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妍,在我女朋友面前说这种话恐怕不太礼貌吧?” 凌妍笑了起来,她没再说什么,也没继续站在秦裕旁边,只是又遥遥地瞥了我一眼,才跟随着车厢里的人流移动到了其他角落。 秦裕没说话,但在凌妍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后,他的气味稍缓和了些,又变得柔软浓郁,我便又张开触须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嘴,将尖尖的牙齿咬上去,控制在一个能够陷入皮肤中,又不会真的咬伤他的力道。 秦裕扭头看向了我,我就好奇地问他:“欲擒故纵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问出的问题,他的呼吸滞了一下。 “阿织,你还真是不明状况。”他叹了口气。 我偏头看他,仍旧不太明白。 秦裕道:“她是我的同事,不久前刚被分配来的,叫凌妍,我跟她不熟,只有工作的时候才会和她说话,聊的都是工作相关。” 我隐约觉得秦裕好像是在和我解释什么,但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解释。 我小声道:“可是凌医生好像觉得我很碍眼呀,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要不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宋织!”秦裕生气了,被我包裹在触须之下的胳膊也骤然绷紧。 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但我还是被吓得迅速收回了裹住他的触须,将被他握着的手抽了出来,一时之间,我们原本紧紧相连的十指彻底分开了。 我胆战心惊地看着他,不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我的反应显然也吓了秦裕一跳,他被我放开的手无措地僵立着。 “阿织,我、我不是在冲你发脾气......”他朝我伸手,语气也一下子软下去,我却往后缩了缩,小心避开他抓来的手。 我其实只是下意识地躲闪,秦裕却惊慌了起来。 “阿织,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别离开我......”他慌乱地向我道歉,语气里几乎带着祈求,手却悬停在半空,不敢再来主动牵我。 我觉得秦裕的联想实在是太丰富了,我只是放开了他的手而已,他为什么就觉得我是要离开他了? “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我不可能离开你的。” 我这么对秦裕说着,慢慢向他僵着的手伸去,我的掌心逐渐贴上他时,他就如同沙漠里缺水的人终于望见绿洲;又像落水的人,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手迅速缠上了上来,修长的手指挤入我的指缝,紧扣住了我的手,仿佛不这么做,我就会从他面前消失。 “阿织,别生我的气......”他哀求着。 “不是你在生我的气吗?”我不太确定地看着他,仍不能明白他这是怎么了。 “不是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更在乎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哑晦涩,“阿织,你把我推给别人,让我很害怕,你就不介意我到底是不是属于你的吗?” “什么意思?”我不懂。 他的拇指压上我的掌心:“如果我也像这样牵着别人,你完全无所谓吗?” 我皱了皱眉,想象不出他所描述的情景。 “我像现在这样,牵着别人,像昨晚亲吻你那样亲吻别人,与别人紧紧相连......你也毫不在乎吗?” 我并不拥有共情能力,所以我是无法理解秦裕做出的这些假设的,只能茫然地看着他。 “阿织,你爱我吗?” 他又问起了这个问题,这是在他众多的疑问里我唯一能回答出来的,于是我连忙点头。 我当然爱他,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可秦裕的表情却更加哀伤:“阿织,爱是具有排他性的,你爱我,就会对我产生占有欲。” “占有欲是什么?”我懵懂地看着他。 “占有欲就是......你会想让我只属于你,让我的眼睛只看着你,让我只爱你。” “一旦我看向了别人,你就会生气,会吃醋,会想要把我锁在你身边,让我的心里只有你。” 他一声声一句句地向我解释,我努力瞪大眼睛,想去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想去体会他想要传达给我的情感,可是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到底是什么?到底为什么? 我们的手明明紧紧相扣,我却觉得秦裕距离我好远,远到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脸,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模糊得像一道影子。 我徒劳地向他伸出手去,指尖从他的衣襟上滑过,却什么也抓不住。 充斥在我鼻尖的气息还是那么香甜,那么浓郁,带着淡淡的清苦,一圈圈将我环绕包围,是绝望,也是悲哀。 我的心像被攥紧了一样,窒息又麻疼,我知道那种情绪叫做难过,可那不是我的情绪,是他的,是秦裕的,他在难过,他很难过。 为什么要难过? “乘客您好,中心商城站到了,下车的乘客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感谢您对烬海客运的信任,祝您身心愉快。” 冰冷的机械女音响遍了车厢的每个角落。 “我们下车吧,阿织。” 背景是霓虹闪烁的世界,水洗出的光晕一圈圈浸开,人流慢慢向车门处涌动。 在语音播报的尾声里,秦裕冲我轻轻地笑,笑得无望又寂寥。 第6章 饿饿饿饿饿饿 中心商城是一片极具中国风的建筑群,层层堆叠的吊脚楼攀爬向上,屋檐高翘。 