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对触前,滕香已经收回目光,学着千殊,摘了一棵药草居高临下递给陈二狗。 陈二狗看着她递过来的草,抬头:“?” 滕香抿了抿唇,“你不是要这个?” 她不白吃白住。 陈二狗倏地低下头抿唇笑了一声,接了过来后,道:“我采的是蒲公英。” 滕香皱眉看着他,脸色冷着,大有一种你说出什么不动听的话就一巴掌扇了你的气势。 陈二狗悠然又从地上挖了颗药草,笑: “你拔的是荠菜,看,不一样呢。” 这赤、裸裸的嘲笑! 滕香生了恼意,就要将那劳什子荠菜夺回来。 可千殊凑过来,开开心心说:“都好吃都好吃,荠菜更好吃,二狗哥哥,回家你做荠菜饺子!” 滕香还在盯着那蒲公英看,她皱了皱眉,凝视那蒲公英和荠菜,没觉出有什么区别。 再者,她愿意纡尊降贵帮他挖已是他的福气。 陈二狗余光扫到她神情,忽觉好笑,又闷笑声,嘴里只应和千殊:“好,那就做荠菜饺子。” 滕香已经转过身往前走去,恰好一只笨鸡从她面前走过,她用脚踢出一颗石子儿,就把那笨鸡打晕了去。 “姐姐好厉害!”千殊看到了,欢呼一声,朝前奔去,提起晕了的笨鸡,“晚上让二狗哥哥做鸡!” 陈二狗唇角抖了一下,叹了口气,挖了棵荠菜:“我有点不大想做鸡,还是做荠菜饺子吧。” 但滕香不吃白食,连打三只笨鸡丢给陈二狗,态度很明确,让他回去做鸡。 陈二狗能怎么办?只好接着。 等到了山下,回到不烦村陈二狗家,陈二狗背的竹筐已经装满了。 “谁想吃荠菜饺子,谁去择菜。” 陈二狗拍了拍小千殊脑袋,光明正大欺负小孩。 小千殊却不觉得被欺负,高高兴兴拿了菜篮子,坐在院子一角,开始择菜。 显然这事不是头一回了。 滕香正在看这座静谧的村子,乌黑的头发此时已经全干了,傍晚的春风吹拂而来,发丝飞扬。 仿佛她也要乘风远去。 陈二狗看了一眼,解下了缠绕在手腕上的蓝色发带,递给她。 滕香看他一眼,接了过来。 手指灵活地给自己编了一根辫子,垂在身前。 陈二狗见她熟练的样子,再回想之前她满头彩色发带编成的辫子,心道以后给千殊编辫子的任务可以转手了。 两人有意识地站远了一些,保证千殊不会听到他们对话。 滕香先开的口,“你说修复我碎裂的经脉需要一些顶级灵草,那么,具体是什么灵草,在何处能寻到?” 陈二狗倒是没有隐瞒:“圆叶洗露草,九狸骨,青禾霜,洗露草长于湿润沼地里,摘下就得服下。你的情况,要服下至少三株,先修补经脉,重塑经网。九狸骨,一种名为九狸的妖兽死后的脊骨上长的类似骨头的菌类,磨成粉末与青禾霜一同服下,静养半个月,便能彻底修复经脉。” 滕香听得认真,见他不提青禾霜,便皱着眉头追问:“青禾霜是什么?” 陈二狗拨弄了一下面前石板台上自己晾晒的药草,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只听闻似乎是西海酆都特有的一种灵草,极珍贵。” 滕香微微拢眉:“那前两种呢?” 陈二狗道:“东洲三山多有湿润沼地,圆叶洗露草在那里应当容易找寻,九狸妖兽行踪不定,但东洲三山物产富饶,受诸多妖兽喜爱,在那里应当也能寻到。” 青年随意站在那儿,说完,又看一眼滕香,抬了下手。 滕香不解。 陈二狗抬了抬下巴:“搭一下脉。” 滕香这才伸出手去,知晓这个男人也不耐她留在不烦村,恨不得她这个麻烦早早离开不烦村,她便淡着脸道:“既然知晓了去何处寻灵草,我不会在这里耽误太久。” 最多两日,待她缓两口气,整顿一番,了解清楚离恨墟是个什么地方,如何离开这里,就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陈二狗默认她的说辞,仔细听脉。 他发觉,除了经脉还稀碎外,她的骨头已经重塑完毕,一时对滕香来历更是警惕。 伤成这样,仅仅三天就能以仅存的一点灵力重塑全身骨头,这样的天资,不是寻常人。 那就意味着她不是一般的麻烦。 指不定北荒清州暗下通缉的人就是她。 但是她身上怎么会有蛇纹印呢? 那是他们一族独有的手段,被烙印下此印记的人,是要一生守护之人。 而金色的巫蛇纹,是他独有的印记,全族只有他能烙下这样的金色印记。 这已经足够离奇,更离奇的是,一般这样的印记都烙在隐晦的不会被人轻易看到的腰腹、腿根处,但是滕香身上的印记,却是从脖颈,一直缠绕到胸口再到腰腹。 难不成还有别人有这种能力和特殊印记? ……还这么不正经地烙印在她身上。 陈溯雪…… 难不成是这个人? 和他同姓,是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 反正不可能是他留下的。 这种私密的事情,也不好问,何况她说过她失忆忘了很多事。 总之,如今这情况,这个麻烦暂时得接着了。 陈二狗脸上平静随意,心思却过了八百个弯。 滕香心中也在思考。 这陈二狗是在放逐之地离恨墟生存的人,但听起来对外界的事并不陌生。 不烦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的地方呢? 