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婉从有记忆起就和母亲生活在动物园,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她的妈妈有点笨,或者说她能接触到的动物朋友都笨笨的,而隔着玻璃墙和网外面那些来看他们的人却很聪明。 除了这一点让她有点苦恼,每天的生活还是很幸福的。 可来参观动物园的人越来越少,作为一只还未成年的老虎,她聪明而美丽,她喜欢被人围观着发出惊呼声,这让她有点失落。 更让她担心的是,有点笨的虎妈妈似乎生了病,饲养员把这件事告诉了玻璃墙外面的人。 户婉猜测很快就会有人来给她治病,果然,晚上有人给虎妈妈打了麻醉针。 他们把虎妈妈搬了出去,户婉很担心,她想要是能变小一点偷偷跟出去就好了。 然后她就真的变小了。 她变成了玻璃墙外聪明的生物—人类,她学着他们的样子迈动双腿,摸索着找到了他们。 他们并不在治疗室,而是在库房,要不是户婉能闻到他们的味道,也不会发现。 户婉听着他们商量着卖掉虎皮之后的分成,而虎妈妈却沉睡在旁边的架子上。 她趁着两个人撒尿的功夫尝试唤醒妈妈,但它只能迷茫地睁开眼睛。 太晚了,他们发现了她,虽然不知道一个小女孩是怎么跑到这里的,但为了避免有人发现他们私卖虎皮的事,还是决定要把她和那只母老虎一起解决掉。 直到今天,户婉也不知道,一只老虎怎么在麻醉针和镇定剂的作用下突然暴起跟两个成年人缠斗的;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连饲养员都经常忘记是谁的笨蛋妈妈,会认出化作人型的自己,明明其他的动物朋友们都认不出来不是吗? 那天晚上,她在两个人类和一只老虎的尸体中长久的伫立,鲜血浸湿了她的脚丫,直到清晨被人发现后报警。 户婉下意识动了动双脚。 敖赐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真的很笨,只会笨拙地掏出钱给她,说今天她工作很不错,给她发一大笔工作奖金。 秉承着这么笨的人,不被她骗也会被别人骗,户婉自然接受了。 像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户婉不明白,既然很怕说错话,而且每次都会损失一笔钱,为什么还要锲而不舍地找她聊天。 “那个,你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敖赐忽然别扭地夸她。 户婉的名字是她自己起的,之前动物园兴旺的时候,玻璃墙外面的人觉得她威风凛凛,还和别的老虎很不一样,所以在外面赞叹她是“虎王”。 后来所有人都开始这么叫她,包括她的笨蛋妈妈。那天之后,警察问她叫什么,她说她叫户婉,在找遍了没有叫户婉的孩童失踪报案,后来她被送到了孤儿院。 敖赐自从知道了她的名字,总是时不时在心里将名字念了几遍。 某个下午在她看视线划过来的时候,他脱口而出:“户婉。” “嗯?”户婉表示疑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她,只能慌张地找借口,“你今天表现也很不错,给你奖金。” “好呀!”户婉不明所以,但熟练地露出笑容,“有点喜欢老板呢。” 敖赐脸刷就红了,他感觉自己好像一瞬间站在云朵上,晕晕乎乎地,而且这片云离太阳好近,烤的他的脸烫烫的。 天哪!这是表白吗? 他几乎不敢看她那带着笑意的温柔的脸庞,只能低下头盯着她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在炉火正旺的服装店中,显出如他脸颊一样粉红色。 “真、真的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哪个员工不喜欢这么大方的老板呢!” 敖赐啪叽从云上掉下来了。 他有点难堪地将头扭过去:“哼,我本来就很大方。”
第42章 虎爸虎妈罗曼史(下) …… 敖赐发现, 和户婉在一起的时间过得飞快,等他再一次提出给她发奖金然后将手伸向装钱的小包裹时,竟然发现里面只剩下两枚硬币。 明明一开始他的小金库完全足够支付她的工资的。 敖赐看着包裹里面可怜的银色圆币,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有点昏头了。 他本来花钱就没有计划, 怎么能把自己这些年好不容易存的钱都花光呢?他好不容易来人类社会,除了帮三姑奶奶看店, 还有那么多想吃没有吃, 想玩没有玩的东西没体验呢! 他抬起头, 看向户婉想告诉她现在的情况, 对方正捧着脸期待地看着他。 炉火烤得小店里暖洋洋的, 她就陷在沙发中, 手肘搭在旁边的扶手上, 撑着下巴露出一小节冷玉般的手腕, 姿态放松随意。 敖赐抿紧了唇,犹豫了几秒, 才说道:“那个,奖金今天下班的时候再给你好了, 反正你现在装着也没用嘛。” 毕竟都已经答应了要发奖金的,现在反悔岂不是很没有信用,敖赐可不想当一个不遵守承诺的小气老板! 敖赐走到店里面, 轻轻打开另一个蓝色钱包。这是等三姑奶奶回来以后, 他要给三姑奶奶的卖衣服的钱。 这个钱包鼓鼓的,装着这些天买衣服的顾客给的钱。 敖赐眼前一亮,他只需要拿出其中的一点点, 一会儿再争取把衣服的价钱卖高一点,就能凑够户婉今天的奖金和工资了。 