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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维格一把摁在那本大部头上，阻止了丝碧格莱的动作。她从兜里拿出那张表格，那张纸已经被她施了法，上面讲丢掉的东西一一归位，详细列出了能做出来多少个魔法爆弹。 “你看看，十五个爆弹，材料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爱维格把表格扔给丝碧格莱，指着上面丢失的东西名称：“丢东西的人全是你课上的学生，并不局限于年级——到底要怎么丢，才能丢得这么分毫不差？” 丝碧格莱扶了扶眼镜，拿起表格仔细看起来，越看表情越凝重。她嘴巴颤了颤，声音有些哆嗦：“我的天……这——是的，缺少的核心隔离板可以用这几个东西制作出来，我的天，这、这确实是杜莫魔法爆弹的制作素材！” “杜莫魔法爆弹几乎不需要任何魔法辅助，就算是不会魔法的平民也能制作，只要有素材。”爱维格坐到丝碧格莱的身边，轻轻用手压了压丝碧格莱的肩膀：“丝莱，我需要你好好想想，会是谁要制作这么大量的爆弹，这几乎能把一栋楼炸成碎片！” “哦，我不知道，看在忒豪的份儿上，我不知道……”丝碧格莱意识到了严重性，颤/抖着手微微擦去刚刚沁出的汗珠：“孩子们都很好，我也完全没……” 可怜的新任讲师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重大的事情，说的话都开始语无伦次了——她翠绿色的大眼睛雾蒙蒙的，几乎要当着爱维格的面哭出来。 “杜莫魔法爆弹的制作方法，教科书里肯定没有，只有图书馆的禁书里有，或者，”爱维格迅速地想着所有可能得突破点，安抚地拍了拍惊魂未定的丝碧格莱：“亲爱的，你回想一下，有谁曾经借过你的藏书吗？” 丝碧格莱摘下眼镜，使劲抹了把脸。她神经质地用手摩挲着鼻子，喘气有些急促：“我想想……大部分都是高年级的学生，他们需要写毕业论文……不、不有个孩子，对，有个孩子，他借过《带你探索机械的世界》！这里面有详细介绍杜莫·克鲁克如何发明了小型爆弹……哦我的天，我怎么能把这件事儿忘记了！” 爱维格一把抓住丝碧格莱的肩膀：“是谁？！” “我想想我想想……”丝碧格莱又揉了揉额头，闭着眼睛，她似乎在回忆某个场景“是个矮个子的男生，看上去总是驼着背，他好像出身不太好，身上的学生制服都有些毛边了……哦我想起来了，是克里斯特·维特恩德，六年级的学生！” “维特恩德？”爱维格记性很好，立刻就想起来了今天维森伊希的话，重复了一遍：“那个期中考试没参加，说是照顾父亲的孩子？” “对，是他。”丝碧格莱重新带上眼镜。她伸手从旁边取来一打档案，翻了翻，从里面拿出一份递给爱维格：“就是这个孩子。” 爱维格打开档案，首页是学生的照片，果然和丝碧格莱形容的一样，是个有点畏畏缩缩的男孩，眼睛有些空洞，藏在一副黑框的厚重眼镜后面。 “他挺聪明的，成绩很好，就是家境不行，前几年刚刚申请了学生补助。”丝碧格莱也不批卷子了，慌里慌张地拉着爱维格，翠绿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爱维，要不我们去看看他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让孩子出事儿，天哪，如果他干了什么，我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现在麻烦的是不一定能找到他。”爱维格叹了口气，合上档案：“我看到他身边出现了死亡，如果我没看错……他的父亲，应该已经死了。” 爱维格是天生的通灵者，对灵魂的感知是与生俱来的天赋。丝碧格莱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十分惊愕地说：“可是他请假的原因他说的是照顾生病的父亲啊！这——这到底——” “这可能是他作案的动机吧。”爱维格站起身：“得赶紧找到他……你要和我一起吗？” ＃＃＃＃＃＃＃＃＃ 黑暗如来自深渊的沃土，从那里曾经孕育出代表着悲观和一切负面情绪的女神珀西米丝缇诗，这位女神钟爱痛苦，悲伤会让她狂热，绝望会使其高/潮，她爱着来自人性中流出的血泪，她会狂笑着赞美每一位在深夜结束生命的懦夫。 维特恩德耳边似乎回荡着珀西米丝缇诗女神的低语，他颤/抖着手，将最后一个杜莫魔法爆弹塞进了打着补丁的书包里。他骨瘦如柴的手险些抱不起来装莽爆弹的盒子，小小的身子差点被沉重的书包压断。 而这位戴着眼镜的小男生只是颤了颤身子，便很快重新直起背，几乎是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屋子。 这一块是图尔克依思城上最浓墨重彩的污迹。贫民区里到处都是瘫倒在墙根苟延残喘地瘾君子，连风里都充满着凄厉的哀嚎。所有的屋子都是用硬木板强行堆砌起来的——若是来自卡勒特的寒风吹得到这里，恐怕只需要片刻就会把这儿夷为平地。 维特恩德有些茫然地在门口杵了片刻，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复又坚定起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路旁边拦下了一辆马车。 “去辛芙妮伯爵府。”维特恩德拿出三个铜板递过去：“要最快的速度。” 第4章 他的身影隐入黑暗 一辆脱了漆的马车在艾提科特大街停下来。瘦小的男孩有些艰难地秃噜下了车，低垂着头，身边那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太沉了，压得他狠狠一歪。 