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浮出水面, 剧烈地喘息起来,好半天才艰难地抬起颤巍巍的手,想去抹掉脸上的水,可等我将手抬起后, 我才发现,我早已经没有了“手”,那只是一团胶质般的触足,它因疼痛而不断蠕动着,分泌出透明的黏液。 我茫然无措间, 就有一只微暖的手伸来,指腹轻轻拭去了我脸颊上的水珠。 我一睁眼就跌入了一双清清泠泠的黑眸之中,少年和我一样泡在水里,全身都打湿了,他身上的白衬衫被水浸得微透出肤色, 肩头的伤口有血迹晕开,将那片衣服染成淡淡的粉色。 这里是秦裕在绿水街附近准备的那处避难住宅中的浴室, 此时此刻的我正和他面对面地坐在浴缸里。 或者不该用“坐”来形容我, 因为我除了锁骨之上还是人类的模样外,我的其他部位都挣脱了拟态, 变成了一堆不停蠕动的触手,它们挤满了整个浴缸,因肩脊的疼痛而躁动不安地彼此绞在一起,时不时就痉。挛一下,分泌出大量透明的粘液。 而秦裕就坐在这堆触手之间,紧拥着我。 为了帮我缓解痛苦,浴缸的水里放了很多冰块,刺骨的寒冷让少年轻抿着的嘴唇都隐隐有些发紫,可他却并没有从水里出去的意思,他固执地抱着我,似乎一刻也不愿和我分开。 “秦裕......”我一出声,喉咙里就发出了黏糊糊的潮湿蠕颤声,怪异又扭曲。 我想问他这样泡在水里会不会太冷了,他却在我把话说出来前,贴近咬住了我的唇。 香韵的血气从他舌尖散开,令我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只凭借着本能地掠。夺吞。咽。 秦裕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搂上了我不能称之为腰的腰,闭上了眼睛,慢慢压着我,和我一同沉入了寒冷的水中。 我的触手可以在水里自由的呼吸,我就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的眉眼,他轻蹙起眉头,碎发随着波动的水纹缓缓飘开,露出光洁的额头。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血实在是太香了,还是因为掺了冰块的水确实足够凉,我脊背处灼烧般的疼痛感竟然真的缓解了不少。 我的触手顺势缠上了少年的脖子,紧紧搂住了他,认真地与他缠。绵,他的身体很凉,只比冰冷的水稍稍暖一点,我就总想用我的触手一层层把他裹住,让他不至于那么冷。 冰水从脸侧涌动而过,拂上唇角,外层的皮肤是凉的,与少年相处的口腔却又是热的,那不多的暖意像漂泊在深海中的孤岛,给我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长时间的屏气使得秦裕的吻越来越深,我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想更用力地吻我,还是妄图通过亲吻的方式从我这里汲取呼吸。 我的触手蠕动着想将他推开,他该上去换气了,否则会憋死的,可少年却按住了我乱动的触足,封着我的唇,吻着我,将我拉到了浴缸的最底部。 他终于在水底睁开了眼睛,与我对视,他的眉头仍微微蹙着,眼底是绵延不绝的痛楚之色,他的举动令我慌乱,我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想将他推出水面,可他却死死将我抱住,让我无法往上浮动分毫。 我的触手顺着浴缸的边缘,拧动着向上攀爬,有些甚至伸出水面,从浴缸的边缘滑落下去,小小的圆形吸盘很快吸附住了浴缸壁用力扭转着。 水一圈圈地荡开,不少从边缘溢出,洒开一地。 秦裕还在用力地噬咬着我,他在水下的时间已经快要超过人类的极限了,可他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他的视线分毫不移,自虐般地偏要在水底与我接吻。 我再忍受不了,干脆将攀在浴缸边缘的触手勒紧,触足裹着他,和他一起浮出了水面。 空气瞬间涌了过来,秦裕再咬不住我的唇,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这让他的肩头又渗出了血,那浓稠的深色很快从白衬衫里透出,将浴缸里的水也沁成了淡淡的粉,那是一种极为香甜诱。人的气味。 他看着我,剧烈地喘。息着,水珠从他的鼻尖、睫毛滚落,晶莹地挂在他发白的嘴唇上。 我也看着他,我突然觉得很生气,这种生气转而又变成了委屈,我哭了,眼泪和水珠混在一起,湿漉漉的一片,可我却能感觉到我的泪水比浴缸里的水要滚。烫得多。 “......阿织,别哭......”秦裕扶起我的后脑勺,用额头贴上我,他的呼吸还剧烈的起伏着,这使得他的声音都极为不稳。 少年低。喘道:“会没事的,我会治好你的。” 他似乎以为我哭是因为伤口太疼了。 “秦裕,”我搂住了他的腰,再次发出了滑腻蠕动的声音,“我好饿......”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我想将我所有的不舍和爱意都转达给他,可话到了嘴边,我却只觉得饿,那是一种无法忍受的食欲。 秦裕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触上了我尚还是人类模样的脖子,指腹按上了跳动的血管。 我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位置有聂淮留下的吻。痕,少年的手指反复摩。挲着,似是想将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痕迹从我身上抹除,但很快,我就觉得我的皮肤上传来了尖锐的刺痛感。 秦裕的手上不知何时捏了根针管,他缓缓推动着,将冰冷的药剂注入到了我的血管之中。 “这是什么?”我有些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他却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阿织,这本来就是我该还给你的,我没有权力把它夺走。” 他的声音很轻,像羽毛般地在我耳边轻轻拂过,可却又透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深深的绝望。 什么本该还给我的东西?什么意思?我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睛,睫毛从秦裕的掌心划过,视线里只有一片漆黑。 