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和霓虹灯广告牌交错着,形形色色的人穿梭于其中。 这片建筑群立在滨城之巅,也就是钢铁森林的最顶点,我和秦裕乘坐的悬浮电轨车是直接停靠入吊脚楼内部延展出的大露台上的。 被金属栏杆包裹着的露台闪烁着幽蓝的光影,AI模拟的少女被全息投影设备无限放大,投放在半空。 少女有着一头齐耳的银白短发和一张幼态的亚洲面孔,她穿着红色的绣花的旗袍,高开叉中露出的那条腿却是一条冰冷的机械义肢。 她露出甜美的笑容,伸出一只手来,介绍着:“欢迎来到中心商城,阿笙将为您提供帮助,商城共有九层,一楼为美食休息区,二楼为时装购物区......” AI模拟出的笑容和声音生动得太过刻意,反倒显得僵硬死板。 露台位于商城第四层,被全息投影设备投射出的祥龙赤鲤环绕四周,在挂着长幅广告的浮空艇间游动盘旋,构成喜气洋洋的背景色。 雨还在下,却淋不到露台上,只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湿润潮冷。 我抬头向天空望去,就见一艘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军舰悬浮于中心商城的正上方,遮去了大半的雨水。 它隐在朦胧的雨雾中,像阴森注视着这个世界的巨兽,底部的黑色金属板上用白漆写着几个大字——“常笙生物科技公司”。 与滨城一贯的浮夸跳跃不同,这艘军舰看起来冷漠又严肃,我知道,那就是常笙生物科技公司的总部,也是秦裕工作的地方,是在这座城市中的任何一个角落仰头,都能看到的庞然大物。 我仰视着它,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力的绝望感,仿佛那笼罩着我的漆黑,是我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的宿命。 我很快收了视线,又从露台向下望去,西方是错落的高楼,是繁华与肮脏并存、冷色又磅礴的城市。 除开在高楼间穿行的电轨车,还有零星的小型飞行车破开雨幕,向不同的方向行驶着。 向东眺望就能看到湿漉漉的咸腥码头,水手们搬运着货物在码头上奔走,一艘艘货船被船锚固定着,那是滨城的赤岸码头,是滨城最重要的交通枢纽之一,我注意到那些停靠着的货船身上大多都印着商标和公司的名称。 图灵科技、烬海客运、深空生物、雷克斯管家......都是常笙生物科技公司的子公司,很显然这片码头也已经被垄断了。 再往远看就是无边的黑色烬海了,根根细密的雨针砸在海面上,不停破碎,仿佛为大海罩上了一层毛茸茸的水膜。 阴沉的天幕与黑色的海水在最远处的地平线上交汇,像一幅只有黑白色调的画卷。 死寂的海水撞入视野的瞬间,我的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我只觉得那汪洋的黑水似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圈圈地旋转,而我也像是被瞬间拖入了滚筒洗衣机中不停甩动,天昏地暗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冲击而来,令我站立不稳,跌入了秦裕怀中。 “阿织!”秦裕搂住我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托起我的脸颊,惊慌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强烈的恶心感几乎让我的视线都无法聚焦了,我空洞地看着秦裕,满脸的茫然。 皮肤之下原本因药剂而沉重迟缓的触足像是复活了一般,躁动不安地抽动着......不,或许用“抽搐”这个词来形容更为准确。 包裹在外面的那层皮囊愈发让我觉得碍眼,我想冲破所有阻碍,将触足延展开,以此来缓解憋闷的堆积感,但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只能努力克制着这种冲动。 秦裕曾多次对我说,我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我的本体,只有那一次我没有按照他说的做,我后悔了许久,我一直不知道秦裕那次是怎么为我善后的,但我却隐隐明白,中心商城是滨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如果我在这里露出了我的触足和口器,我和秦裕平静的生活一定会被打破。 那很可能会让我失去他。 “让我休息一下......”我的声音都在发抖,气息轻飘飘地摇晃。 我无力地靠在秦裕怀里,轻枕在他的锁骨上,痛楚地闭着眼睛,皮肤下一阵阵的紧缩让我不住在他怀中发抖。他收紧胳膊,紧拥住我,他的外套上沾着一层潮绒绒的水汽,带着些许初春的寒意,冰凉又温暖。 在外人眼中,我们就像所有普通的情侣那样,在街道尽头的雨幕里相拥,无人知道那些暗藏着的复眼是如何转动的,也无人知道那纠集于一起的触手是怎么蠕颤的。 我能感觉得出来秦裕很紧张,但大概是因为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滨城最繁华的地方,四周有无数的视线,他不敢将情绪表露得太明显。 “阿织,到底哪里不舒服?” “头晕,恶心。”我的气息喷洒在他凸起的喉结上。 秦裕的胸膛上下起伏了几下,很快他就搀扶着我离开了露台,商城里的步行街很热闹,沿街有许多饮品店和酒吧, 咖啡豆的苦涩焦香味和醇厚的奶味交织在空气里,还有飘得到处都是的酒味,非常难闻,我讨厌一切人类食物散发出的味道,但远离露台后,我的状态明显好转了。 那份让我全身的触手都恐惧到战栗的发麻感总算变淡了,我的四肢也逐渐回归了我的控制,但是眩晕和恶心还没消失。 好在昨天注射到我身体里的药剂比以往的效果更强,否则我恐怕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触手和口器都会失控地破开皮肤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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