是有话对维奥莉特说。 还是不方便转述的。 安灵雨同意了,维奥莉特明显迟疑了一下。 “你不想攻击我。”季尘肯定地说。 这句话没有明确主语,但指向谁很是明显。 维奥莉特不说是与非,但抿起了唇。 “我们在一百年前就见过,在你没有寄生的时候。”季尘嘴上说着肯定句,目光却紧紧盯着对方的反应,好像要洞察什么。 维奥莉特果然露出了抗拒的神态。 季尘站起来,与屏幕近了一步,眉眼却坠了下来:“果然是……” “果然是……”他踉跄了一下,单手撑着操作台低下头,自然下垂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停顿了很长时间,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是我把你们放进来的是吗?” 没有回应。 他突然咆哮了起来:“是我把你们放进来的是吗!” 他的胸膛极速起伏,心脏几乎要脱轨而出。 “季尘。”安灵雨喊了一声。 第63章 厄尔 “我不太相信我的记忆,它被洗刷的次数太多。我的梦,我的幻想总与记忆缠在一起。我不能分清它们,大多时候靠直觉。” 维奥莉特已经走了。季尘坐下来,情绪缓和了很多。 “这导致我过于主观。我不想承认的场景,就当做噩梦。” 星舰外的塞壬海在收缩。 暗蓝的乱流凝在中央,像一道道深色的纹理。周围的颜色变浅,渐渐成为通透的海蓝。 季尘不喜欢塞壬点的幻境,那会让他本就混乱的记忆更加复杂。 尤其是海妖之歌容易激发他内心恐惧的事情。他必须保持警惕,不让自己受到相似幻境的干扰。 他理了一会,顺出一个逻辑自洽的故事。至于几分真几分假,他也不知道。 “第一次见到水萤,是在执行任务时截下撒维军队的补给舰。 我们需要资源,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敌方那里获取。 那艘星舰被打到严重破损,上面的撒维自尽而亡。 我登上补给舰,却没找到多少可以带走的资源。我发现了实验室,里有很多破碎的玻璃瓶,地上到处都淌着不明液体。 先前战况激烈,我并未起疑,仗着诺亚的能力无防护进入实验室检查。我在桌上的一个小玻璃瓶里,发现了一只红色的水萤。 它那么红,和我们现在见到的水萤完全不同。 它在液体里游动,我知道它是活的。 我把它带到沉渊号上,回程时绕了些路,在一个看起来可能有生命的星球上降落。 那只是一个可能有生命的地方。我没找到水源,也没时间去找,就把瓶子打开,留在了那里。” 季尘思考了一会,他没有选择带水萤回方舟,因为水萤看起来不能吃,就是说不能解决粮食问题,也不像能解决科研问题的东西。 他认为撒维眼中的水萤和人类世界的小白鼠类似,就随手放生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千纸鹤放在旁边,称之为——美好的祝愿。 艳红的水萤在通透的玻璃瓶中游动,旁边是一个歪着的天蓝色千纸鹤。 宁静唯美的画面让他获得了一厢情愿的快乐。 他闭上眼,将逃亡与战争在他脑海上紧的弦放松下来。拯救的成就感覆盖他对未知的迷茫与恐惧。 他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睁开眼时,他看到赤红的水萤朝他摆动触手。 他笑了,在那一瞬,他由衷的祝愿这个小生命活下去。 如果星际和平就好了,如果大家和平共处就好了。 他嘴角的笑淡了下去,他知道不可能。 每个活下去的种族都是自私的。 他不放生方舟上的小白鼠,因为他们实验要用。 撒维不放过人类,因为斩草不除根,则后患无穷。 他放生撒维的实验品,只是因为这不损伤自己的利益。 事实上,他压根不知道水萤在什么条件下能活,放这里活活饿死都有可能。 但在太空成为漂浮的垃圾,多半是活不了的。 这样想,对水萤来说转移到这里或许是幸事,但若干扰到这个星球生态平衡,对原住民来说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星际是一个自私的游乐场。 每个人都自顾自地生存、自顾自地快乐,不去管别人的死活。 “现在还有几个问题。”安灵雨的声音打断他不断发散的思绪。 “我的记忆不可靠,”季尘抢先道,“我印象里只有一个水萤,但应该不止。维奥莉特的反应已经证明了,她们就是跟着我登上的方舟。” “即便如此,也不是你的错,”安灵雨说,“你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不必费心证明自己无罪。你可能不够完美,因为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入侵者才是一切的根源。” 百年前的季尘只看到手中的小玻璃瓶,没有想那破碎的大玻璃缸曾装着什么。 他也没有发现,回航时星舰的角落里密密麻麻挤着什么。 安灵雨不想讨论那些事情,她认为并不重要。“我的问题是……维奥莉特为什么突然获得超陨晶体?以及她竟然不攻击你,这不像水萤的作风。” 季尘眨了眨眼,沉默下来。 安灵雨想走到他的身边,这需要一段时间,即便是乘代步工具。 等她到达的时候,季尘已经有了答案。 “是厄尔。”他说。 “嗯?” “那个水萤,是厄尔。”他忽然摸向胸口,又把手垂了下来。 一百年前,那里应该有一只蓝色的千纸鹤。 他曾小心翼翼拉开千纸鹤的翅膀,稳稳地放在厄尔旁边。 厄尔透过晶莹的玻璃瓶看向那个千纸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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