药剂很快顺着我的血管流向了我的全身,那种微凉的感觉拉着我缓缓向水底沉去,我的力气又像是被剥离出了身体般,连带着我的意识都变得昏昏沉沉。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我面前闪过,色彩斑斓,冲击得我的脑仁儿阵阵发疼,我痛苦地在水中摆动起了我的触足,妄图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这份难受,可我很快就发现,那种痛苦其实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情绪上的。 我迷蒙间也终于明白了秦裕所说的,本就该还给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他要还给我的......是我的记忆啊...... 因为他曾夺走过我有关于死亡和过去的所有记忆...... 我茫然间看到了久违的阳光,滨城大多数时候都是阴天,灰沉沉的天幕也总飘着酸雨。 在这座城市生活久了,总忍不住疑心阳光也许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阴郁才是这个世界的常态。 我看到阳光被树叶切割,投下一片绿茵,身着白衬衫的少年靠在石廊的柱子上,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我从他身后跳出,轻拍了一下他的背,他就回头看了过来,隽秀的脸庞露出了我熟悉的冷淡神情。 我在他旁边坐下,歪头看他:“秦裕,你怎么了?你都被常笙公司录取了,他们还选你去当首席研究员,你一脸愁色的干什么?” 少年沉默了片刻才突然道:“我不想去。” “啊?”我吃了一惊,“你为什么不想去?常笙公司福利很好的,我毕业也想去,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去呢。” 秦裕垂下眼眸,额前的碎发就也跟着垂了下来:“你明知道常笙公司一直都......” “一直都什么?”我反问他,“一直都不是好人?一直都不做好事?” 他沉默了,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那又能怎样呢?”我无奈地笑了起来,“我的父母死于一场连环车祸,我们都知道,那场车祸是常笙公司为了做生物实验人为制造的,可我又做得了什么呢?没有证据,证人都被收买了,我甚至连指认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我抬起手分开五指,透过指缝去看石廊外阳光:“秦裕,你要知道,我们都是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的浮萍,什么都做不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常笙公司,可推翻它又有什么用?推翻了一个公司,就会有另一个公司出现,而动荡的时局只会让更多人流血流泪。” 我苦笑道:“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活着就已经很艰难了,那个位置是谁又有什么区别呢?倒不如让这座腐朽的城市一直处在这种稳态里,反倒能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秦裕怔怔地看着我,像是在思考我的话。 我看着这些过往,恍然明白,在佣兵团的基地里,秦裕对我说过的那些话,竟是我曾跟他说的。 原来......是这样的吗? 原来他一直都在按照我的话去做吗? “所以,你的意思是......支持我进公司?”少年问我。 我连忙摆手:“我没这个意思呀,选择在你嘛,你实在不想进就算了。” 我满脸无辜,秦裕就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想进公司是为了去谈恋爱。” 我“啊”了一声,突然就红了脸,我小声道:“你都在说什么呢?我有那么肤浅吗?” “不对,”我狐疑起来,“你怎么知道、知道我喜欢聂淮的?” 秦裕没吭声,他望着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苦涩,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很快就再也无法捕捉了。 “一定是秦霜跟你说的吧,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算了,”我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就说了吧,反正已经结束了,人家又不喜欢我。” 是啊,聂淮并不喜欢我,因为在不久前,他刚刚拒绝了我的表白...... 而不久之后,秦裕正式进了公司,成了常笙公司最年轻的首席研究员,他的大学是跳级毕业的,那段时间我和秦霜还是在校生。 那个周末,秦霜突然兴起,非要带我去公司找秦裕玩,那也是我第一次进入到这座庞然大物的内部,它的冰冷和肃穆令我胆寒,我也更坚定了我当初的想法。 我深深地明白,与其将常笙公司推翻,不如让它好好活着,因为对于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而言,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巧的是,我和秦霜去找秦裕玩的那天,竟然遇上了聂淮,我没想到他还记得我,甚至主动和我打了招呼。 再后来,聂淮突然开始主动追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上我这个才刚刚被他拒绝过的人。 我很难形容聂淮给我的感觉,我接触得最多的同龄异性就是秦裕,可聂淮和秦裕的完全不一样。 秦裕总是冷冰冰的,像一副清清淡淡的水墨画,仿佛从不带烟火气,即使和他很熟的我,也偶尔会觉得他难以靠近。 而聂淮却是浓墨重彩的、是强烈的,他的身上总带着一种不可控的危险感,令我着迷,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带着我做了很多我曾经从未尝试过的事,他教我抽烟,教我喝酒,告诉我该怎么接吻,甚至教我做。爱。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3 首页 上一页 3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