那车夫看他年纪小，心里起了几分怜悯。 “他和我的小儿子一样大呢。”好心的车夫嘟囔着，赶紧帮孩子拖了一下背包，“喔”得一下缩了手，险些被包的热度灼伤。 “哦我的天！”车夫缩回被烫到的手，改为帮维特恩德提了一下背包带子：“我的孩子，这么沉会压坏你的后背的……你的家人呢？怎么这么晚来这条街？？” 维特恩德很不习惯被这样关心，他微微侧过身子，把背包藏在身后眼神躲躲闪闪的，脊背驼得更狠了。车夫高大的身影几乎将他笼罩：“我……我来这里找我的老师。” “真是个爱学习的孩子，我的小儿子要是像你一样，我即便是被因弗厄尔农召去也能安心闭上眼睛了。”车夫又一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十分感慨，没忍住，摸了摸维特恩德毛茸茸的发顶：“你是敦可布劳学院的学生？哦天哪，你的父母一定以你为荣！” 车夫看了看这人烟稀少的街道。这里住的都是些贵族老爷，晚上除了一些仆人，几乎连个鬼影都没有。他看看在风里有些哆嗦的孩子，发现自己没说完话，这个瘦小的男孩竟是一直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等着自己说完——尽管他已经被背包和盒子压得很累，不得不用一条腿顶住盒子。 车夫简直被这优秀又知书达理的孩子击中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他把自己有些起球的厚围巾取下来，给维特恩德带上。 “秋天的夜晚已经有些冷了，好孩子，早点回家。”车夫温柔得抚了抚维特恩德的后背：“托尔威努斯保佑你，晚安。” 维特恩德棕色的大眼睛猛地睁大了。他看着车夫吆喝一声，挥舞着鞭子驱使着马车离开了艾特克特大街。马车轮子压过平整的街道，车轮轴大概是有点锈了，总会在转两圈之后发出吱嘎一声。 瘦小的男孩脸上划过一行泪水。他猛地吸吸鼻子，极为小声地念诵一遍用于祈祷行路安全的咒语：“……冬可娜赫忒女神保佑您，好心的车夫先生。” ＃＃＃＃＃＃＃＃＃＃＃＃＃＃ “持有爆弹的人是克里斯特·维特恩德，一位十四岁的少年。”爱维格和丝碧格莱骑着马快速奔腾在无人的大道上，因为在城市中禁止使用任何魔法载具，她们只能拆了院长的马车，骑着学院里最好的马满城跑。 爱维格使用随信来，将案子内容带给警局，但是大概是太晚了，随信来很快便如同一道光重新飞回了爱维格手里——没有人接下纸质小鸟，它自己只能又回来了。 “该死！”爱维格气得狠狠一捏指节，发出咔啦一声响。 两匹银霜色的骏马高大修长，在夜色中化成两道银光，院长精心养育的马匹果然不同凡响，两旁的景色都变得模糊起来。 “吁！”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贫民区。爱维格几乎是从马背上飞下去，她飞快地沿着贫民窟窄小的道上艰难奔跑——幸亏她身材瘦小，比起个子修长的丝碧格莱要快太多了。 “维特恩德！！”爱维格大吼一声一脚踹飞了木板门，清脆的声音在贫民窟里回荡：“你给我出来！” 木板门在爱维格全力一脚下轰一声拍在地上，在泥土地上扬起一股小烟儿。周围立刻响起一众被吵醒的住户不满地骂街声。爱维格来不及理会，风一样地把房子刮了一圈，不得不承认：人已经不在里了。 “怎么样！”丝碧格莱体能比较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镜都歪到嘴巴上了，跌跌列列地冲进屋子里：“维特恩德！” “他已经去‘复仇’了。”爱维格扶住累得快趴下的丝碧格莱，表情凝重：“我看到了他父亲的棺木。” “怎么……怎么办？”丝碧格莱颤/抖着手扶正眼镜，翠绿色的眼睛处蓄了满满一泡泪。可她知道哭是没用的，只能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正事。 爱维格环视着这间小小的屋子。所有的家具都是木板拼成的，却被钉得严严实实。家具种类样样不少，床铺、书桌、书架，书架侧面甚至仔仔细细地刻下了克里斯特·维特恩德那随着岁月长高的个子。 这温馨的小屋此刻寂静得比因弗厄尔农的宫殿还要彻底。屋子里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一堆家具“众星捧月”地围着一个黑漆漆的棺材。 没有什么能回复两位老师的疑问——除了那座沉默棺木里还躺着的人。 “没办法……我试试问问他父亲。”爱维格安抚地拍了拍快要崩溃的丝碧格莱，摘下脖子上的一枚护身符，深深吸了口气。 这是一块十分奇特的石头，正面如白昼晴空飘散几丝云朵，背面如夜空繁星闪烁点点辉光。扁椭圆形的石头两面交汇处黑夜与白昼融汇——这竟是一天的光景！ 日升月落，星移斗转，生灵朝生暮死，万物轮回在这一块小小的石头上。 小个子女巫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乱遭的制服，将百褶裙上的褶皱抚平。她屈起膝盖，虔诚地跪在地上，将石头握在手心，双手合十：“向冥界亡灵之主致以崇高敬意——星夜在上，我将是冬可娜赫忒女神忠诚的信徒。” 爱维格将代表黑夜的那一面双手托举在心口，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仰起头：“……请冥界之神冬可娜赫忒女神降下神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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