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比与莱拉对望一眼,小声说,“要改名吗?” “不是更改。只是有一个正式的大名。”执政官耐心道,“你还是露比。” “……” 露比又望向父亲,父亲坐在母亲旁边,看上去比她们还要正襟危坐的样子,他为母亲的咖啡杯里加了两块方糖,然后便一直垂着头,看不出情绪,看上去也不会对“名字”的事情表露出什么想法。 露比有些犹豫,莱拉问道,“妈妈,替我们取好新名字了吗?” 艾妲又一次在心中感叹小女儿的敏锐,她唤起一片悬浮的光幕,上面是漂亮的花体字母,执政官微笑道,“这是你的名字,莱拉,莱塔叶娜·佩洛涅特。” 她转向大女儿,“露比,你的名字是,露奈薇蕾·佩洛涅特。” “哇……”露比忍不住微微张大了嘴,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很高贵,怎么说呢,未命名星-137上从不会出现这样的名字,繁复的,发音如此优雅的,可能脉冲镇上的那些大叔会念得舌头打结。 她有点喜欢这个名字,又害羞提出来,还是莱拉先开口,“那就听妈妈的吧。” “嗯!”露比赶忙跟上,“我也听妈妈的。” 艾妲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满意结果,她以笑容回应孩子们,在光幕上输入了些什么,然后似是不经意地转向卫瓷,从刚才起,男人便一直保持沉默。 四年前,是他给两个双胞胎女儿起的名字,为何不冠以“卫”的姓氏,或许他也说不清楚。 可能“卫瓷”这个名字早已作为罪人消失,他只是“欧泊”。 艾妲伸出手,轻轻地扳过了男人的脸,与他四目相对,“你也需要一个新名字。” 她难得笑吟吟地,“起什么好呢?” 卫瓷避开她的视线,他当然清楚地知道她如何危险又冷酷,但那张脸染上笑容的模样,还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沉溺其中,所以不得不逃避,他闷声道,“欧泊就可以。” 露比和莱拉莫名地看着他们,不知道父母在打什么机锋。 “好吧。”艾妲道,“这一回就听你的。” “欧泊”会作为一个来自边缘星球的机械维修师,以平民的身份,与执政官成婚。他当然也不能那么平凡,虽然在虫巢战争后,没有官员和贵族胆敢置喙执政官的婚事了,但执政官还是会将自己伴侣的履历包装得漂亮一点,就添上几笔他在制造新式星舰中作出的贡献好了。 如此也能激励平民Omega们,帝国正亟需性别为Omega的星舰机械师。 她轻轻地笑了笑,“接下来,你就好好为我们的婚礼做准备吧。”
第112章 执政官的婚礼定在首都星的斐舍拉大教堂, 它矗立的时间与悬浮空中的玫瑰堡宫一样长久,千年来不曾更改过模样。一代代执政官消失于星海,而它与银河同存。 从外部看,那是一座宏伟而庄严的建筑,厚重却棱角分明,如林的方尖塔嵌在顶部,柔和的月色下,精细雕刻的大理石浮雕蒙着一条银边,而上千块拼接起的彩绘玻璃晕着一层珠宝般的光辉。走入其中,花纹地砖上是透过花窗流泻而下的斑斓光影,仿佛置身于一场瑰丽的梦境。 艾妲仰起头,凝望着圆球形的穹顶,月光透过五光十色的玻璃窗,仿佛注视着万华镜一般。 她的面容恬静而平淡,看不出什么婚期临近的兴奋或紧张。执政官今日穿着昂贵纤维裁成的一袭长裙,颜色是素淡的白,她摩挲着手中的珍珠胸针,不禁想起上一次来到教堂,是出席她的父亲,上一任执政官希尔乌斯·佩洛涅特的葬礼。 当时也是一个夜晚,深深夜色中,白色大理石砌成的教堂被映照成宝石一般的靛蓝,银白的月光照耀着圣母像,她站在装饰着精美浮雕与壁画的穹顶之下,手持烛台,静静望着盛放着鲜花与橄榄枝的父亲的灵柩。 