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 “师叔!” “月月……” 周遭仿佛有很多道声音在说话,糜月都听不见了,只有眼前刺目的血红。她上前拥住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 他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她的肩上,雪松香混着腥甜的血腥气沁入她的鼻底。 她虚搂着他的腰身,不敢使力怕弄疼了他,只敢轻扯着他的衣角,忽然感觉到胸前一阵湿濡,他汩汩冒出的温热鲜血将她的衣衫也给染透了。 “谢无恙,你怎么样?你别吓我啊……”糜月的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慌乱和颤抖。 身前的人没说话,但似乎还有气息。 缓了片刻,似是感受到她过于紧张和绷紧的身体,他抬起眼睫,低声安抚。 “我没事……” “有你在,我怎么舍得死。” 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好似微风拂过耳畔,糜月找回了力气,被定格的世界又恢复了嘈杂。 几道身影飞到他们身边,拿止血药的拿止血药,扶人的扶人,场面一度混乱。 …… 静谧的午后,日头正盛,却不显燥热。 日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片片碎金,落在明净的窗台,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台阶上,落在正睡在台阶上的绒毛肥兔子身上。 月饼的皮毛被日光晒得温热,睡到无知无觉,浅浅地翻了个身。 “玄长老嘱咐汤药每日三副,丹丸每日一服,都在这里了,还有伤口处要每三日换一次药……” 程令飞将手里的丹药放下,有些拘谨地挠着头,不敢正视面前姿容明艳的女子。 隔着竹帘,他隐约看到师叔倚靠在竹榻边的身影,他似乎都能坐起身了。 “嗯,我知道了。”糜月应声。 “那师叔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哈……”程令飞连忙道。 他这趟和夏沥过来,就是给师叔送药外加探望的。 糜月端起手中的汤药,在撩开竹帘进屋之前,随口说了句,“夏沥,走之前帮我给院子里的月饼梳梳毛。” 夏沥一愣,旋即应道:“哦……好。” 随着糜月进屋,夏沥和程令飞也来到院子里,俩脑袋凑在一起,一边给月饼梳毛,一边小声嘀咕。 “师姐,你有没有觉得,月月的五官和糜宫主像极了?” 对战绞龙时,夏沥和程令飞都是剑阵中的一员,站得离战场中心太远,只远远瞧见了糜月的身影,而上次铸剑大会就更不用说了,假扮糜月的薛紫烟全程带着面纱,他们根本没看过糜月长什么模样。 方才近距离看到糜月,程令飞都看傻了。 感叹那位烬花宫主是真是生得极美,难怪能让心冷似雪的师叔动情,但五官和月月也是真的像,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废话,月月本来不就是师叔和糜宫主的女儿,当然像了。” “说的也是,”程令飞一边拿出灵果喂月饼,一边随口同她闲聊,“糜宫主杀了蛟龙之事,在四境都传开了,那个弦音宗主到处说,糜宫主能杀蛟龙,多亏了他们的镇宗法宝。” 夏沥也听说了那件事,在场有看不过江禄山自夸的修士,回怼他“怎么那法宝在你手中时,不见有那般威力?”江禄山便不吭声了。 要知道,法宝的威力也取决于使用者的实力修为,得亏那法宝在糜月手中,已是九重境的她自然能将法宝的威力全运用出来。 总之经此一战,江禄山也不再问隐剑宗要说法了,烬花宫宫主屠龙之事如今也成了四境美谈,当然,还外加还有师叔和糜宫主的风流韵事。 糜宫主在那么多人面前抱了他们师叔,这两日又陪在他身边照顾,更实锤了当年那桩俩人情投意合已育有私生女的传言。 夏沥想到什么,梳兔毛的手顿住:“不过,糜宫主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啊?” …… “你那两个师侄来给你送汤药了。” 听见糜月进来的动静,倚靠在榻边的人缓缓睁开眼。 此时天色已然见暖了,谢无恙穿着一件单薄里衣,领口处露出了层叠包扎的纱布,墨发松散地披在脑后,本就冷白的肤色因为缺失气血,比平日更多了几分清冷的破碎感。 糜月将手中的丹丸搁在桌案上,转眸看着床上的人,他神色如常,如今已经能坐起来看书了,若不是左肩连着胸膛处缠着几圈的纱布,一点也看不出来是身受重伤的模样。 但她想到那日的情景,却还是忍不住地后怕。 玄机子说,那龙爪洞穿的位置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一寸,修士虽然在受了外伤后,借住丹药能恢复得很快,但唯有两处若是遭受重创,神仙难救,一处是头颅,另一处便是心脏。 “趁热喝吧。” 糜月旋即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榻上的人轻轻看她一眼,垂眸道:“都是皮外伤,慢慢就能自愈,没必要喝药。” “……?” 糜月狐疑地看看他,后者始终敛着眸子,没有与她对视,仿佛在遮掩什么。 