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干笑:“既收了钱财,自然要尽足人事。” “既如此,可有破解之法?” 司遥沉吟片刻,她在字上窥到此人红鸾宫动,与房下之玉两相接壤,可若说得太多道破天机,反而不妙。 男人再次摸出一锭银子。 司遥咬咬牙:“若得有缘人,一切皆可解。” “有缘人何在?” “草草星莽,月下做观,此为良辰,皆系春山。”司遥摇头晃脑脑。 “不过贫道还有句话想劝诫公子:世间万事,皆有定数,执意强求,反倒成空,多行善事,自有结果。” 男人沉默片刻,继而道:“多谢。” 男人走了,司遥地将两锭银子收好,正要收摊,天色蓦地阴沉下来。 方才还艳阳高挂,碧空如洗,现下却乌云密布,暴雨将至。 彼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街道上的行人小贩来不及寻地方避雨,只得结伴簇拥着朝着茶馆挤去。 说书人坐于堂前屏风之后,用力拍了拍手中的抚尺,清清嗓子,开口唱道:“春山呐,景秀呀,出了个佳人啊。 佳人呐,黛眉入远山,眼生横波流。 斜肩似流云,葳蕤立涟漪。 既是真国色,却失故人心。 都言有情郎,何故跳泥坑?” 曲调哀鸣婉转,如泣如诉,与屋外大雨瓢泼相应交杂,自成一趣。 曲罢,说书人又道:“今日说谁?鲤州佳人宋清瑶。” “话说清崇三十五年,宋娘子于白云道……” “宋娘子都吞金自杀了。”堂下看客抓了一把瓜子,边嗑边道,“说个死人也不嫌晦气?” 茶馆内鸦雀无声。 司遥瞧向屋外,大雨停罢,乌云散去,天色泛白,泥土氤湿未湿,发出一股独特的腥臭。 司遥走茶馆,收好摊上的白幡,继而弯腰将桌子抬起,一只肤色微深,指节粗糙的手按在她的桌子上。 司遥抬起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严肃正派的脸,正神色冷漠地盯着她。 司遥用力扯了扯桌子,桌子纹丝未动,她干笑道:“张捕头,好巧啊。” “不巧。”张均平嗓音略微沙哑。 张均平又继续道:“江南禁止玄术,你倒是屡教不改。” “莫不是又想去大牢走一遭不成?” 跟在张均平身后的两个一胖一瘦的捕快垂着眼发笑。 司遥苦着脸:“张捕头,行行好?” 张均平不为所动,命稍胖的捕快将桌子抬走,继而对着司遥道:“东西我没收了。” “随我去一趟关府。” “嗯?”司遥不解,继而想起什么似的:“是要将宋娘子的尸身带回衙门验尸?” “你知道得倒多。” 关宅门口立着两只高大威猛的石狮子,台阶铺设大理石,门顶的牌匾擦得蹭亮,门下站了两个守卫。 “关将军如今可是朝廷新贵,这门面到底是不一样呵。”细猴轻声嘀咕。 司遥颇为认同,张均平往后瞥了一眼两人,细猴即可心虚府低下脑袋儿。 “劳驾!”张均平摸出腰牌递给守卫。 不多时,从关府出来一位身材圆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穿着十分考究。 “张捕头。”男人一看见张均平就连连拱手,擦擦额头的细汗,略微歉意道,“实在抱歉,府中二夫人亡故,杂事太多,有失远迎,勿怪勿怪!” 张均平摆手:“不必多礼,关管家带路罢。” 三人穿过花园,只见园中三三两两仆人在修剪花草,洒扫地面,见生人来了,纷纷停下手中的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都瞧什么?活干完了?下贱东西些。”一位老嬷嬷从屋内出来,生得一张肉脸,两眼微眯,似两道利剑,鼻孔朝天,颇有气势! “这是大夫人院里的张嬷嬷。”关管家笑眯眯地解释,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块儿。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今儿外人瞧见这一幕,不知情的怕是会误以为他们关府苛待下人哩。 “这些个洒扫下人原是伺候宋娘子的,如今宋娘子故去,其他地方也不缺人,大夫人仁慈没有发卖,留在府中做个洒扫的活计,倒也松快。” 过了花园,穿过前厅,来到后宅一处院子门外。 继芳院。 想来这便是宋娘子居住的院子,当真是极致风雅! 司遥四处张望,只见院子外面种满了竹林,可茂盛的竹叶几乎将阳光遮挡干净,一阵风从竹林深处吹了过来,带来一阵叮叮当当,银环玉佩相互碰撞的清脆响声。 夏日的风到了这继芳院,青天白日竟然让人泛起一阵细密的鸡皮疙瘩。 司遥的目光越过红墙,这声音似是从院内传来的。 推开院门,院里种满了芭蕉,巨大翠绿的芭蕉叶几乎低垂至地面,蕉下还有一口井。 芭蕉招阴,蕉下设井,此为风水大忌! 司遥走到芭蕉树下井口旁,低头探去,井里深不见底,只一股冷气直冲脑门。 继续往前,越过一道圆形拱门,道路的中间用彩色雨花石铺设成一条窄小的羊肠小道,在阳光下的照耀下,雨花石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 小道的尽头是一张石头砌成的石桌,而桌边则是一颗柳树,柳枝低垂,无精打采地耷拉在地上。 司遥越看这院子越觉得触目惊心, 进入屋内,里面的温度似乎比外面低了将近大半。 光线亦十分昏暗,装饰古色古香,红色的梨花木上雕刻着精致的镂空花纹,轻纱床幔无风自起,水红色的蚕丝被在窗外微弱的光照射下泛着醒目的光泽。 最显眼的还是于床头顶部挂着一黄铜古镜,镜面上沾满了朱砂,草草瞧去像极了喷洒的鲜血,铜镜镜身缠满了红色的布条。 