何其相似啊。婚礼与葬礼。 婚姻或许真的意味着埋葬了什么东西,永久地逝去,不会再复生了。 艾妲捏紧了胸针光滑莹润的表面,那颗硕大的珍珠蒙着一层淡淡光辉,这是她的母亲得到的结婚礼物。 许多年前,在这里,在费舍拉大教堂,她的母亲与执政官希尔乌斯·佩洛涅特举行了极其铺张的盛大婚礼,穹顶变幻着璀璨耀眼的银河星海,矿石与黄金雕刻的飞鸟雕像围绕着他们飞舞,在圣母颂与浪漫曲中,小提琴与簧管倾情演奏,母亲的婚纱上佩戴着那枚珍珠胸针,带着幸福的笑容,成为了帝国的第一夫人。 四周寂静无声,艾妲却仿佛听到了乐声,渐渐地,曲调越加哀婉,演变成肃穆悲怆的哀乐挽歌,像是安详闭目的圣母像下面仍摆放着一具棺椁。 她于五彩斑斓的玫瑰花窗下闭上眼,握紧了那枚母亲留下的胸针,如无意外,它本该出现在艾妲的婚礼礼服上,但她却选择佩戴这枚胸针,出席父亲的葬礼。 至于现在,它有必要再出现在一场婚礼上吗? 经过一场最终带来巨大痛苦与不幸的婚礼,以及一场埋葬帝国执政官的葬礼,它似乎沾染了一些不详的气息,更像是附带了某种诅咒。 艾妲想到她的母亲,那个一生困囿于帝国第一夫人身份的,可怜又不幸的女人。 也许确实是诅咒吧。 毕竟成为帝国的第一夫人,本就是一种漫长得没有尽头的酷刑。 - 执政官要与一位帝国平民成婚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在首都星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时间群情激昂,不仅是几家电视台整日整夜地隔空辩论,首都星的一大片金属建筑群中,几乎每一处都在议论着这桩婚事。 有人觉得这有失礼法,有人觉得这损伤格调,还有人觉得执政官在攻打虫巢的几年中审美品味被虫族异化了,总之各种论调,纷纷指向一个共同结论。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好运平民,怎么配得上做执政官艾妲·佩洛涅特的伴侣,怎么配踏入玫瑰堡宫? 像诸如此类的种种质疑言论,艾妲已经先在玫瑰堡宫和至高法庭那儿依次听完了一遍。高级官员们不可置信,高级官员们抱头捂脸,高级官员们哀嚎连连,大审判官更是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嚷嚷着佩洛涅特血脉的纯洁性。 但那些杂音都不被艾妲放在心上,作为刚刚赢得虫巢战争、声望与威名都趋于鼎盛的君主,她要做的决定根本没有人敢真正置喙,更何况是她的婚事。 在告知玫瑰堡宫她和平民伴侣已经有两个四岁的女儿后,那些高级官员们借坡下驴,纷纷态度大变,开始喜气洋洋地讨论着尚且年幼的、未来的继承人。 子嗣总是让人喜悦且心生希望的,更是玫瑰堡宫相当一部分人所在意的大问题。 玫瑰堡宫内部再无异议,媒体们作为喉舌,自然也争先恐后地转向,一天一变的舆论,带动着首都星的公民们从质疑,到接受,不过短短数日而已。 人群便是这样容易受到煽动,他们已经开始赞美起执政官的魄力与勇气,这将是帝国星史长河中,第一例与平民结成的婚姻,对方还是一位机械维修师。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骤然跃升阶级的故事无疑受到羡慕与喜爱,以一种爆炸式的速度迅猛地传播。 不过执政官在斐舍拉大教堂的婚礼竟然不进行光幕同步直播,与亿万公民们共享这一人生时刻,据传闻是为了保护那位出身平常的准第一夫人,人们一边觉得遗憾,一边又觉得执政官竟在耀眼的功绩之外,还如此深情。 