她想起她变成幼崽感染了风寒的那次,她不想喝药,他还去城中给她买了糖葫芦回来……这人不会也怕喝苦药吧? 可眼下,她可弄不来糖葫芦给他吃。 “昨日,烬花宫的人便都已经启程回去了,你……为何没有回?” 糜月正想着要不要捏住他的下巴,把这药强灌下去,听到他的问话,动作一顿。 当时她安排谢无恙作为诱饵吸引蛟龙的主意,是因为除了他再无别的选择,若换成别的修士,便是纯送命的份儿。 而他在与蛟龙斡旋时,无为剑还一直围绕护在她身边,为她抵挡蛟龙的攻击,所以才没能在神识受创后,第一时间用剑抵御蛟龙的那一爪。 她心里有内疚自责,更有说不清的疼惜,如实道:“我得看着你把伤养好。” “所以……我伤好了,你就会走。” 谢无恙的语气肯定,带着些许沉闷的消沉。 他只怪蛟龙没有把他伤得再重一点,是不是要像师父那样,残缺了一只眼睛,她才会因为内疚,从而多陪伴在他身边? 可是那样,她会不会又嫌他不好看了?她一向只喜欢漂亮的事物。 糜月从他无波无澜的表情里,完全猜不到他此时千转百回的心思,但又从他的话里悟出几分了然。 原来,这人是因为担心她离开,所以才不肯好好喝药的么? 她把手中汤碗轻搁在案头,碰出一声脆响。 谢无恙以为她生气了,然而下一刻,如三月桃花般淡淡的幽香倾近,少女纤白的手指捧起他的脸,带着馨香的柔软印上了他的唇。 糜月没接过吻,她也不会,只是用唇珠和柔软的唇瓣在他的唇角蜻蜓点水地蹭了蹭, 片刻后,她从他的唇上移开,狐狸眼轻眨了下:“这样……可以安心喝药了么?” 狭长的凤眸里瞳孔如墨染地扩张,连呼吸都静了下来,从她俯身亲吻到离开,榻上的男人一动不动,仿佛被咒语定住了。 糜月第一次在谢无恙的脸上看到状似呆愣的表情。 “你要是乖乖喝药,还可以……” 她浅抿了下唇,忽然觉得心跳加快了几拍。 很奇怪,明明他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许多回了,单单是亲吻,怎么会让她觉得耳根发热。 手中的汤碗瞬间被人夺走,谢无恙托着碗底仰头喝下,因为喝的太快,还差点被呛到。 眨眼间,便将满满一碗的汤药喝得一滴不剩。 “喝完了。” 谢无恙将空碗放下,乌墨的眸锁定在她身上,眼底闪着清浅的亮光。 糜月还未反应过来,有力的手臂揽过她腰间,微凉的薄唇压着她吻过来。 似是不满足方才隔靴搔痒似的轻吻,双唇再度触碰时,舌尖抵进她的牙关。 温热的吐息交缠,她尝到了他口中汤药的苦涩。 糜月不会接吻,谢无恙却很会,亲她的唇角、唇瓣,勾着她的舌尖,互相渡着气息,不知是从书上学到的,还是情深所至,亲得她手脚有些发软。 糜月觉得嘴唇发麻,舌头也麻麻的,整个人陷在这个吻里,头脑一片空白。 以前她不太理解,谢无恙为何在双修时总想着亲她,现在有些明白了,是全然不同的体验。他积攒已久、无从释放的爱意,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个个吻。 她被亲得气息不稳地带倒在了榻上,腰间传来的力道很紧,几乎要把她揉进骨血。 糜月不禁想,这人都伤成这样了,怎么还这么有劲? “谢无恙,压到你的伤口了……” 谢无恙眼下还哪顾得上什么伤口,她的这个吻简直比这世间最好的灵药都管用。 雨过天晴,日出薄暮,堆积在他心头那患得患失、时浓时淡的阴霾,仿佛都被那个吻驱散治愈了。 她按着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唇瓣微红还泛着水光,拧起好看的眉:“等下伤口崩出血了,又要重新包扎……” 而且…… 以对彼此身体的了解,再亲下去,真的会烈火干柴,无法收场。 她没想到起初只是想哄他喝药的一个吻,便能撩拨得他失态成这样。 谢无恙握着她的手腕不松,糜月只好陪着他躺下来。 “所以……是不走了?” 他敛眸看着她,忍着再度想亲上去的欲/望,小心向她确认。 “走是要走的,我好歹是宫主,整日在你这里待着算怎么回事,”糜月顿了顿说,“再说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她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先前同他双修,纯纯是贪图他的修为,可在认清他的心意和蛟龙之事后,她心中已然有了个决定。 总不能……睡完就不负责了。 谢无恙总说受得是外伤养养就好,可糜月想到白蟒被那蛟龙雷焰灼烧的情景,加上他这几日贪睡,近距离更是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灵气的紊乱。 她不放心地说:“走之前……你的灵府得让我进去看看。” 谢无恙没有多言,侧过身来,额头与她相抵。 俩人就这么呈着面对面半拥的姿势,糜月的神念被他拉进灵府。 他的灵府之内,依旧是那副春暖花香,日和风惠的景象。那棵桃花树经年常开,灼灼繁盛。 白蟒恹恹地盘缩在桃花树下,身上的多处蛇鳞都被炸开了,露出了焦糊的血肉,正卧着休养生息。 糜月看到白蟒这副样子,心也跟着揪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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