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的样。” 他吞掉了最后一颗糖葫芦。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哥们儿是谁啊,哥们儿什么地位啊,哥们儿什么也不是,就该有点眼力,就不该问,哎。” 他阴阳怪气半天,结果就被江如鸣踹了一下小腿。 “哎行了行了,我看见何燕然交卷了,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许寒山心口凝结着一团郁气,就这么被江如鸣拉走了。 有时候许寒山会想,他是不是不该这么追喜欢的女孩?他应该学学那个什么齐鹤,一开始就烧一点、茶一点,说话都拿腔带调的,平时跟学长学弟什么都敢说,一有江如鸣在就捏着嗓子喊“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你家乌龟王八壳子大头鬼的姐! 他有时候真想让江如鸣来看看齐鹤翘着二郎腿语调尖锐讽刺地跟兄弟互骂“傻逼”的死出,又觉得这太小人了拉不下来这个脸。 他就不该想着循序渐进,先活跃气氛从朋友做起。 毕竟他这人交朋友是有天赋的,这不,天赋发挥得太好,成真朋友了。齐鹤那小子靠江如鸣近一点她都会不自在地后退,但自己挽着她的胳膊走她也觉得像是在牵条傻狗。 …… 许寒山皱眉想。 她都能把齐鹤那种小屁孩当男的看,偏偏把自己当闺蜜当基友当大姨家的傻表哥看。 怎么这么不公平? 怎么只有他一个人隔着两层厚厚的羽绒服挽着她胳膊走路时,根本感受不到两个人姿势的滑稽,满脑子只能记得起来她带着洗发水味道的头发和笑意盈盈的侧脸。 脸颊圆圆的、鼓鼓的,鼻尖翘起来。 厚重的冬衣下被层层捂住的胸口在喧闹的街道上暗自震耳欲聋。 圣诞节的时候,刘振跟白琬宜两个人出去过二人世界,宿舍里光头哥头发长出来了,要去找暧昧对象表白。 许寒山一个人留在宿舍里,在床上摊成了大饼。 江如鸣出去看演唱会了,也不知道是跟谁一起看的。但许寒山看过齐鹤的朋友圈,他转发过同一场演唱会的宣传海报。 ……操他二大爷的。 许寒山翻了个身,头没洗脸没洗地打开手机玩游戏。结果第一局他就遇见了傻叉队友,玩一半下线挂机了,他问候了这人全家,结果人家最后轻飘飘来了句: “女朋友到了,再不走约会迟到了,保重,兄弟们。” 许寒山沉默了几秒忍不住骂了一句。 晚上的时候,他刚洗完澡,上床准备继续颓废地躺着,结果电话忽然响起来了。 他看着屏幕上备注为“损我五十年阳寿的小姑奶奶”的来电,枯等一天的寂寞、不安和疲惫竟然瞬间就褪去了。 他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雀跃的声音接起电话。 “……喂?” * 许寒山到的时候,江如鸣正趴在路边摊的桌上睡觉,脸颊被自己的手臂压得变形。 何燕然见他来了,赶紧道:“来来来,快过来。” 这儿是学校后门一个小烧烤店。刚才江如鸣喝得醉醺醺地给他打电话,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最后还是旁边的何燕然接过去说清楚了她们在哪儿。 何燕然似乎也喝了点酒,但是仍然清醒。 她捏了捏鼻梁,对许寒山道:“你来了也好,背鸟鸟回去方便点儿。” 许寒山弯腰看了眼江如鸣的脸,问道:“怎么喝这么多?” 何燕然摆手道:“没喝多少,她酒量不行,一瓶多就醉了。我让她少喝点,她偏说有数有数,结果一不注意就喝趴下了。” 许寒山听得笑了出来。 “菜,还爱玩。” 他背起江如鸣之前,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何燕然道:“她不是去……听演唱会了吗?就你们俩?” 何燕然:“不是,就她自己。那票可不好买,我们全宿舍帮着也就给她抢到一张。” 她嘟囔着,跟许寒山并排往学校里走,江如鸣就趴在许寒山后背上,一动不动乖巧得要命。 许寒山平时步频其实很快,但现在,他一步一步走得特别稳当。 或许是因为背着人姿势不自在,或许是因为后颈贴着的滚烫的脸颊,又或许……是因为江如鸣醉醺醺在他耳根后嘟囔的什么“好晕为什么床会动”。 许寒山步伐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 他咬咬牙,大步向前走。 再多背一会儿,床就不仅会动了,还会自动升温,37度,贴合人体设计。 第二天,江如鸣醒来的时候头特别痛。她晕乎乎地躺在宿舍床上,周围舍友都已经不在了。 这是她少有的喝醉的经历。其实她本不会在喝酒的时候掌握不好度,实在是昨天那酒喝起来甜甜的,有点汽水的口感,她才一时间没控制住,谁知道后劲儿那么大? 何燕然中午回来的时候,问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顺便还说了一嘴昨晚是许寒山把她背到楼下的。 许寒山? 江如鸣费劲儿地回忆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却没有发现许寒山的任何未读消息。 奇怪,平时他都是话很多的,昨天背自己回来却至今没吭一声,看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她没有往深里想。