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让那对贱人这么死了,确实也有点便宜他们。 她还想把自己身上遭遇过的一切都还给他们呢。 “好。”崔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火光逐渐黯淡。 在火焰熄灭的那一刹,崔莹终于因为魂魄受损,又元气透支过度,支撑不住,眼前眩晕地跌去。 ——却跌进了身旁那人怀抱。 连淮伸手接住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她一起平稳地从半空降落。 “请家中各位长老过来护法,我要给她疗伤。” 噩梦般的火焰终于平息,众人望向大堂中心的两人。 崔莹立刻从连淮怀里起来,冷冷看向他们。 连淮环视了一圈,朗声说道:“我与这位姑娘约定,将她的伤势治愈之后,立刻放她走,再不追究今天的事。” “今日实在是对不住,我代连家向诸位远道而来的贵客道个歉。待此事了解之后,连家自会奉上补偿。但若有人以此为借口私下找这位姑娘滋事,便是与连家为敌。” 崔莹听着这番话,不知怎么的,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是紫金阁的天女,还从来没有人用保护的口吻提到过她。 连芊芊哭红了眼睛,愤愤地盯着崔莹,可她也知道哥哥这样做是为了救大家的命,于是只能咽住了哭声。 连家几位长辈都过来围坐一圈护法,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白光亮起,连淮将手隔空抵在她的背上,从掌心将灵力输入她体内。 崔莹感到自己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包裹住,仿佛置身于凉而不寒的清泉之中,他灵力流经的地方,宛如春风所到,顿时舒缓开来,春暖花开。 这感觉像童年睡着之后无忧无虑的梦。 而这场梦又多了几分她童年未曾感受到过的温暖。 温暖…… 她第一次依稀捕捉到它的影子时,却为此走入了无尽的深渊,在重火中求死不能。 而这第二次,她竟是从仇人的身上感受到的。 崔莹忍不住觉得讽刺。她天生不配得到这些,温暖于她而言,最多也只能是梦幻般的虚影。 …… 天空回亮,太阳高升,随即又一点点落下,只剩夕阳的余晖,再到后来隐入黑暗中,月亮照常升起。 白光消散。 连淮将双手放下,收回灵力,调息回神。 崔莹睁开了眼睛,感到从所未有的舒服。但当他的灵力完全从她身上褪去之后,重火加诸在她身上的灼烧感又立刻恢复,好在她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她回头看时,见到连淮依旧是温雅淡然的模样,只是唇色比之先前微白了几分。 短短四个时辰就将她的伤势修复,他的损耗果然不轻。 “姑娘请起吧。”连淮道。 崔莹垂下眼眸,顿了一会儿,淡淡说道。 “多谢。” 她站了起来,也许是因为身上还有一些虚弱,竟眩晕地往旁后靠去。 连淮下意识地扶住她。 就在他靠近她的时候,崔莹忽然凝聚重火,在极近的距离下,用足功力一掌往他身上拍去。 连淮因为长时间全神贯注地疗伤,身上的灵气近乎耗尽,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一掌打中。 巨大的气流波动暴起,连淮的脸色顿时苍白了一分。 这下变故任谁也没有料想到,众人顿时都变了神色,背上发寒,看着崔莹的目光又恨惧又震颤。 就在此刻,崔莹已升至半空,右手向虚空中一握,把地上昏迷的云少川隔空抓起,顷刻间便已飘远。 “连家主,人我就先带走了。” “你若想要人,三日后酉时,我在鸳鸯楼顶等你。但只准你一个人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
第5章 云少川恢复意识的时候,觉得他像被抛掷在地狱里——甚至地狱都不见得有如此可怕。 他浑身痛得如同被刀子剁碎过般,没有一处完好,每一呼吸都是在受折磨。他脑海中闪过各种黑暗恐怖的幻象,分不清自己活着还是死了。 “真不幸,你还活着。” 他听到那个在噩梦中回荡的声音又出现了,回响在空荡荡的房屋里。 “谁?” 云少川强撑着坐起身子,用力时才发现身上的筋脉已经全部断开了,连半点灵气都留不住。他彻彻底底成了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他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死过去,绝望将他笼罩起来,肆意折磨,让他头晕目眩。 “你说我是谁?”他看到房间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了一个玄衣少女,脸上戴着面具,全身上下都遮得严严实实,神秘至极。 云少川猛然间睁大了眼睛,婚礼上的那片火海又闪入他眼前。 “你……你到底是谁?” 他经历过那么多的波澜和九死一生,在同辈之中也算是阅历最为丰富的,可是从没有一个时刻让他像此刻一样感到恐怖。 眼前的人强大到让他无可抵抗,刚一出场就让他从云端跌落到了地狱,而他愣是连对方的半分信息都琢磨不透。 崔莹看了他一会儿,直看得他背上发毛。 她忽然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少川,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 当她这样平常说话的时候,声音温婉空灵,不过是个十七岁少女的声音。 云少川忽然觉得有些熟悉。回忆里那一双苍白而澄澈的眼眸再一次凝视着他,是那么漂亮,那么孤独。 他们是在一个书院里长大的。她家境不好,每日只是读书修习,也不爱与人交往。但他却总能在回头时看到那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像云烟一样。