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低头认错:“知道。” “何错之有?” “……女儿不该扰乱祭天游行,不该无视禁足翻墙外逃……” 沈家主闻言皱眉:“你还翻墙了?” 小满:?不是他不知道这档子事儿啊? 见小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沈家主长叹一声,转头背过身去,道:“最近城中闹得沸沸扬扬,因为你搅乱游行,有些有心之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沈家主缓缓转身,凝视着小满道:“那个叫袁正清的城外人,不见了。” 小满心里咯噔一下。 袁正清,是那个提出要用沈千作为祭品、最后莫名其妙死在沈千手里的袁正清。 或者说,是小满杀了他。 见她茫然沉默,沈家主捂着嘴咳了两声,弹出两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还有你院中的下人,听说被那狐妖分了尸?你可曾听见些许动静?” 面对家主的询问,小满只好硬着头皮圆谎:“我……我昨夜喝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家家主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是注视着她的眼睛,长叹一声:“罢了,不过是个无亲无故的下人……” 不过是个下人。 小满眼睫微颤,轻飘飘一句话,带过了一条人命。 沈家主走近,扶着小满道肩膀将她扶起:“行了,别跪着了。” 他拍拍小满道肩,叹道:“阿千放心,为父自会护着你,不用过于忧心。” 小满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得家主又道:“你和陈道生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今年。” 他顿了一下:“今年的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鬼节。 鬼节前后不婚嫁、不祝寿、不乔迁、不入佛堂、不兴喜事,甚至夜间都要鲜少出门。沈家一个五百年历史的百年大族,又是在这样注重封建习俗的时代,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 还是说,沈家是有意而为之? “我知道你心有不满,可陈道生是道家青河山玄真法师的亲传弟子,你也知道最近幻妖猖狂,我对此早已……力不从心。” 小满抓住时机,借机问道:“都说那幻妖害人,闹得整座城人心惶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幻妖走火入魔,残暴不仁,吞食人心……我沈家受长生仙庇佑,五百年来镇守一方,与那妖孽抗衡。” “长生仙?” “长生仙乃上古宝物——长生石幻化成人,护佑一方。我们悬阳城整整五百年的安宁,全靠十三年一届的童子献祭仪式。为了抵抗幻妖,每个十三年城中都会找一位合适的童子进行献祭。” “那袁正清说要以我为祭品,也是无稽之谈?” 沈家主道:“自然是不成的,你已经二十又一,哪还算什么孩童?” 小满眉头微蹙,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想起夜里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的那颗人头,喉头猛地一紧,登时说不出一个字。 如鲠在喉。 她深吸一口气,问道:“那幻妖到底是何许人也?” “幻妖修炼百年,幻化成人,没有人知道它确切的来历,若真要说个来头的话,怕是要追溯到七百年前的南胥古国。” 家主长叹一声:“罢了,不说那些晦气事儿。眼看着你的婚期就要到了,最近幻妖很是猖獗,需要想些法子安定才行……” 小满沉吟片刻,问:“父亲需要我做什么?” 沈家主摇了摇头,道:“你若是安好,便已足够了。其他的事,为父自会设法解决。” 他略一停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道:“话说回来,城西口新来了一批外边儿的难民,里面有很多都还是孩子,很是可怜。” 小满道:“父亲的意思是?” 沈家主道:“禁足解了,你……去把他们带回沈家,给他们一口饭吃,然后从里边选几个合眼缘的,就留在沈家打杂吧。” 小满不解道:“可是,城外之人不是会破坏白衣仙的庇佑法阵吗……” “我自会处理好,你不必忧心。”沈家主缓缓走到门口,“过些日子陈道生便会来咱们沈家,到时候记得多和他走动走动,也算是交流一下感情。” 小满心中暗嗤:没有感情,交流个屁。 “我已经吩咐了府中上下所有人。”沈家主在门口处回首:“昨夜狐妖突袭之事,切不可走漏风声,免得引起恐慌。” - 翌日。 小满简单乔装了一番,换上了低调的素色衣裳,准备去城中了解些当地的习俗,打探一下有关长生石的信息。 顺便去城西找家主所说的那群难民。 “咱们悬阳城历史悠久,古韵弥存。城中有五大家族,悬阳城中心的沈家抵御狐妖祸世,其余四家各占城内东西南北四方大势。城东周家擅买卖之计,城西方家擅织染之术,城南沈家擅制香之法,城北常家擅鬼神之道。” “而沈家,单凭着有着“长生仙”的庇佑,稳居悬阳城五家之首。五百年来,风雨不动。” 酒楼里人丁稀疏,小满独自坐在堂前,压了压宽大的帽檐。 台上说书人滔滔不绝,底下的酒桌上有个把醉鬼,抱着酒碗大谈特谈: “听闻最近城中不太平,夜里可要少出门闲逛。” 坐在那酒鬼对面的是个大胡子男:“你个酒鬼,走的夜路还少了?不过自从那次祭天游行闹了个乌龙之后,潜伏在城中的幻妖好似愈发不安分了。” “可不是嘛,之前在城北徘徊好几年的那些小乞丐,现在都没看见了,也不知道是出城了还是死了。” “什么出城,听说是被那个,大闹游行的那个外来者拐走了。” “就那个,姓袁的教书先生?