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鬼教授也没计较她的态度,缓声慢语,还真的像给她上课一样,不过比他真的上课时态度要好多了。 他上课的时候,语气很冷,只有遇到有学生做错或者回答不了问题时,才会在声音里注入刻薄和嘲讽的灵魂。 好听的声音终于配上了合适的语气,卿鸢有一瞬甚至感觉男鬼教授很温柔,不过,她立刻打消了这个可怕的想法,认真听他说话的内容,不去注意他的语气和看她的眼神。 “那个人我以前在军区看到过几次,他和人工智能中枢的关系和紧密,每次出现都是人工智能专门指派机械人保护他。我感觉他很奇怪,调查过他。没有头衔,没有职位,也没有相关资料,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就是个神出鬼没的无名氏。” “无名氏?”卿鸢想到那个叫“无名”的黑狐狸哨兵了,但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如果是他,男鬼教授不会查不到他的资料。 这么想,卿鸢还是以防万一,问了一句:“他是哨兵吗?” “不。”男鬼教授摇摇头,看着她静了片刻,“这是最奇怪的地方,他不是哨兵,也不是向导,是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 卿鸢愣了一下:“普通人?可是普通人为什么能进到军区?”军区里,就连食堂的工作人员都是多多少少有些精神力的哨兵。 普通人根本没有权限进入军区,更别提还和一般哨兵向导都无法直接接触到的人工智能中枢有什么联系,被人工智能亲自关照了。 男鬼教授舔了下干得裂口的嘴唇:“不只是普通人,他的身体看起来要比一般的人类更虚弱,所以,那些机械人对他很小心翼翼,他身上的防护衣也是等级最高的。” 卿鸢没说话,看着男鬼教授。 他的嘴巴平时就干干的,看起来像是连润唇膏都舍不得涂,很浪费他本来很好看的嘴唇。 卿鸢一边想着他告诉她的信息,一边从包里翻出一管营养液,打开,递到他的唇边。 男鬼教授看着她,又勾了勾唇:“随身带着吃的的向导可不多见,把贪吃的劲儿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呃……咳咳……” 卿鸢虚起眼,手里的营养剂都强灌进男鬼教授那张讨厌的嘴巴里,看他被呛得脸都红起来,心里舒服多了。 “还要吗?” 男鬼教授嘴角一撇,卿鸢就知道他又要说不中听的话了,干脆利落地又开了一管营养液,掰着把他的脸倒进去。 男鬼教授很难受,闭着眼想要躲,又躲不掉,嘴巴不张开,有点粘腻的营养液就会糊在他的脸上,顺着脖颈淌得哪里都是。 卿鸢把第二管空的营养液放下:“应该对好心投喂你的学生说什么,奥古斯丁教授?” 她终于记住他叫什么了。 男鬼教授阴沉沉,湿哒哒地看着她,唇不甘愿地抿紧,咬着牙吐出字:“谢谢。” “继续说。”卿鸢坐回垫子上,拿出纸巾擦手。 男鬼教授明明喝了营养液,声音却变得比刚刚还要沙哑一点,没要求她也把他脸上脖子上的营养液清理干净,侧开脸不看她,无意中显出被她蹂躏,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样子,蒙着湿滑水光的喉结滚了滚:“机械人带我去看过他的‘尸体’,没有外伤,但杀死他的凶手应该很厉害,军区也找过3S级的向导来看他,但都对他无能为力,他的身体里好像有很难被向导完全清除的东西,会阻碍一般的向导救治他,目前只有我对一切污秽病灶都有效果的天赋才能救回他。” 男鬼教授提到自己逆天的天赋时,没有一点得意自豪,语气反而是阴郁痛恨的。 “那是什么害死他的?难道是有人给他下毒?有防护服和机械人的保护,还是在军区,异种和污染都进不来……”卿鸢想到了爬到她室友床底下的无名菌,没继续说下去。 不会……真的是无名菌吧? 那知情不报的她是不是也有责任? 男鬼教授的声音唤回卿鸢的注意力:“我把知道的都告诉向导小姐,现在向导小姐应该可以杀了我吧?能不能请向导小姐看在我以后都不能烦你了的份上,帮我擦擦脸,这个样子被收尸,很难看。” 他只需要擦脸吗?卿鸢看了看男鬼教授身上的血污,他身上可比脸上的那点营养液脏多了。 卿鸢站起身,没帮男鬼教授擦脸,还故意把他的脸蹭得更花:“我说要配合你,杀了你了吗?不想被人看到你难看的尸体,就不要死啊,你现在就算把脸擦干净了,也很狼狈。”看男鬼教授还要顶嘴,卿鸢干脆沾着他的血,在他脸上写了个“笨蛋”。 “不想顶着这两个字死,就闭上嘴巴,教授。”卿鸢放开他,“放心,我很讨厌你,所以不会花心思救你,更不会牺牲自己换你出去。” 男鬼教授的喉结又动了动,冷笑着点头,似乎很满意:“那就好,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善良但愚蠢的人企图拯救别人了,他们那样做,只会连累更多的人,让问题变得更麻烦。” 他才愚蠢又善良呢,卿鸢本来都把手擦干净了,气不过男鬼教授的破嘴,又开始欺负他的脸,把他弄成猪头。 “但我也不会杀你。”卿鸢让他看着她的眼睛,玫瑰色的眼睛里好像还有鎏金缓缓滑下,漂亮得不像话,就是眼睛的主人太阴湿病态,才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眼睛,“我会告诉军区,你在使诈,你的方法根本行不通,你只是骗我说会你教我怎么击破你的精神屏障,但当我伸出精神链后,就发现你试图用精神力攻击我。” “不是为了你,军区会怎么处置你,我都不会管,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必须要见见你说的那个人。”