陈二狗收回手,道:“我可以为你制两种丹药,一种可缓解你经脉碎裂的疼痛,另一种可以短暂修复,令你可以随意操控灵力,但这种丹药,吃一次,间隔十天才能吃第二次。” 滕香一听,脸上露出抹算得上愉悦的神情。 “多谢。” 她没有笑,但一瞬间那张充斥着戾气与冷漠的脸柔和了下来,可以想见她此刻心情还算不错。 陈二狗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滕香察觉到,皱眉回看过来。 “……”陈二狗很自然地说道:“前两日我去了一趟黑市,找人打听滕香和陈溯雪。” 滕香不意外对方会有此举。 不烦村大部分人去挖灵窍,留陈二狗看着村中老小,显然他有责任护好村民,必然要去打探她的来历。 “如何?” 陈二狗叹气,随意靠在木栅栏上,摇头:“什么都没打听到,南河剑宗有名有姓的弟子里没有一个叫陈溯雪。” 以南河剑宗那名无名弟子描述陈溯雪的话来看,他有那般能耐,必定天资不俗,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难道这个时间,他还没入南河剑宗? 滕香眉头皱紧了。 陈二狗顿了一顿,又说:“不过,倒是听闻了一桩事。” 滕香抬眼看他,追问:“什么事?” 陈二狗也看着她:“北荒清州暗下在通缉一个人,不少生死境之上的修者都接到了暗赏令,只不过,没打听到他们通缉的人是男是女。” 也就是说,不知道滕香是不是被通缉的人,但不可排除这种可能。 灵域中修行者一共三大境界:脱凡境,生死境,入圣境,再往上,便是传说中的神明了。 此三境又分小十三境,同境内分得不细,能到生死境之上,已然是超越一半多的修者了,而入圣境之上不多,每个势力只那么顶端一些人。 以北荒清州势力,又出动不少生死境之上的修者,通缉之人要么和北巫族有大仇,要么对北巫族来说极重要。 陈二狗观察滕香表情,见她拧着眉,显然是真的不清楚这事。 他垂下了视线。 滕香听进了心里,正思索,“晚点你带我去一趟黑市。” 在芦花城晃悠那几日找北巫族人时,她也去过那儿的黑市。 黑市中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消息来源也多。 陈二狗点头,又看她一眼,“你真的一点想不起来了?怎么来的离恨墟都记不得?” 滕香最不喜被人质疑,当下又很不客气地甩了脸子,“你若是听不懂人话,我也没办法了。” “……” 陈二狗怀疑自己被骂了,但他没有证据。 话不投机半句多,滕香已经转身往千殊走去。 陈二狗站直了身体,看她背影两眼,眉头微皱,最后叹一口气,转身拎过滕香换下来的衣服,去了屋后做处理。 真麻烦。 他又嘀咕声。 血,鼻子灵一些的修者都能寻踪而来,必须用特殊的办法灭除干净。 …… 滕香不喜欢吃素。 但她很给陈二狗面子,吃了那么三个荠菜饺子后,吃了大半只烧鸡,想了想,还夸了他一句:“你做鸡尚可。” “……”陈二狗眯着眼笑:“多谢夸奖。” 千殊一边吃一边还插嘴补充:“二狗哥哥做什么都好吃,做鸭做兔子做猪都好吃!” 滕香听罢,克制不住往陈二狗看了一眼,眼底闪烁着一些光。 陈二狗:“……” 给千殊夹了只鸡翅膀塞嘴里,微微一笑:“好吃你就多吃,怎堵不住你的嘴呢?” 千殊小嘴鼓鼓,便顾不得说话了。 不烦村人无事不能出村,千殊上一回偷偷出村差点被卖成炉鼎和两脚羊,这回自然不会缠着一道出去。 用过饭,滕香和陈二狗两人往村子外去。 离开村口时,滕香视线往村口外面摆着的石头扫了几眼,一块巨大的镇山石,旁边还看似杂乱地摆了一些大小不一的石头。 像是……阵。 一路上,滕香都在观察和打量四周。 从最北边的不烦村出来,要走半个多时辰才到西南谷底的黑市,路上途径一处山林,山林就像是隔绝不烦村与外界的天然屏障,里面阴暗潮湿,长满毒蘑菇,并伴有毒瘴气。 出村后,陈二狗给了她一颗像糖丸的丹药吃下,可保入瘴林无碍。 到了黑市,天色已暗,黑市上点了不少灯笼,一眼望去,夜色下满是荧荧之火。 黑市中穿行的修者个个看起来模样不善。 滕香和陈二狗打扮朴实,又生得俊美漂亮,频频被人转头打量。 亦有一些浑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盯着滕香看。 对于这些视线,滕香很是不耐,眉头拧紧了,寒着一张精致小脸,戾气深重,看起来也很是不好惹。 陈二狗偏头要和滕香说话,见她一副煞气外溢的模样,也默默往旁边躲了两步。 滕香去了几处买卖丹药灵草的地方转了一下,从嗅闻就知道那些丹药都没陈二狗制得好。 她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这陈二狗……确实是有点东西。 听闻这一处黑市也有万事通,滕香便让陈二狗带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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