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如斯巨物,本能的恐惧攫住了洛洛的心脏,她如泥塑般陷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滔天巨浪缓缓回落,黑水河轰鸣。 洛洛深知河水挡不住这妖魔。 它仰头长声嘶鸣,俯首便能将它饮尽。 它一脚踏过破碎殿壁,下一脚落入河心,激起冲天巨浪。 * “出事了!出大事了!” 三大宗内,看管阴府封印的长老几乎同一时间跌跌撞撞向宗主报信,“封神殿有变!封神殿有变!” “什么!” 泠雪真君陡然起身,微颤的手指摁住黑木案。 只乱了一瞬,她立刻深吸一口气,沉声吩咐左右,“张真人,你立刻安排人手,随时将最新情况报入神宫。” “是!” “本座即刻开坛请出镇神幡与诛魔印,让元真君与清虚速速赶来,随我入阴府!” “是!” 泠雪真君雷厉风行,不消多时便请出了两件至宝,周身神光熠熠,威压令人不敢逼视。 元真君已候在洞府外。 泠雪真君皱眉:“清虚呢?” 元真君一脸牙疼:“这厮弄了个草木傀人,假扮他自己闭关,人已经先一步溜进阴府捞他徒弟去了!” 泠雪真君:“……不难猜。” * 洛洛瞳仁震颤。 她从未感觉死亡离自己这么近。 即便那次在谷底意外遭遇妖魔大潮,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血战七天七夜,无数次力竭又无数次爬起来,用手掐,用牙咬,浴血尸堆……也不曾像此刻绝望。 在踏河而来的庞然巨物面前,一切战意与勇气都是笑话。 那一次,还有李照夜在等她。她果真等到了他,他踏过血海来到她面前的样子,比她见过的所有阳光都灿烂。 可如今,李照夜也没有了。 绝望吗,绝望啊。 上古妖魔冲她而来,一只前爪越过黑水河,轰隆陷入地下,河两岸都在颤。它移动头颅盯向她,像一座高山灭顶而来。 黑暗阴影彻底盖住了她立身的小山包。 洛洛招出秋水,握在手中。 她的字典里可从来没有投降二字。 窒闷欲死的空气里,忽然起了一道风。 洛洛余光瞥见了一只妖魔。 是它!跟踪她、挑衅她的那一只。 它扑向那座山峰。 飞身跃起,挥起利爪,斩它巨柱般的膝。 “铛!” 火光飞溅,利爪割过坚如金铁的鳞皮,刮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怪声。 “呜嗡——砰!” 顶天立地的巨妖魔探出一枚尖爪,轻而易举将这只不自量力的小妖魔碾到了地上。 “噗叽。” 黑血四溅。 洛洛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的身躯在颤,只有握剑的手依旧稳稳当当。 正待上前死战,身旁忽地掠过一道风、又一道风。 好多只妖魔! 它们跟随先前那一只,前仆后继冲向那庞然巨物,犹如飞蛾扑火。 一道道扭曲的身影决绝冷酷又利落,被拍飞了半个脑袋还要挣扎着爬起来进攻。 洛洛看呆。 它们挡不住这巨物,却成了她身前最后一道不死不休的防线。 “啪。” 一只手掌落在洛洛肩上。 她吸气回眸,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洛洛有一瞬间没压住哭腔:“师父!”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她想说李照夜是假的,想说那假货有同伙,想说是他们释放了这妖魔…… 话离了嘴,第一句却是:“师父你看这些妖魔,是不是好像李照夜!” 再用力眨眼,也止不住泪水滚滚而落。
第15章 欺负她 我们老实人很好欺负? “师父你看这些妖魔,是不是好像李照夜!” 顷刻间它们已被尽数拍死在河岸上。 像一滩滩蚊子血。 清虚真君:“……” 原本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他叹一口气,同情地拍了拍洛洛肩头。 “徒儿啊,为师懂。”清虚真君沧桑道,“当年为师看上那死道姑就是这样的,单身久了,一只母猪都眉清目秀。” 洛洛急道:“师父,宗主不是猪!” 清虚真君撇嘴:“那李照夜就能是妖魔?” 洛洛噎住。 她想了想还是不服气,实话实说道:“就是像啊。” 清虚真君贱兮兮模仿她的语气:“就~是~像~啊!” 洛洛:“……师父!” “行啦行啦,”清虚真君长袖一动,带着她瞬间挪移到百里之外,嘴里絮絮地,“为师找你好几圈了,你说说你,没事在路上弄这么多假痕迹做什么?妖魔那是山猪,山猪吃不了细糠它们能看懂你的障眼法?” 洛洛摇头:“师父我防的是人,李照夜真的被人夺舍了,他还有同伙!一个穿黑斗篷,戴鬼面具的,修为很高,封神殿就是他们弄塌的!” 一口气把信息交待完,久悬多日的心脏总算落到实处。 话本故事里,身藏秘密的人总是没机会说出秘密就嗝屁。 她微微有一点恍惚,微笑道:“师父,我这下死了也能安心了。” “啪!” 后脑勺挨了好重一巴掌。 洛洛一个踉跄。 “小小年纪,嘴上没重没轻!”清虚真君瞪眼,“死什么死,为师还没进棺材呢,轮得到你?” 