她得确认一下,那个人身体里是不是有无名菌,而且她想知道,一个没有精神力的人为什么对军区这么重要。 男鬼教授脸嘟嘟着,被迫很可爱,眉心却紧皱:“如果你不能救他,军区不会放过你,如果你能救他,军区依然不会放过你。” “教授操心自己就好。”卿鸢放开他的脸,又在他的脸上轻轻拍拍,“不要忘了把剩下的夸奖发给我,这是你欠我的,我会等着收,你也要记得还。” 男鬼教授看着卿鸢,看到她冲他笑了一下,把手放到他的脸边,他有些失神,毫无防备地被她的指尖按在太阳穴上,感觉她的精神力钻进来,他怔愣地微微睁大眼睛:“你……” 只来得及说出这个字,他就闭上了眼睛,昏睡了过去。 “我得跟他们证明,我的精神力确实比教授还要有利用价值才行啊。”不然他们怎么会带她去见那么重要的人的尸体? 军区虽然在关注她,但也只是把她当做排在男鬼教授后面的候选,还是对她有些怀疑的。 她得让他们跳过男鬼教授选择她。 而且……卿鸢用手指戳戳没了意识,浓密眼睫覆下来,比平时乖巧好看了很多的男鬼教授,他随便她摆布,被她怎么戳,戳哪里都可以。 卿鸢玩了一会儿,算是他以前给她上课留下心理阴影的精神赔偿费,最后捏了捏男鬼教授手感很不错的脸,转身走出房间,出房间时能感觉到她穿过了一层看不到的薄膜。 应该是什么屏蔽装置,她进来时就感觉到了。 男鬼教授比她更清楚这个装置的作用,所以不担心军区会监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刚出来,无泽前辈就走过来,用目光仔细检查了一遍她身上,确定她没事后,才笑了一下:“辛苦你了,卿鸢向导,教授他……”无泽前辈对男鬼教授还是有些感情的,有些担心地看向房间。 “他晕过去了。”卿鸢没具体说。 她那位跟踪狂表哥没有走过来,还冷冰冰地戳在不远处,只是在她出来后,也将令她不适的审视目光投向了她。 看了有一会儿才移开。 有什么好看的?卿鸢皱眉,不看他,只看无泽前辈:“前辈,我没能完成任务,会有什么处罚吗?” 听到她这么问,无泽前辈也略微皱起眉。 跟踪狂表哥冷漠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回去了。” 卿鸢愣了一下,不太情愿地看向他:“这是你的决定,还是军区的决定?” 跟踪狂表哥没有说话,反倒是无泽前辈温和的声音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们会把情况跟上面汇报清楚的,卿鸢向导先回去休息也好。” 卿鸢做出决定的时候,就想好后果了,不想让别人替她承担:“那你…们不会被我连累吗?” 无泽前辈看出她的担心,笑了一下,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我们两个也被处置,那审讯组就真的没什么人了,现在又是特殊时期。”他摇摇头,示意卿鸢放心。 卿鸢想了一下,她回去等通知也好,跟无泽前辈约好,晚上给她发一次信息,让她知道他平安。 无泽表哥被她严肃的样子逗笑了:“好,我会把我和无狱的情况汇报给卿鸢向导的。” 跟踪狂表哥的情况……算了,她就顺便听无泽前辈说一下吧。 无泽前辈和跟踪狂表哥还要复命,把她送到楼下就离开了。 人工智能……卿鸢在飞行器里搜索着人工智能有关的信息,她越来越觉得人工智能是一个独立且有自主意识,甚至凌驾于所有人头上的“系统”或者说“人”。 星际世界的人工智能再厉害也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创造出来的啊,为什么会有比人类更大的权力,还能自己接待既不是向导又不是哨兵的“神秘客人”? 卿鸢甚至觉得,人工智能也跟污染源一样,发给向导和哨兵的指令不就是在污染他们的精神,控制他们的精神,而且比污染源更可怕,污染源大家都知道是有害的,需要被消灭的,而人工智能反而是“帮助”他们的,需要无条件听从的。 再厉害的向导哨兵,也要心甘情愿地被它污染,不然就会被人工智能以正义的名义处理掉。 卿鸢不相信只有她对这样的人工智能有所质疑,但在人工智能的监管下,这样的质疑是不会被允许存在的。 甚至有关于人工智能的资料都很少有公开的,卿鸢找来找去,只找到了只言片语,还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信息。 唯一可以和人工智能建立联系的哨兵,只有她在茧房中心看到的,戴着喉结罩,据小狮子说住在“塔”里,与世隔绝,只在特殊情况下露面的一族。他们的精神体是虚拟智能体,负责定时维护人工智能的正常运行。 关于这种特别的哨兵,资料也少之又少,卿鸢正烦心地在光脑上点来点去,余光看到小机器人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手一顿,转头去看小机器人,伸手把它抱了过来。 “小机器人。”卿鸢碰了碰它的电子眼屏幕,它的电子眼很人性化地闭了起来,好像受不了她指尖的碰触。 卿鸢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也在替人工智能监视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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