看起来文邹邹的,啧啧,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一旁的小满静静听着他们的谈天,只觉得一阵心惊。 袁正清分明是死了,怎么还会被扣上所谓拐走孩童的帽子? 她神色一凝,除非……是有人故意引导舆论,将这口黑锅扣在了死无对证的袁正清身上。 可是,袁正清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又是谁放出的这个消息? 此时又听得那大胡子啧啧摇头:“无亲无故的家伙些,拐跑了都没人去追。” “怎么没人追?那城北常家不是挺心善的嘛,平日里可是没少帮衬那群乞丐,如今倒是装不下去了?哈哈……” 二人谈天说地,全然不顾旁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满心中不解,这城北常家擅长鬼神之道,可为何奈何不了幻妖?反倒让以命换命、靠献祭活人的沈家压了一头? 正疑惑间,那边又传来了谈论的声音,这次居然是聊的沈家。 小满回过神,屏息听着。 酒鬼道:“那沈家家主倒是个天生好命的,人家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他倒是好,直接一飞冲天了不是。” “还有他那个大女儿,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啊,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的,竟然突然开始行善事积德了,跟变了个人似的,到处施舍乞丐,城北那几个小乞丐不也受过她的恩惠?唉你说,不会真的是被夺舍了吧?” 大胡子睨他一眼:“你喝高了吧,死酒鬼。” “什么?你唤我死鬼?肉麻死谁啊你!” “滚!老子喊的是死酒鬼!” “……” 小满压低帽子,将脸遮住一大半,旋即起身走到二人桌前,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叨扰二位,不知可否请教一些事情?” 那酒鬼抬眼看她,语气不善:“你谁啊你?” 大胡子猛地将他的头扣在桌上,朝她笑道:“这世上可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小姑娘。” 小满低头轻笑,从袖子里掏出一叠银元搁在桌上。 大胡子眼前一亮,立马换了个脸色笑道:“行,你想问些什么?” “我想问问,有关沈家的事情。”小满道:“方才在一旁听两位聊起,这沈家的几位,似乎颇为 有趣。” “这你可就问对人了。”那醉鬼笑道:“这城中秘事,最有看头的就数这五家之首的沈家了。”
第9章 悬阳城再遇贪财鬼② “是老疯子,是贪…… 小满挑挑眉:“怎么说?” “悬阳沈家自古女尊男卑,历代家主皆为女性。你猜猜为何偏就这一任沈家家主是个男的?” 小满道:“为什么?” “这沈家上一任家主,是当今沈家主的正妻,沈家第十二任家主——沈照。传闻二十多年前,沈照与身无分文的张大脾一见钟情,张大脾入赘沈家,沈照甘愿为他打破七百年的家规,将家主之位让于他,自己却委身沈家大夫人。” “而那第十三任沈家家主,就是现在的沈大脾。” 小满一时惘然。 这是什么千金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戏码?这百年大族的沈家第十二任家主居然是个恋爱脑? 她赶忙问:“照你这般说,他们二人感情当是很好啰?” “好个屁!” 酒鬼猛地一拍桌子,竟是有些愤懑不平:“你是不知道,那大夫人沈照难产离世后不到一个月,尸骨未寒呐,那沈大脾就花天酒地去青楼取乐,还迎娶了烟花女子春三娘入沈家!” 大胡子也摇摇头:“负心汉,薄情郎!” 小满只是笑笑,又问:“刚才听见你们说起沈家大小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沈千?” 醉鬼摇头晃脑:“沈千啊……” “沈千啊,就那么回事儿。” 酒鬼醉醺醺地抬手比划:“她最受宠,打小也是熟读诗书,机灵得很,吃不得半点亏。她那暴脾气也是出了名的,春三娘这些年在沈家可是没少挨她骂。” “骂算什么,不动手都是仁慈了。”大胡子接话道:“那沈大小姐本来也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结果就在前不久吧,就跟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了,和人说话都得斟酌三分。” 醉鬼附和道:“奇怪,太奇怪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妖?不会是幻妖上身了吧?哈哈哈哈……” “可不是嘛,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居然还搅乱了祭天游行,简直是犯了咱们悬阳的大忌啊!” 上身沈千的小满:“……” 她长舒一口气,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这城中这么不太平,为何各位还甘愿困于此境,不愿出城呢?” “出城?出城做什么?去搅合那乱世,还是去战场上送死?” 酒鬼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端起酒碗又是一碗酒下肚,碗底重重砸在木桌上。 “小妹妹,你是个实诚人,我也就不瞒你。这悬阳城五百年来有长生仙坐镇,安宁祥和,媲美世外桃源。你看看这有史以来,外边更朝换代打得热火朝天,何时波及到过悬阳城?不过这万物有得必有失,既然成了悬阳人,便也逃不过十三年一届的献祭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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