他塞给她一枚泛着微光的灵阵符。 他潦草道:“行了,这里要打起来了,你先出去——别搞事!李照夜他已经出去了,你别找他打架!老实待着,一切等为师回来再说!” “师父!”洛洛焦急,“我跟你说的话,你都放在心上了?” 清虚真君挥手:“放了放了。快走快走。” 洛洛不肯走,抿唇,迟疑道:“可是师父,话本故事里,知道了秘密的你,也很容易死……” “咚!” 洛洛脑门挨了狠狠一弹指。 清虚真君怒:“听见这一声‘咚’没有,瓜脑袋,包熟!” 洛洛:“……我就是关心师父。” 乌鸦嘴,棉袄心。 清虚真君并不需要这种棉袄:“滚蛋滚蛋!” 送走徒弟,化神大修士眯眼遥望黑水河畔。 那边已经打起来了,阵法清光从天而降,困锁住那只逃逸的大妖魔。 轰然一声巨响,诛魔印镇下,妖魔仰天痛嘶,挣扎间地动山摇。 凛冬之息荡至百里外,一望便知出手的是死道姑。 清虚真君激动搓手:“本座来也!” * 太玄宗。琼花树下。 “可、可是……” 娇俏清丽的女子咬住唇瓣,面色为难,“我摔下去的时候,洛师姐她离我很远很远……她真的没有推我呀。” 在她身前,俊美苍白的男人露出一丝苦笑:“是我没用,伤势发作,未能第一时间下去救你。这些日子我在崖下找你都找疯了。” 他生得实在是好,虚弱的样子更是难言地动人。 顾梦心都碎了。 她从前见过的男子,要么是油头粉面肥纨绔,要么是粗鄙汗臭劳作汉,便是那几个齐整些的书生账房也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庸才。 哪像眼前这个人,芝兰玉树,翩翩公子,绝世天骄。 那么好。 他怎么可能会骗人呢? 顾梦咬唇:“洛师姐她没有告诉你,我已经出来了么?” 李照夜苦笑:“她怎么会说——她恨不得看我难受。” “哦……”顾梦扯了 扯唇角,强笑道,“那这么多天,你们在阴府里面相处,都没有想起从前的事情么?” 他倚着琼花树,垂眸看她,唇角勾一抹似笑非笑:“你是想问我和她有没有旧情复燃?” 顾梦身躯一颤,慌得像只受惊的小鹿:“李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并没有。”他上前一步,轻叹,“我和她已经彻底反目,她恨极了我,必是与我不死不休。” “怎么这样……”顾梦咬住唇,眸中泛起一丝让她自己也感觉羞愧的窃喜。 她的神色尽在李照夜眼底。 他循循善诱:“她太偏执了。拖着不肯解除心缘契,于我于她,百害无益。” 顾梦点头称是:“哪怕日后有了感情再重新结契呢,总好过这样伤害两个人的身体呀。” 他苦涩一笑:“她恨不得带着我去死。” “那可怎么办?”顾梦急得轻轻跺脚。 他的眸光缓缓定在了她的脸上,他轻声开口,像只蛊惑人心的妖:“你真想帮我?” “当然!” 他沉默了一会儿。 他突然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是她救了你?” “我,”顾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当时吓傻了,脑子迷糊糊的,宗主她们也没问……”她蓦地想起什么,抬眸直视他,“洛师姐还说是李大哥你推我下去的呢!难道我也要跟宗主这么说?我当然得先问清楚啊!” 她的心虚,色厉内荏与理直气壮就像一层薄薄的保护壳,她藏在里面,提心吊胆,生怕被击穿。 幸好他只是露出了微微愕然的表情。 他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没说出来,是好事。” 她含泪盯着他。 他垂眸笑了笑:“洛洛因爱生恨,偏执疯魔,是她推你下悬崖。你太善良了,因为同情她,不忍心说出真相。” 顾梦掩住唇,双眸微微睁大。 他道:“宗主眼里揉不下沙子,若知晓洛洛害人,必会主持正义解除婚约,避免她一错再错。” 顾梦眸光剧烈地闪:“可是,可是……” 可是她跌落悬崖,是洛洛救了她。她可以忘了别的,但她忘不了那一双坚定的、一往无前的眼睛。 李照夜抛下最后一击:“受心缘契所累的不仅是我一人,洛洛她也一样的。你这样做不是害她,而是在帮她,明白吗?” 他不必看也知道顾梦点了头:“……嗯。” 他微微笑起来,轻声道:“然后你我便可以结契,我带你双修,助你一日千里。” 顾梦身躯轻颤:“李大哥!你知道的,我并没有想要图你什么!” 李照夜唇畔的笑容比春风和煦:“我当然知道。” 顾梦闭上双眼。 没有错。她没有做错。一定没有错。 错的是洛洛啊,洛洛太偏执了,男人的心既然已经不在了,就该放手让他走啊,死缠烂打多没尊严、多难看? * 洛洛捏碎灵阵符离开阴府。 她摁不住炽沸的杀心,正在埋头思忖如何弄死那个假李照夜,忽然看见四只刀剑纹长靴来到面前。 刑律堂。 刑律长老满脸生无可恋:“主峰新弟子顾梦,状告你推她下悬崖。随我到刑律堂接受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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