床上被子隆起,依稀可以窥见单薄的人形。 通过挂在顶部的铜镜反射,众人从镜面中看到了一张极致美艳的脸。 那张脸随着晃荡的铜镜忽明忽灭,铜镜上的朱砂越发鲜红,昏暗的光线下,镜中那张脸,像是随时快要睁开眼睛。 让人不由得心底泛起一阵凉意。 “这是何意?”司遥走到床头用手拨了拨铜镜,“驱邪?” 关管家依旧笑意盈盈,只当司遥也是衙门中人:“姑娘莫要玩笑,江南禁止玄术,咱们不能明知故犯不是?” 司遥看着他,笑而不语,这院中一切处处透露着诡异。 关管家继续道:“姑娘有所不知,此古镜乃前朝贵妃之物,宋娘子生前极为喜爱,老爷疼爱娘子,打算将这些东西作陪葬,这才于铜镜之上缠上红布。” 鲤州的确有此民俗,司遥作了然状:“原来如此。” “怎么不见关老爷?”张钧平问。 “老爷昨夜悲恸过度,大夫来过,说是需要静养,如今正在大夫人房里歇着。” 张均平点头:“既如此,宋娘子的尸身我先带回衙门,仵作验尸之后自会送回。” 关管家面露难色:“张捕头,宋娘子是吞金自杀,无需验尸,老爷的意思是想要尽早入土为安……” “这怎么能行?根据江南律法,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必须经过仵作验尸方能入土。”细猴辩驳,紧接着又小声嘀咕,“总不能因为关二爷是将军就无视律法吧?” 关管家像是没听见似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盈,张均平回头冷冷瞧了细猴一眼。 关府并非寻常人家,无法顺利带回宋娘子的尸身这件事张均平必须回府衙跟县令大人汇报。 “你觉着宋娘子当真是自杀的?”出了关府大门,司遥琢磨着开口。 “不知,仵作尚未验尸。”张均平走在前面,连头都没有回。 见司遥半晌没有动静,微微侧头,“你有何看法?” “别的我倒不甚清楚,但继芳院的风水走位,乃冲煞之阵,是为大凶!”
第3章 不忍葬艳尸,狸猫夜半临 道丰二年…… 道丰二年,四月廿九。 忌馀事勿取断蚁 结网塞穴打猎 宜 结婚搬新房动土诉讼 安葬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老刘头手里提竹棒子跟锣,每喊一声就敲一下,锣尖锐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黑夜之中。 夜半时分,天空高悬一轮圆月,冰冷的月光洒落护城河中,平静的湖面折射出泠泠波光。 “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老刘头打算今夜顺着护城河,一路巡过,现下最后一圈,巡完回去喝口烧酒,好好睡一觉,明儿又是一天。 走到关府,他的目光往里面瞥了一眼,除去门口两个硕大高高挂起的红灯笼还点着灯外,里面一片漆黑。 嘿,这宋娘子是二夫人,如今已故去三日,怎的这关府死了人,门口还挂的红灯笼?府中也不见丧葬之哀,亡者用物? 这宋娘子虽说是妾吧,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也算是关家人,人人都道关老爷如何疼爱她,他却瞧着未必,若真疼爱,好好的绝色佳人又岂会吞金自杀? 老刘头瞧了好一阵,又泛起嘟囔:“好歹也是将军府,怎的夜里也不留盏灯?” 富贵人家最忌讳夜晚黑灯瞎火,他们坚信只要夜里明灯,家族便会长明不衰。 关府是最后一站,他从前门绕到后门,用力敲了敲手里的铜锣,再次高声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铛——” 恍然间,他似乎看见后门角落蹲着一个人,身着绯色云雾纱裙,身量纤细,在黑沉的夜色中格外显眼。 她像是在吃什么东西,肩膀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老刘头眯着眼睛走了上去。 哟,是个姑娘? 他瞧了瞧关府紧闭的大门,这姑娘莫不是过了门禁回不去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生怕吓着人:“姑娘?” 那姑娘恍若未闻! 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将手轻轻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拍:“姑娘?” 晃动的肩膀停止了。 老刘头松了口气,正欲开口,那姑娘身子未动,头颅缓缓转了过来。 “咔咔咔……”这是脖子骨头错位的声音。 老刘头瞪大眼睛,直直地盯着这姑娘的脸转了过来,他手中紧紧捏着梆子,大惊失色。 这姑娘哪里是人?分明长一张猫脸。 老刘头脑子变得迟钝,大脑传递出来一个不确切的词——猫妖? 他眼睁睁地看着猫妖冲他笑了一下,露出血淋淋的尖牙,而后艰难地站起身来,“咔咔咔……” “咔咔咔……”像是关节生锈。 老刘头脚下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看猫妖朝他一步步靠近。 他一鼓作气,连滚带爬朝着相反的方向跑。 半柱香后,眼前依旧是关府紧闭的后面,那猫妖就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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