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愁,又恢复成严师模样,睨她一眼,“无情道比其他道要特殊,需得断私情戒人欲,修众生情。也不知道萧敛之那边,你能不能舍弃掉?” 白泠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闷声瞪他,弱弱道:“哪有的事儿!您还是少看点话本吧!省得脑补莫须有的事!” 她哼了哼,重新躺下转过身去,“我要休息了。” 伏奇目色哀哀,深深看她一眼摇摇头走了。关上房门前,他回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萧敛之在你晕倒时来看你了,他这下应该还在外面的海棠树下等着。你既然要休息,我就叫他先走了。” 白泠溪一愣,回来的记忆中当然有水樾的身影,她不仅觉醒了记起了所有,顺带也知晓了的水樾就是萧敛之。 这下有点尴尬了…… 眼看着伏奇就要关上门,她掀开被子直起身来,“等等!” 伏奇笑出早有预料的声音,“行了,你快去见他吧。人家专程过来看你,没想到你晕倒了,还有点担心勒。” 白泠溪不知怎么说才好了,伸着颈子朝他离开的背影大声喊道:“好!” 她一拍头,想起了萧敛之,这才有时间唉声叹气,“他怎么来了……” 洗漱收拾好,白泠溪走出房门,往下一看,才知这是阁楼上的客房。 站在第二层楼,可以见到底下偌大的草地上,独有一棵巨大苍天的海棠树,枝繁叶茂的,开得分外妖娆。 海棠花瓣纷纷扬扬簌簌而落,花帘垂幕中有一男子高挺直直地站在哪。 脊背如松,青衣隽雅。 侧颜有些依稀朦胧,不过也可以看出其风华。 萧敛之忽然感受到有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循着直觉望去,透过层层花瓣和栏杆瞧见有一女子手搭在栏杆上和他对望。 白面墨发,清寒绰约。 比起先前,周身更多了属于灵魂深处,熟悉的气息。 二人眼底皆是晦色,如同阴云笼罩,风雨倾泻。隔得这样远,他们都没有遮掩,情绪无敛满溢,张狂大胆。带着熟悉和缠绵。 又隐约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神色,心照不宣,恰似相对的其实是楚长蕴和水樾。 白泠溪和萧敛之内里心绪各一,这场再次相见,从下世以来,他们翘首了二十年。 可惜故人相逢,对面不识。 白泠溪沉了心思,提衣走下去。 风吹动她的发和白色衣带,女子款款缓步而来。 男子身着淡青色的绣团提花锦衣,似伫立在烟雨中的青竹,凉薄,迷蒙。他眉眼氤氲,嘴角携着若有若无的苦意。仿佛下一刻就是离别,现下已经是避不开的前奏章节了。 萧敛之转身向着她的方向,眼眸弯弯,清澈纯粹。他笑得温和,“听说你在无情道宗,我就顺带过来了,师妹怎会突然晕倒?” 白泠溪看着这张和水樾差别不大的面容,一时有点怅惋。连带着语气里都有了淡淡落寞,“没什么大碍。” 萧敛之刚想问她为何落寞,却听她又道:“合欢宗好玩吗?” 他只好把话咽下,“圣女盛情难却,我与明壹做了几日座上宾,当真舒逸。明壹现在都还留在合欢宗呢。” 她也笑了,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过了一时,相看无言,只剩看着海棠无尽飘落。一人负手而立,端直挺拔。一人双臂松贴着两侧,闲散不羁。 每个人的觉醒都是天命,所以二人都缄口不言对方前世的身份。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短短几天,他们都找回了自己。 白泠溪心中波澜,萧敛之分明和她有几世之缘,可想起了一切后,她却有点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的僵硬与无力。 或许是有些尴尬吧。 她有些心累,他们三生之缘。水樾更是以情证道,和她一起飞了升。他因她而跳下求仙阶,被贬为堕仙,他是无辜的。 情劫的那六十年他都能相伴左右,等他觉醒后,以他以前那磨人的性格,到时候免不了又要缠着她。 萧敛之看着她恬淡的面容,不自然地别开脸,腹诽道:不知她记起所有后,届时会如何看我。 他垂下头,已然清晰了接下来的路。 这一世,他必要创造他们在一起的机会。他会让白泠溪真正的心甘情愿爱上他,让她的无情道,不攻自破。 — 在临走无情道宗前,白泠溪和伏奇正在收拾东西,游光匆忙赶来,一手扒在门沿生怕她走了,“白道友,请留步!” 白泠溪疑惑回首看去,“怎么了?” “抱歉,掌门听说你快走了,速速让我请你过去一叙。” 伏奇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沮丧了瞬间,又迅速恢复原状。他不在意地摆摆手,“你去你的吧,我在宗门等你便是。” 她愧疚看他一眼后,就和游光一起离开了。 伏奇愤愤把东西一摔,心中好气,这老东西,想撬墙角? 可依他来看,她大可能不会选择无情道。 海棠树下的一对男女,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俊男靓女一起赏花,多么登对啊。那萧敛之一看就心悦他家白丫头,白泠溪又不是铁做的,他可不信她一点心都不动。 伏奇想到这,心情才好了点,笑着囔囔道:“看来我要当个月老牵红线,助你们一臂之力了。” 