站在权力巅峰的,美丽而强大,没有丝毫瑕疵与缺陷,只会在梦中出现的Alpha啊……! 就这样成为了他人的伴侣,不知有多少首都星的Omega要今夜无眠,辗转反侧。 这场举国瞩目的婚礼按照执政官的意愿,于一个月光宁静照耀的夜晚举行。首都星的公民们只能看到斐舍拉大教堂的外部,那些尖顶、壁龛、拱门在夜色中散发着香槟色的澄明光芒,数量繁多、精雕细琢的大理石浮雕,精细的花卉、飞鸟、走兽,在月光下越发栩栩如生,有悠扬的圣歌传来,圣母颂接着浪漫曲,管风琴乐师们陶醉地演奏,风中弥漫着芬芳的玫瑰花香,忧伤的Omega们聆听着执政官婚礼上的乐声,手撑着脸颊,品味淡淡的酸涩。 真是……盛大而幸福啊…… 他们淡淡的忧伤飘散进风里,而在斑斓绚丽的彩绘玻璃窗下,斐舍拉大教堂穹顶的浮雕与壁画,与洁白无瑕的圣母像,正共同见证一对Alpha与Omega ,妻子与丈夫,执政官与第一夫人,缓慢地走上台阶,走到明亮的枝形烛台之间。 一旁是唱诗班,乐师,露西拉带着两个拘谨又兴奋的小女孩,她们佩戴着天使翅膀,露比的头发终于重见天日,她已蓄了短短的一层,经首都星知名理发师的巧手,修饰得俏皮可爱,那种华贵而典雅的浅金色,与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另一旁则是来自玫瑰堡宫、至高法庭、首都星科学院的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们,他们只是出席并见证执政官的婚礼,个个都挂着得体的笑容,洋溢着一种被温馨与幸福所感染的感动之色。 主教将花枝抛洒在二人身上,与许多年前的那一场旷世婚礼一样,穹顶变幻着璀璨耀眼的银河星海,矿石与黄金雕刻的飞鸟雕像围绕着他们飞舞,小提琴和簧管乐器倾情投入地演奏,艾妲执着卫瓷的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甚至像是伪装出的温柔神色注视着自己的伴侣。 男人戴着长度及地的厚重头纱,百合花一般的白色,飘逸,垂顺,层层叠叠,遮去了他的面容,同色的绸缎、花朵、珍珠、蕾丝装点在头纱之上,显得隆重而华丽。 他的手包裹在缎面手套中,轻轻地放在艾妲手心。 他的视线完全被遮蔽,眼前看不到任何事物,只有纯白带来的漆黑一片。卫瓷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艾妲,由她指引着自己,登上阶梯,穿过散发清香的花束,不管去往何处,都由艾妲为他决定方向。 相比起僵硬的、谨慎的、被一层一层的白纱包裹起来的平民新郎,他身边的执政官显得无比光艳夺目,让周遭一切都黯淡了下去。她的浅金色长发被盘起,发髻中插满了鲜花与小颗的珍珠,戴着精巧编织成的白荆棘花冠,她的婚礼礼服缀着长长的拖尾,珠钻与纱线交织,仿佛银河中的闪烁星光被捧起,洒落其上,璀璨得如同一幅星图。 那张凛然而美丽的面庞上,隐约有透着淡蓝色光芒的珠光闪粉,因着重描画而更显得眉目精致,如同陶瓷制的偃偶。耳边坠着两枚红宝石,琢面流丽生辉,像流动的火焰,沸腾的血液。 她曾被称为帝国最娇贵的玫瑰,或许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个曾经的称谓,但她确实像一株吸食他人血肉而盛放的鲜花,美丽夺目,光彩照人。供养这株鲜花的人,自身则慢慢腐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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