他那时不明白这是怎样的眼神,直到那个仓皇的夜里,他把金锁片交给她,听到她说他生辰时收的那盏玲珑灯是她送的。她只是一直没敢告诉他。 他全家被屠戮殆尽,心中只有痛苦和仇恨,一会儿想同归于尽,一会儿又想一了百了,是她在地牢里紧紧抓着他污秽又冰冷的手,一次次把极刑后半死的他唤醒,支撑他活下去。 她的手也同样冷,像冬天化在掌心的雪,寒冷却温柔。五年来,他忙于修炼提升,离那段记忆越来越远,可是想起时却依旧心碎。 现在,那个记忆里的少女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 他心里忽然感到了一种没由来的撕痛,几乎要流下眼泪。 “你不是崔莹。她早就死了,是被你们折磨死的!” 提到这里的时候,他目光中泛起了恨意,几乎是在吼叫。 “你杀了我好了,你若不杀我,我总有一天也会杀了你们!” 崔莹这会儿才用正眼看了他一眼,心里起了半分波动。 “这么说,你是认定她已经死了,还想给她报仇?” “我曾经打听过永夜之地的消息,一年前白月异变,那地方早就变成了火海,连一个生魂都没有留下。” 崔莹没有说话,重火在她的指缝间跳动,明明灭灭。 “那如果,她没有死呢。” 云少川死死的瞪着她,没有说话。他仿佛能明白这话中的意思,但偏执地不相信,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却害怕相信。 时间埋在沙漏里,一缕一缕地过去,发出缓慢又骇人的摩梭声。 “我原本是想杀了你的,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崔莹居高临下地看着云少川,目光依旧冷淡。她伸手揭开了面具。 那是一张十七岁少女的脸,漂亮,苍白而冷酷。她的容颜原本是极美的,昳丽明媚,娇艳中透着病弱,温婉中带着伶俐,高傲英气,仿佛聚天光水色之灵秀,集盘龙火凤之威仪。 然而这一张脸全毁在了凹凸不平的伤痕上。重火的灼烧在她的左脸颊上留下了焦黑的暗痕,宛如胎记,让她看上去诡异而可怖,比丑人更丑三分。 云少川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就算他再如何不敢相信,可是看到这熟悉的容颜,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崔莹……”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内心经受着巨大的震颤,“你真的是崔莹,你……没有死?” “这几年你……” 崔莹蹙了蹙眉,打断了他的话。当她还被关在牢狱里时,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再次重逢的场景,幻想过他会关心自己。 可是等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发现她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我现在给你最后一个选择。” 只听得哐当一声,她随手一把火把墙壁上挂着的剑打落到地上,摔在他眼前。 “你如果能回心转意,杀了你现在要娶的人,并从此跟我回永夜之地,全心全意听我的话,我就留你一条命在。” 云少川瞳孔急剧收缩,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全身都冰透了。 他凝视着崔莹,她脸庞上的火烧痕迹,让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寒,甚至不敢直视。 她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崔莹了,她能火烧婚礼,能把他变成废人,能为了复仇以命换命。现在的她心里再也没有半点怜悯,更谈不上残留的情爱,就算他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杀了我吧。” 云少川闭上了眼睛。他脑海中又闪过了芊芊捧着嫁衣对他微笑时的模样。他已经伤害了崔莹,不能再伤害第二个了,何况芊芊是那样单纯善良,又娇生惯养,怎么承受得起这样的打击。 崔莹凝视着他,神色很平静,非但没有动怒,甚至隐隐地笑了。 “果然是没有被紫金鼎烧过的人啊,竟能说出如此有趣的话。” 什么听说一场火烧遍了永夜之地……倘若他心里真的有她,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反应。恐怕这永夜之地的消息来得很及时,正好让他放下心理负担,和连家千金在一起,所以他才忙不迭地相信了,生怕晚半步。 她其实早就看出来了。 “你若答应了,倒还能死得干脆体面些。既然如此,你们就好好享受生不如死,最后灰飞烟灭的滋味吧。” “别伤心,连芊芊会来陪你走这一路的。” “还有连淮。” 提到这个名字,崔莹早已冷硬如石的心忽然起了几分情绪,想起他身披神殿柔光,宛如天神降世一般的场景,她实在是连带着他也恨上了。 他凭什么就那么温柔,那么光风霁月,高不可攀。 她在地狱里待得久了,见到日月星辰毫无欣赏之意,只想毁掉。 “崔莹……”云少川骇然求道,“你放过芊芊吧……你是疯了吗?竟然真的敢和连淮作对,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那时刚从神坛祭祀上下来,功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你才能在他手下留一条命。” “他是金麒麟唯一的神使,东宫眼前的第一人,整个九州谁见了他不称一声神君。你纵然有重火,可他是结丹期强者,早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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