这边,游光带着白泠溪左弯右绕,走至一大片的林阴下。 她认出这是去祠堂神殿的方向,没有说什么。 等到了神殿,游光站在外面停住,往里请道:“白道友,请。” “你不进去么?”白泠溪问。 “我就不进去了,你别怕,掌门脾气很好的,他只是有事情想要问你。”游光误以为她怕,悄悄地温声安慰道。 听到这个说法,她眼眸微眯,觉得好笑般斜了嘴角,风雨侵残似的地利落进去了,没有任何犹豫。 现在的掌门按辈分,算起来还是她晚辈呢,有什么好怕的? 少女扬起来的乌黑发丝好似还在眼前,留下不经意的浅香。游光愣在原地,失神片刻,错着脚步跌跌撞撞走远了些,靠在拐角的墙面粗喘着气。 他仰头眼神失焦,突然觉得很是燥热,擦了下脸颊不存在的汗,蹲下身子来抱膝埋首,弱弱闷声慌神道:“怎么回事……” 殿里,通玉的巨大神像前一银衣老叟背对着身子站着。 神像不像幻像中那样倾倒,依旧好端端立在那,火光辉辉,神殿内降真香飘浮,沁人心脾。 “见过掌门。”白泠溪礼道。 掌门转过身来,褶皱遍布的眼角挤出一个笑眼。他施法在外面布下隔绝声音的阵法,精瘦如枯枝的身子倏而朝她躬身。 “您这是干嘛?”白泠溪忙去扶他起来。 无情道宗掌门年老,这会儿竟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干涩的喉咙中有力地咬出二字:“掌门!” 白泠溪无话,先是把他扶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再凝了冷颜,看向那尊神像,目光幽幽,“看来您已经知道了……” 无情道宗掌门奋起身来,哽咽不已,看着她和神像极为相似的脸,感伤道: “近二十年前,某一夜我夜观天象,发现两颗明星黯淡,其中一颗正对着象征着您的星星啊!我急忙跑到魂室一看,您的魂灯居然重燃一瞬后骤灭。这就是机缘呐,是您给我的提示!我当时就隐约有了个猜测,您是不是重新下来了?” 他站在她身前,身子不禁颤抖如筛,红眼泪流,“这个事任何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和您相见了。” 白泠溪说不清的酸涩堵在心口,看着他的满头银发,忽然有了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错觉。 “所以神殿之事,也是您故意那么说的。” 掌门点点头,“您飞升前留有一丝魂魄,后来被后人附送在了您的神像上,这个宗卷里记载了。当时您是进入了那丝魂魄的识海吧?” 白泠溪没有否认,“的确,因缘巧合下,我一见到神像就感应深重,被吸了进去。当时您其实感受到了吧?” 她目光如炬,里头似大山压着风雪绵绵,这是无情道的特征。 掌门被她的眼光吓得内心一骇,祖师威压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更加恭敬道:“是的,那丝魂魄与每任掌门人都有牵引。神像有异动,我立马就感受到了。幸而您下世时有所提示,晚辈好生惶恐,终于等来了您的归来。”
第55章 桃花 他抬起眼看她, 试探问道:“祖师归来,可要留在无情道宗?” 白泠溪眼映烛光,似是含满希冀。深深望过去, 底下却又是锋芒毕露的冰冷桀骜,无不彰显着她已在高山之巅的风华。 她侧颜凌冽, “不必,这件事不要和其他人说。我现在实力不过以往一成,前程漫漫着呢。若真修无情道, 就算不在无情道宗, 我也能再次飞升。” 掌门如仰望骄阳, 被她的气焰刺得不敢直视。 他把早早备好的一卷旧书奉上, “这里面记载的是祖师往事, 祖师下世找回了记忆, 若还有些忘了的,可以一翻。” 她点头收下,又说了几句,最后看了眼神像,跨出了殿门。 出来后不见游光的身影, 她不过心上一念,转而鸿毛般飞去。独自念叨着,“大概是已经走了吧。” 不过说起游光来,倒还真和她有些许缘分。 白泠溪想,如果日后有机会, 她或许还可以试着点拨他些许。 墙角处,游光朝她蠢蠢欲动的脚步再次停下, 见她要从他那经过,忙慌地跑到更偏僻的角落躲了起来。 见她走了, 良久后他才遮了自己这双眼睛底下的狂狷炽热。 那娉婷清影,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游光深呼吸几次,绵绸的目光逐渐才变得清明。 真是乱套了…… 回了青丹宗后,春夜凄寒,屋内挑灯如昼。白泠溪拿了掌门给的书卷来看。 这里面有几篇是上一世的她自己写的,类似于日记,不过少得可怜。大多是以旁人的角度断断续续记录的她飞升前的事儿。 她口中叼着笔,囫囵吞枣地看了个大概,眼睛精准地从密密麻麻的行行字中捕捉到了有关水樾的字眼。 上面写着自从水樾与无情道宗掌门楚长蕴相识,就自请留在她身边当她的情劫。互相利用,互相借彼此证道。 二人相伴整整六十年,瞒天道之眼,他真的成了她的情劫,也成了一个被无情道飞升者注定杀死的可怜人。 白泠溪情不自禁站起身来,面色晦暗,从橱柜中找出压箱底的几张纸来。 纸上画着的,是神似萧敛之的几张面庞。 把纸张重合起来,投在烛光下,萧敛之的眉眼就彻底呈现出来。 不过此时已经不同往日,再看时,心境居然已经从迷茫无措转变成平静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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