直到考最后一门专业课的时候,明明在同一个考场里,许寒山却没跟她们一起来,而是独自一人左手拎着签字笔,右手拎着学生证晃荡着来的。 江如鸣考完试后还特意观察了他一下,发现他真的不打算跟她们一起走,交完卷就消失不见了。 她总算是升起了一股疑惑。 食堂里,何燕然和白琬宜提前回去应对寝务检查,她负责给所有人带饭。排队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借过。” “嗯,好。” 她下意识回头,就与排在自己身后的人对上了视线。 是许寒山。 许寒山一向是嬉皮笑脸的,但他此刻就这么垂着眼睛看着江如鸣,也不笑,也不逗乐,半天就说了句干巴巴的“嗨”。 江如鸣只能回了句:“嗨。” 她扭过头去不再理他,打好了饭就转身预备回宿舍。 出食堂门的时候,身后的许寒山追了上来。 “你回宿舍啊?” 江如鸣“嗯”了一声。 许寒山快走两步到她面前,又问:“前天你喝多了,还好吧?” 江如鸣:“那都前天的事儿了。” 许寒山沉默了一下,又道:“那咱们顺路一块走吧。” 江如鸣:“随便吧。” 她低头看着前方的路,没看旁边的许寒山是什么表情。 忽然,她感觉到许寒山站住不动了。 她脚步顿了一下又要往前走。 “别走。” 许寒山拦了她一下。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江如鸣:“……没。” 许寒山:“这个!这个我学过,女生说没有就是有,你生气了。” 江如鸣直视他:“你怎么话这么多?” 她绕过许寒山就要离开,许寒山又挡住了她的前路。 “干嘛呀!” 许寒山被凶得手足无措,半天才低头道:“对不起,我……我……反正,哎呀,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江如鸣:“对不起什么?” 许寒山声音很低:“对不起……我这两天躲着你。” 他承认得倒是爽快。 江如鸣深呼吸一口气。 “你故意的。” 许寒山点点头,“我是故意的——哎你别走,你听我说。” 江如鸣躲过他的胳膊。 “我听你说什么?你等我消气了再来找我吧。当然——” 她顿了一下,语气平淡道:“到时候你又不想找我了,那就随你便。” 许寒山无奈地拦住她的前路,“我不道歉解释你怎么消气嘛……你这样,回头还不彻底拉黑我?” 江如鸣:“那我现在看你就生气啊,你不让开我怎么消气啊?” 许寒山:“那我不敢让开嘛!让开了你以后永远不理我了怎么办?” 江如鸣:“我不理你你就也不理我就好了啊!” 许寒山:“我不想不理你啊!” 江如鸣:“那你这两天在干什么?渡劫啊?” 许寒山委屈道:“是渡劫,我这两天晚上都四点才能睡着,都要渡到阎王爷那儿了。” 江如鸣:“那你睡觉啊!” 许寒山:“我睡不着!” 江如鸣:“有什么睡不着!” 许寒山:“那我想你嘛我就忍不住想你我怎么能睡得着!” 一句话,两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许寒山很少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他眼眶有点红,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窘迫和不好意思。 他迅速扭过头,倔强地抹了抹眼睛。 江如鸣半天才问:“你、你想我干什么?” 许寒山闷闷道:“你还想知道吗?” 江如鸣噎了一下。 “不说算了。” 她刚要走,许寒山就拉住了她。 “我说!我说……” 他表情有些为难,“但我说实话了,你可不准笑我。” 江如鸣:“看情况。你说。” 她脑子里想过很多种可能,肉麻的不肉麻的都有,最后落到了许寒山在最后一个梦里低头说“喜欢你”的样子。 那个姿态,和他现在特别像。 “我就一直在想,你平时待人怎么样。” 江如鸣:“?” 江如鸣:“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许寒山肯定道:“真的,我一直在想。我一遍一遍地想着你有没有在我面前聊过别的男生,说的是好话还是坏话,讨厌什么样的男生欣赏什么样的男生。” “我想了很久,一直睡不着,因为我一直都没想明白,心里没底。” 他咬了咬腮,低声道:“……我不知道,要是我说了什么……超出朋友界限的话,要是我坦白了,要是我赌一把,你到时候会不会跟我绝交。” “我根本想不出答案,所以一直睡不着。” 他说完,两个人就一齐沉默了下来。 许寒山双手背后,低着头像犯错误的小孩一样站着,一言不发。良久,他才忽然笑了一声,听着有些苦涩。 “算了,”他道,“我好像……还是说多了。” 他对江如鸣故作轻松说:“你能不能就当没听见啊,我以后不——” “你就这么点胆子吗?” 江如鸣平静的质问打断了许寒山的话。 他愣住了。 “啊?” 江如鸣摇摇头。 “你平常不是咋咋唬唬挺能耐的吗?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小了?” 许寒山:“我……” “你这个……连表白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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