等到给三姑奶奶的时候,就说当初卖衣服时价格低了一些就好了。 敖赐安下心来。 还有一点, 虽然很不想承认,在与户婉对视的几秒里,他忽然意识到户婉知道了他开不起工资,就要离开这家服装店去别的地方找工作了。 就算她找到新工作,万一新老板不像他这么大方,每天都要让她干很多活,她就不能像这样靠在沙发上了…… 户婉看着敖赐露出放松的表情,心里有些意外。 她本来一心期待的这家伙会窘迫地跟她说自己没钱,或者尴尬地询问她能不能将之前发的奖金还给他。 很显然这些天的奖金已经掏空了他的钱包不是吗? 她都想好了,到时候她会恶劣地拒绝她,欣赏他脸色通红,着急而无可奈何的样子,没准还会难堪后悔地哭出来。 但他竟然就这样装作无事发生的答应下来了。 户婉撑着下巴观察他,是打算等到下班的时候再坦白吗? 敖赐感受到了户婉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他暗戳戳地将背挺直了一些,今天他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吗,这样一直看他真的是太……太犯规了! 一直到有新的顾客进店,敖赐赶紧热情地迎上去。 进来的是一个戴着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手上戴着金表和金戒指,身上穿着貂毛大衣。 敖赐看到他一副暴发户的打扮更加热情,在询问对方得知他想买两件时兴的女款羽绒服,便忙前忙后地给他展示不同款式的羽绒服。 男人耸拉着眼皮挑了一会儿,问了价格和尺码,慢悠悠地说:“还行,那我下次带她们过来试试再买吧。” 倒是户婉听到敖赐说出的价格直起身子,她记得上次卖的时候不是这个价格,怎么变贵了? 她一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个可怜的笨蛋已经需要靠增加服装的售价来支付她的奖金和工资了。 户婉目送着敖赐将顾客送出门,然后将拿出来的衣服重新整理好,挂在衣架上重新放回原位。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哪怕看着他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一股沮丧的意味。 户婉盯着他忙碌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老板,我要辞职了。” 敖赐正将鹅黄色的羽绒服挂到杆子上,闻言差点掉到地上,他手忙脚乱地把衣服挂好,三步作两步走到户婉身边,睫毛颤抖着像是轻盈扇动的蝴蝶翅膀。 “为什么?!” 户婉沉默地思考着,她当然可以再待几天,反正敖赐还可以用卖衣服的钱支付奖金和工资,就像他现在打算的那样做。 但是她突然感到有点烦躁,不想继续欺负他了,大概欺负这么一个愚蠢善良的笨蛋很没有成就感吧。 “是因为我今天说要下班的时候给你奖金吗?” 敖赐着急地眼尾发红,他连忙说,“如果你现在就想要,那我现在去给你拿!” “不用了。”户婉摇摇头,“是我应该离开了,我停留在这里只是想赚一些路费,现在赚到了足够多的钱,我就要前往我最终的目的地了。” 这段话倒不是骗人的。 她之所以离开南方的孤儿院,千里迢迢来到北方,是为了寻找一个地方。虽然户婉的修炼天赋很高,但基础的化形却一直存在缺陷。 毛病主要出在,她能控制着自己从老虎变成人,但很难从人变成老虎,每次转换都需要很长时间。 户婉听说在大山深处,有一个古老的成精动物组成的村落。也许这个传说中的村落对这种问题会有解决的方法,所以她才打算一路自南向北来寻找这个村落。 她会在这里停留,一开始是想买衣服和搞点路费,只不过遇见了敖赐这个笨蛋,赚取足够路费的时间提前了很多。 “啊这样吗?”敖赐呆了一下,“那你要去哪里?” 其实现在想来,他第一次来人类社会,除了吃什么玩什么,也可以到处旅行长长见识的,说不定刚好顺路呢? 少年似乎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心,那些想法都清楚地呈现在脸上。 “唔…我大概要去H市那边。” “刚好我也想去,那咱们很顺路,能不能等我两天……”敖赐估摸着三姑奶奶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把店还给三姑奶奶,他就先不回妖怪村,去H市那边逛逛,之前他在电视上看见过H市的名人故居,突然觉得H市一定很有意思。 “可我大概得先去L市。” “L市?”敖赐低下头,仔细想想,其实H市名人故居也没什么好的,又不是名虎故居,L市还有特色烤肉…… “那、那就一起去L市吧!” “敖赐。” 敖赐还是第一次听见户婉这么认真地叫了他的名字,立刻回神看向户婉。 那双眸子里的冷意第一次破开虚假的温柔明晃晃地展露在眼底,“你对所有人都这么烂好心吗?” “不,不是。”敖赐之前从来没觉得户婉的微笑和温柔是虚假的,但在这种尖锐而真实的表情的对比下,他才骤然发现那种浮于表面的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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