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芙转过头,看见厨娘黛玛走进车厢,她视线下移,在看到黛玛手的一瞬间,瞳孔微缩。 “黛玛小姐,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黛玛一脸状况外的表情:“刚刚我在准备明天早饭的备菜时不小心被烫伤了,怎么,这有什么问题吗?”她下意识抚摸着被白色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左手。 “没事,”西尔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能看一下你的伤口吗?” “你要看我的伤口?”黛玛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环顾四周,发现所有乘客都朝这里聚集过来,更显茫然,“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如果你坚持的话。”她说着解开了绷带。 西尔芙凑上去仔细看了起来,只见在那略显粗糙的手掌上确实起了大大小小透明的水泡,泛红的血肉近乎狰狞。 看上去确实是被烫伤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在这个时机、这个部位,未免也太凑巧了。 西尔芙抬起头,眸中幽光一闪:“你是怎么受伤的?” 这种近乎拷问般的语气,让黛玛直觉有些不舒服,可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厨房里那个烧水壶的把手松动了,所以我刚提起来,水壶中刚烧开的水就全部溅在了手上。” “你说谎!”愤怒的人群怒吼着打断了她的话。 “既然我们手上都没有伤口,说明凶手就是她。” “就是,怎么会刚好这个时机手受伤,一定是为了掩盖罪行,匆忙用沸水淋在手上造成的。”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应和着,短短几句话几乎就把黛玛的罪行钉在了耻辱柱上,她慌张的左右张望,并不明白自己只是烧个水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就在这时,列车长推开了车厢的门,见到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疑惑:“各位,发生了什么?” 群情激动的人群立刻你一言我一语的向他阐述起刚刚的经过,站在最中央的黛玛越听脸色越白,她嗫嚅着摇头看向列车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列车长,你要相信我啊。” 列车长刚要开口,就听见列车发出轰隆一声,突然毫无征兆的晃动起来,紧接着像是被踩下了刹车一样。 所有人因为惯性都向前栽去,车厢里顿时人仰马翻,但是最糟糕的还是西尔芙,她站在之前被打碎的窗边,眼看着整个人就要摔在那堆玻璃碎片上。 德拉文晚了几秒,伸出的手只是堪堪擦过她的衣服面料,来不及制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列车长突然飞扑挡在了西尔芙身前,自己则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玻璃碎渣上。 西尔芙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被列车长的身体挡了一下,顺势跌在他怀中。 待列车终于平稳,西尔芙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询问身旁的人:“格雷列车长,你没事吧?” “当然,”列车长也坐了起来,把头上的帽子扶正,西尔芙这才发现他的一双手都被地上的玻璃碎片扎的鲜血淋漓,不由得惊呼一声。 “你的手!” “这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点划伤罢了,”他说着冲西尔芙眨了下眼,“保护淑女可是绅士的职责。” 眼见西尔芙还欲开口,连忙打断她:“比起这个,现在列车停止运行了,我更担心驾驶室里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此话一出,西尔芙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驾驶室了,她站起身:“我和德拉文现在就去驾驶室里查看一下情况,格雷列车长就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她说着就匆匆起身,向着车头的方向走去。 待到了驾驶室门口,见车门紧闭,德拉文用眼神示意她站远些,自己则一脚踹开了车门。 驾驶室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司机坐在驾驶椅上,两人走近了些,却发现那名司机胸前插着一把匕首,右手还握着制动把手,暗红色的血浸透了他的衬衫,他双眼紧闭,神情骇人。 德拉文用手捻了一点地上的血迹:“有些干涸了,看来死了已经有一会了。” 西尔芙抿嘴不语,仔细观察起尸体周围的痕迹。 这时,她注意到了司机握着制动把手的袖口处湿了一块,看颜色又并非是被血浸染的,不由得上前看得更仔细些。 她视线下移,只见把手旁也积了一小洼透明的液体。 没有味道,也没有颜色,只是触感有些冷。 是冰吗?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她低头沉思着,这时德拉文把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西尔芙,你看这个。” 只见白色的手帕上,有一截断掉的线圈。 西尔芙睁大了双眼,无数纷乱的念头霎时间涌入她的脑海,来不及解释,她快步走到门边,仔细观察起门把手上的痕迹。 果然如此。 之前的疑惑在此刻都得到了解答,她不禁喃喃道:“我明白了。” 德拉文不由得兴奋道:“这么说,你知道吸血鬼罗伊的身份了?” “嗯,”西尔芙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不仅如此,他的手法我也解开了。” 她慢慢踱步到尸体旁边:“现在,就只差他的动机了。” 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会选择那么做? 这时,车厢内的宁静被一声惊呼打破了,两人回头。 只见站在门口的格雷列车长表情一脸骇然的望着车厢内的场景。 德拉文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中的手帕。 列车长快走两步,待见到驾驶椅上的尸体时,又像不忍直视一样,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望向西尔芙:“他死了吗?” “是的,已经有一会了。”西尔芙回答道。 “喔,”列车长用手捂面,发出了一声哀鸣,“我可怜的孩子,史蒂芬。” “节哀顺便,列车长。”西尔芙劝慰了几句。 她注意到列车长的手心还在不停的向下流淌着鲜血,不由得建议道:“你得处理一下伤口了,时间长了会感染的。” 列车长一脸沉痛地点了点头。 “车厢上有医药箱吗?嵌进肉里的玻璃渣要及时取下来。” “上次行程结束时拿下去补充药品,今天忘记带上车了,”格雷皱着眉头,“比起这个,你们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有收获吗?” “现场的检查已经结束了,已经确认了凶手的身份。” “那这么说,凶手果然是……” “没错,不管是从杀人手法还是行凶习惯来看,这都与第一起案件相似,凶手是吸血鬼罗伊没错。” 列车长眼里满是愤恨:“该死的罗伊。” “列车长,你手上的伤口不能再耽搁了,不如先回第二车厢问问其他乘客有没有急救药品吧。”西尔芙提醒道。 “好的,”列车长说着伸出了手,用手帕包裹着把制动把手又推了回去,列车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终于又开始重新运行起来,“这下就可以了,那我先回第二车厢了。” 西尔芙点点头:“我们随后就到。” 待列车长走后,西尔芙抬头看着头顶高耸的柜门,颐指气使道:“德拉文,把我抱起来。” 德拉文听命行事上前,把西尔芙高高托起。 少女又轻又小,他几乎没使劲。一头柔顺的金发垂到他胸前,随着少女的动作,在德拉文的鼻尖扫来扫去,这让他有些想打喷嚏,可德拉文却意外的并不讨厌。 西尔芙打开柜门,在里面翻找一通,终于在深处看见一个印有红色十字的箱子,她勾起一抹笑,幽深的蓝色眼眸里闪着奇异的光:“果然如此。” “满足了?” “嗯。”西尔芙示意他把自己放下来。 “终于能撕下你的假面了,吸血鬼罗伊。”
第6章 第六章 穿过车厢之间狭长的通道,漆黑的窗边忽然传来一阵簌簌作响的扑棱声,紧接着一只乌鸦重重撞在了车窗玻璃上,西尔芙停下脚步。 “真可怜。” “真恶心。” 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西尔芙回过头望向德拉文,眼里有些惊奇:“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难道不是吗?乌鸦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生物。” 西尔芙打开窗子,将受伤的乌鸦小心翼翼地捧了进来:“可在我看来它只是一个需要被救助的小生命。” 少女低下头,用指腹蹭了蹭乌鸦油光水滑的头顶:“你知道吗,事实上,乌鸦在东方被称为祥瑞之鸟,是带来幸福的鸟。” 德拉文蹙起眉头:“它?祥瑞之鸟?这恶心的黑色?” 西尔芙抬起头略带诧异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怎么会对乌鸦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关于乌鸦的颜色,东方有一种说法,他们认为乌鸦的羽毛并不是全黑的,只不过因为人体眼球的结构只能看见这一种颜色罢了。” 她说着把乌鸦高高举了起来,在顶灯的照射下,鸦羽上浮现出不可思议的七彩光晕:“你看,实际上,乌鸦的颜色是五彩斑斓的,就像彩虹一样。” 就像彩虹一样…… 这一席话在德拉文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感觉自己从小塑造而成的价值观在此刻被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拉扯着。 “恶心的德拉文!乌鸦一样的德拉文!” “天呐,他要过来了!快走开!别让我们沾染上你的晦气。” “怎么会有人给你取名叫德拉文,真恶心!像乌鸦一样!” 无数的石子和泥块砸在他的身上,可他那时太过年幼,并不懂得如何竖起尖刺保护自己,只能徒劳地蜷缩成一团,企图以此来抵御外界的伤害。 “德拉文。” 他听见少女的呼唤,呆呆地扭过头,只见她面容沉静,举起的左手上驻足着那只被她救下的乌鸦,暖黄的顶灯给她的金发笼罩下一层淡淡的光晕,竟透出三分说不出的神性:“只有那些无知的愚昧之人才会抱有这种偏见。” 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德拉文感觉从出生以来就深深镌刻在骨血里、名为自卑与扭曲的怪物正在迅速分崩离析。 心头的轻快感盖过了一切,甚至生出了些许灭顶般的惶恐感。 可他愿意抓住这一切。 带着这几乎让人目眩神迷的心情回到了第二车厢,德拉文推开门,看见屋内的场景,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冷水。 一整日的神经紧绷,让车厢内众人的精神状态都到达了临界点,年幼的孩童在母亲怀中哭泣着,母亲低声劝哄着,面庞疲惫而麻木,两个男人为了一点口角纠纷扭打在一起,怕被波及的年轻女人后退了两步蜷缩在角落里,脸上的表情痛苦又无助。 喧闹声、争吵声奏成了一曲众生皆苦的地狱乐章。 西尔芙注意到了坐在这幅闹剧中央的列车长一反常态地垂着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在那摊开的掌心里,仍未愈合的伤口正汩汩流淌着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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